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得一聲，歐沐臣重重甩上副駕駛側的車門。
我滿心不願，伸手去拉車門，想要奪門而出，卻發現車門不知何時已經落鎖。
歐沐臣的性子我雖然模不全透，但有一點還是了解的，他要是不讓下車，我就算說破了喉嚨也沒用。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浪費唇舌做無用功，索性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將頭靠在椅背上。
此時歐沐臣也坐到車里頭，他關上車門後，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然後發動引擎。
那抹弧度是因我的屈服而愉悅吧。
良好的隔音設備，把人潮吵雜的聲音完全摒除在外，車內很靜謐，只听得到輪胎碾過路面的聲音。
歐沐臣骨節分明的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視線望著前方，沉默地開著車。
路上駛過的汽車燈光打在車窗玻璃上，我本能地微微一側臉，對上歐沐臣在燈光映照下時明時暗的側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梁，厚薄適宜的嘴唇和下頜堅硬的線條。
明明還是以往的樣子，卻又覺得哪里有些不同。
在我研究歐沐臣時，歐沐臣轉頭看了我一眼。
「在看什麼？」不淡不咸的語氣，似笑非笑的神情，深不見底的眼眸，統統都讓我捉模不透。
之前的慍意仿佛是我的錯覺。
可我知道我的感覺沒有出錯，出錯的是歐沐臣。
我將頭轉向另一側，看向窗外。
大城市美麗的夜景在眼前快速掠過，讓人無暇欣賞。
事實上，我也沒有心思欣賞。
我在想歐沐臣要帶我去哪里。
車子終于停了下來，看著眼前富麗堂皇的音樂大廳，我傻眼了。
歐沐臣不可能找不到女人來陪他听音樂的，為什麼非要拽我過來呢？
唯一的合理解釋便是，這是一場鴻門宴。
這麼一想，原本就緩慢邁動的步子倏然停滯下來。
歐沐臣就像腦袋後長眼楮了似的，在我停下來的同時，他的腳步也停了下來，然後側身過來看他身後的我。
「你先進去吧，我去買瓶水。」我不慌不忙地找了個借口，打算等歐沐臣進去後就趁機溜走。
誰料歐沐臣走過來一把抓起我的手，邊走邊道︰「里面有水，我帶你去喝。」
－－
偌大的音樂廳華麗無比，熠熠生輝，閃耀的色彩斑斕的燈光，如夢幻一樣的殿堂。
滿場的衣香鬢影，女人個個多姿多彩，男人個個衣冠楚楚，大家都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靜待著演出的開始。
音樂廳一隅的飲水機旁，我一點點地抿著紙杯里的水，暗暗地用眼角的余光觀察第三排最中間位置的男人。
此刻，男人慵懶地坐在位置上，頭靠著沙發椅背，雙手隨意地放在扶手上。他的前後以及右邊全都坐滿了人，只有左邊的位置是空著的。
那個位置我真不願意去坐，所以我瞄準男人閉眼休息的時機，正欲閃人時，男人的眼楮倏然睜開，一雙犀利的眸子朝我掃射過來，眼中的光束猶如狼一般極具侵略性。
我只覺得頭皮發麻。莫非，歐沐臣真長了第三只眼不成？
歐沐臣這般關注我，我愈發有一種不詳的感覺，更是不願意邁動腳步。
歐沐臣比了個唇形，兩個字︰「過來！」
我將這兩個字解讀成命令式語氣，因為歐沐臣的神情冰冷，眉頭微蹙，顯得極不耐煩。
我忽視掉歐沐臣的臉，彎身又去飲水機那接了滿滿的一杯水，一邊佯裝喝水一邊心想，此刻我要是撒腿跑掉，歐沐臣能奈我何？難不成他會不顧形象跑出來抓我？
正盤算著，忽然一股濃郁刺鼻的香氣沖入我的鼻腔，在我還沒搞清楚這是什麼味道時，只覺得鼻子發癢難耐。
「阿切，阿切，阿切－－」我反射性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杯子里的水也隨著我身體的抖動晃蕩出來。
「天哪！天哪！」一疊聲慌亂的驚叫聲在音樂大廳驟然響起，打破了大廳原有的寧靜，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愕然抬眸，這才發現我的身邊站著一個紅衣女人。
女人穿著妖艷暴露的及膝紅色裙子，寬大繁復的裙邊將她的腰肢襯托得更加妖嬈，無肩設計所露出的大片白淨的美脖以及胸口擠出的深深，似乎在引誘著男人要將她身上的這件衣服月兌下來。
此刻，女人濃妝艷抹的一張臉此時布滿陰霾，狐狸一樣勾魂的眼楮怒視著我，碩大夸張的胸脯上下起伏著，她的一只手在自己身上胡亂地抹著，另一只手指著我的鼻子喝道︰「喂，你沒長眼楮啊？！怎麼這麼惡心啊你？」
有些耳熟的聲音讓我一怔，再仔細去看女人的臉，果然是她－－貓眼女郎米落。
卸去了夸張的貓眼妝，化上了另樣的妝容，雖然同樣是濃妝，但味道迥然不同，如同換了個人似的，難怪我一時之間辨認不出。
怎麼又跟她踫上了？是這個世界太小了？還是某人的刻意安排？
思想飄忽間，竟忘記了要道歉。
米落的尖聲斥責將我的思緒拉回︰「把人家弄成這個樣子，卻一點表示都沒有！像你這種沒有禮貌不懂規矩的人，來這里真是玷污了音樂。如果我是你，根本就沒臉進這兒來！」
米落的尖銳態度讓我的歉疚感瞬間消失，原本想道歉的話也被我重新咽到了肚子離去，我咧了咧嘴角，冷冷一笑道︰「這位小姐，你指著別人的鼻子罵人，又比我高雅多少？」
米落臉色瞬間潮紅，猶如鑽進了大染缸，她指著我的手有些微顫︰「你，滾出去！」
我聳聳肩無辜地道︰「你又不是主辦方，有什麼權利讓我離開？」
米落的身子抖了起來，看樣子氣得不輕。
「怎麼回事？」一道不悅的男聲響起，打破了我跟米落劍拔弩張的僵局。
不悅，是因為我將他的女伴惹毛了吧。
米落一看到歐沐臣，猶如餓貓見到了鮮魚，眼眸大方光彩，一個前撲掛在了歐沐臣的脖子上，用碩大的胸脯蹭著歐沐臣的胸膛，眼眸痴狂地撒嬌道︰「臣，你怎麼來了？早知道你來，我就不接受別人的邀請了。」
怎麼回事？難道我之前的判斷有誤？歐沐臣沒跟米落勾搭好？
米落在歐沐臣的胸口一邊蹭著自己半果的胸部，一邊委屈地告狀︰「臣，這個女人噴了我一身的口水不說，還將水倒在我的衣服上，還不道歉，討厭死了！」
米落說著又朝我瞪眼道︰「知道這是法國頂尖設計師為我量身定做的嗎？你知道這件衣服值多少錢嗎？！」
歐沐臣的手插在褲兜里，任米落在他身上掛著，既不推開，也沒攬著，也不開口說話，只是微蹙著眉看著我。
他是對我很不滿吧，他是在等待我開口跟米落道歉吧。
但，怎麼可能呢？
我勾唇一笑，指了指歐沐臣，很認真地對米落說︰「這位小姐，你要知道，你身上掛著的這位可是我‘明媒正娶’領了紅本子的老公。先不說你這麼抱著他會讓我多尷尬，就說你抱著他的這段時間，都夠他去股票上大賺一筆供我揮霍了。你說，咱倆誰的損失大？還是說，你覺得我老公的價值不如你的一件衣服？」
瞬間，原本鴉雀無聲的音樂廳開始有了聲音，我沒有回頭去看，但我知道，那是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聲。
歐沐臣微微一怔，卻仍是不動聲色地看著我。
米落是徹底傻了，望著我都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擠出兩個字︰「就你？」
我呵呵一笑，非常自信地說道︰「對啊，我就是歐太太，歐太太就是我。實不相瞞，這就是眼光問題。你看我選老公的眼光，那是沒得挑，不然你也不會黏糊著他不放，是不是？不過，他選老婆的眼光也很特別，你從我身上就能體會出其中一二。實話告訴你，如果你相當歐家二太太，你最起碼得丑過我，不然入不了他挑剔的眼。」我語重心長地說完，拍了拍完全石化住的米落的肩膀，不理睬歐沐臣看我的奇怪目光，更不理會身後那麼多道灼熱的視線，轉身，大大方方地朝出口而去。
米落的出現，也不全是壞事，起碼因為她，我可以全身而退。
這下，我終于可以去看福福了。
想到福福，我不由地加快腳步，眼看著出口離我越來越近時，忽然，一只大手攥住了我的胳膊，阻止了我前進的步伐。
隨後，一道磁性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帶著一絲笑意︰「歐太太，你走錯路了。」
我一愣，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怎麼是歐沐臣？他怎麼會追來？又為什麼要追來？難道是要將我綁回去給米落出氣？想到這，我就掙扎著要掙月兌歐沐臣的大手。
歐沐臣不但緊攥著我不放，反而一把將我拉到了他的懷里，將我攬住後，在我耳邊柔聲道︰「別鬧了。這麼多人看著呢。乖乖回位置坐著，音樂會馬上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