「大少爺還沒回來?」
風清宛問著榻邊拿了錢線筐封制冬衣的荔枝。
荔枝放了手里的小竹筐,起身走了上前,扶了風清宛自榻上坐起,又拿了個大迎枕往她身後墊了墊,一邊道︰「還沒有,荷香姐姐在外面看著呢,大少爺一回來,她就會來報信。」
風清宛點了點頭,揉了揉有些發漲的額頭,看了看屋子里點起的燭火,輕聲道︰「什麼時辰了?」
「回女乃女乃話,已經戌時一刻了。」
「這麼晚了!」
「是啊,女乃女乃晚膳也沒吃,要不要用點東西。」
肚子還真有點餓了!
風清宛掀了身上的被子趿了鞋下床,道︰「沒什麼胃口,沏壺熱茶吧。」
荔枝退了下去。
風清宛走到門邊,挑起厚重的布簾,便看到荷香正抱了雙肩,站在月洞門邊不停的往外張望,當下嘆了口氣,回頭對荔枝道︰「去將你荷香姐姐喊回來,她身子才好,可別風一吹又凍出什麼毛病來。」
「勸過了,可她說現在她別的事也侍候不了女乃女乃,只能做做這些跑腿的事。」荔枝輕聲道。
風清宛听著便嘆了口氣,接過荔枝遞過來的茶盞,返身坐在了沿窗的美人榻上,抬頭看了穿外黑沉沉的天,月光此刻被烏雲遮住,只看到風雲翻涌,如同她現在周邊的情形。
才回府,裴修遠便被裴濟喊了去,顯然裴濟早就得了她那丞相大人的父親的囑咐。只怕,這個時候,裴濟正想著怎麼弄死她!
裴修遠會拿什麼說服裴濟呢?太尉府應該也得到消息了吧?
風清宛揉了揉又脹又澀的額頭,只覺得自己就算是重生一世又如何?不但不能報仇,更是連唯一的哥哥也因為她而身處險境!這一刻,真恨不得死了便死了,又何必重生。
「太太來了!」
門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崔氏?!
風清宛怔了怔,這個時候崔氏來找她?
不待她反應過來,門簾已經被打起,崔氏帶著丫鬟婆子走了進來。
屋里也沒有外人,風清宛沒有心情跟崔氏來一出「婆媳情深」是故,她只是淡淡的挑了眼角看了崔氏一眼。
崔氏神色看起來並不太好,眼下一片青黑。
才進屋子,目光便針尖一樣落在窗邊美人榻上的風清宛身上,待看到風清宛只著一襲白色中衣身上隨便披了件外衣慵懶的半坐半靠在那時,唇角勾了一抹嘲諷的笑意,狐狸精,自家哥哥都快死了,還在這賣弄風騷!
擺了擺手,跟著她來的婆子和丫鬟便齊齊退了出去。
崔氏拾步上前,在風清宛跟前站定,目光陰冷的盯了她,冷聲道︰「你也會有今天?」
風清宛挑了挑眉梢,迎了崔氏,淡淡的道︰「太太好像沒睡好?」
崔氏眼瞼下的肉便神經質的跳了跳,她瞳孔一緊,目光越發陰寒的盯了風清宛。
「哦,我忘了!」風清宛掩嘴呵呵一笑,看了崔氏道︰「五叔他死了呢!想來太太心里很是難過吧?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不然,老爺那怎麼交待呢?你說是不是!」
「賤人!」崔氏壓低了聲音,對著風清宛怒聲喝道︰「你給我閉嘴!」
只是風清宛卻是沒有崔氏想的那樣,閉了嘴,她呵呵笑了看向崔氏道︰「我說了,我們兩看相厭,你不來招惹我,我就不會來招惹你,你要自取其辱,我也不吝于成全!」
崔氏吸了口氣。
是,她本來是不需要來的。
可是,她自得知了風清宛回娘家的消息後,卻又探制不住的想要看看她的狼狽樣。只是,如何她也想不到,來了,風清宛並不似她想像中的那樣,崩潰失態!她還是那個凶殘如狼的樣,逮誰咬誰!
崔氏這一刻,很是後悔,後悔自己根本就不該來走這一趟。
然,箭已出弦沒有後悔的可能。
崔氏深吸了口氣,她俯身看著風清宛,目光如蛇。
「風清宛,你有心嗎?」
風清宛抬頭漆黑的眸定定的迎著崔氏。
「不,你當然沒有了心了!」崔氏緩緩的直起身,目光譏誚的撇向了另一處,淡淡的道︰「你如果有心,你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長走到了這一步?你知道嘛?」崔氏挑了挑嘴角,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冷聲道︰「是你害了你哥哥。」
崔氏話落,屋子里便陷入了一片靜謚之中。
很久,都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直至,屋子外面響起荷香的聲音,「大少爺回來了……」
風清宛這才似是恍然回神,她看了崔氏,一字一句道︰「多謝太太替我哥哥操心,不過,太太怕是操錯了心,我哥哥,他好好的。」
「是嘛?」
風清宛不語。
崔氏還要再說,耳邊響起了沉沉的步子聲,以及崔媽媽賠著小心與裴修遠說話的聲音。她當下便住了嘴,冷冷一哼,轉身便走。
「母親您來了!」
正進屋里的裴修遠與崔氏撞了個正著,一邊恭聲給崔氏行禮,一邊撩了眉眼,朝風清宛看去。眼見風清宛神色清冷的坐在原處,看也不看這邊一眼。暗暗的吁了口氣,這兩人沒吵起來就好!
「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什麼時候才能讓娘和你爹抱上孫子啊!」崔氏逮了進門的裴修遠就罵了起來。
裴修遠賠著小心說了幾句話,崔氏總算是不敢鬧得太大,怕風清宛當真撕破了臉。眼下,雖說裴寂已死,但,眾人對他的記憶還深。
崔氏狠狠的撩了一眼,獨坐一寓的風清宛一眼,忖道︰等著,看到時候,我讓你怎麼死!
送走崔氏,裴修遠拖著沉重的步子坐到風清宛身邊的墩子上,看了眼臉色蒼白的風清宛,想了想,輕聲道︰「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好說話。」
「怎麼,你不想看到我與她們和睦相處?」風清宛挑了眼角咄咄逼人的看了裴修遠。
裴修遠連忙舉了雙手,作息事寧人狀,「不是,不是,我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風清宛重重一哼,沒再出聲。
裴修遠看了眼她身上的穿著,輕聲道︰「才剛起來吧?」
見風清宛沒有否認,又道︰「吃東西了沒?」
「沒什麼胃口,什麼也不想吃。」
「那不行!」裴修遠不由分說的便起身,走到門口,對荔枝道︰「去,讓廚房熬點紅豆粥送過來。」
荔枝連忙應了一聲,飛快的退了下去。
風清宛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裴修遠見她收起了身上的刺,暗暗的吁了口氣,說實話,他還真怕風清宛大小姐脾氣加上曾經被害的後遺癥一旦發作起來,不管不顧的樣子。
「你不用那樣小心翼翼的看著我。」風清宛往後靠了靠,看了裴修遠,輕聲道︰「我不是那不識好歹的人,再說了,我也說過了,你我之間恩怨兩清。」
裴修遠點了點頭。
「說起來,我到是很好奇你是如何說服裴大人留下我一命的?」風清宛看了裴修遠。
裴修遠笑了笑,「很簡單,以利誘之!」
「哦?」風清宛好奇的道︰「我還有什麼能讓裴大人動心的價值。」
裴修遠想起自己對裴濟的那番說詞,苦笑著道︰「你的價值大了呢,不過,能不能證明你的價值,就要看你自己了。」
「嗯?」
「如果明天你能成功見到傅夫人,並且說服傅夫人仍然將傅小姐嫁與你兄長為妻,那麼,你在這府里,直至你離開的那天都是安全的,沒人會動你一根毫毛。」裴修遠看了風清宛道。
風清宛扯了唇角給了自己一個嘲諷的笑,稍傾,道︰「如果我不能呢?」
「那就找個機會,帶上自己的體己銀子,跑吧。」
雖然裴修遠沒說為什麼要讓她跑,但言下之意,卻是明白的很。不成功則成仁!
風清宛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裴修遠有心想安慰她幾句,告訴她,他一定會盡自己最大努力,保證她的安全,但又覺得這話說得當真是矯情。
他拿什麼來保證!
是故,兩人的談話一完,屋子里便再次陷入一片靜寂。
直至,荔枝提了粥進來,才打破這片靜謚。
「大少爺,您也喝點暖暖身子吧?」荔枝替風清宛盛了一碗後,抬頭看向裴修遠。
裴修遠雖然不似風清宛一樣,回來洗個澡就睡了,但他因心中有事,晚膳時也沒吃什麼東西,看著紅紅糯糯的粥,頓時便也有了些許的食欲。「給我盛一碗吧。」
「哎!」荔枝連忙盛了一碗,雙手遞了過去。
食不言,寢不語。
兩人悄然無聲的用了粥。
裴修遠看了看不早的天,對風清宛道︰「你想好,明天怎麼勸傅太太嗎?」
「沒有。」
「沒有?」裴修遠錯愕的看了風清宛。
「是的。」
「那你想什麼呢?」裴修遠不解的道,「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一定要見到傅太太,說服傅太太嗎?這不僅是為你自己也是為了你兄長!」
「我在想,要怎樣讓風展成心甘情願的弄死梅素馨那個賤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