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沒有半分要離開別墅的意思。
換句話說,我需要馬上離開。
其實蘇雅不催我,我也會馬上離開。
原本這幢別墅對我來說就是一座囚牢,囚住了我的身心和自由。
上樓從儲藏室里找出結婚帶過來的紅色小皮箱開始整理衣物。
來這幢別墅時這只箱子里的東西寥寥無幾,沒想到離開了倒被我裝了不少。
除了日記本和那本期刊,我還裝進去了白羽凡送給我的葫蘆玉墜,旗袍,高跟鞋,自己繡給自己的平安福袋,手提電腦,以及沒有繡完的繡品。
我將結婚戒指留在了歐沐臣的房間里,連同一起的還有銀行卡,別墅鑰匙,以及一份離婚協議。
當我提著箱子出現在樓梯口時,我看到蘇雅心花怒放的一張臉,真叫人難以想象半個小時前這張臉曾梨花帶淚的樣子。
「姐姐,需要我送送你嗎?」蘇雅坐在沙發上,抖著二郎腿,吃著自己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櫻桃。
「不用。」我淡淡地開口道,提著箱子走下樓梯。
「那姐姐你自己走好,妹妹我最近很犯困,先上樓躺一會兒了。」
蘇雅從沙發上坐起時,我的手機響了。
「七點左右到家,晚餐準備得豐盛點。」歐沐臣磁性的聲音在電話那頭交代道。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想說歐沐臣你這個電話不該打給我,今晚又不是我準備晚餐。
可這麼話我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我想歐沐臣回來自然會明白的。
蘇雅從我接電話的那一刻就警覺性地注意著我,雖然她在極力掩飾她的行為,但我能感覺得到。
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好值得她關注的,她想要的一切我都雙手奉上了不是麼?
歐沐臣以往來電話只說自己回不回來吃,從不說自己幾點回來,更不會說別的什麼。
我猶豫了下,出聲問道︰「想吃什麼菜?」
我以為歐沐臣會說隨便,什麼都行之類的話,沒想到歐沐臣很認真地回答我這個問題,將他要吃的菜一一報出來。
我一怔︰「等一等」
我從包里拿出小本子和圓珠筆︰「再說一次吧。」
歐沐臣在電話那頭說著,我在這邊記著,掛了電話後,我數了數,加上甜品和湯總共七道菜,足夠一個西餐宴了,確實,夠豐盛的。
我將餐單從小本子上撕下,放到茶幾上,開口道︰「歐沐臣七點到別墅,這是他今晚要吃的菜,你準備下吧。」
蘇雅十足女主人似的點點頭,笑著道︰「姐姐放心,臣的晚餐我一定會靜心準備的。」
說著她用涂著桃紅色指甲油的食指和中指夾起茶幾上的那張紙,拿到眼前一看,猛然倒抽一口氣︰「什,什麼?白酒蛤蜊意大利面?鵝肝醬煎鮮貝?女乃油海鮮湯?燻鮭魚?……這,這麼多?」
我看了看表,好意提醒道︰「現在已經四點了,晚餐至少要兩個小時準備,很多食材家里還沒有,你趕快出門去采購。」說完後,我拉起行李箱徑自往大門走。
可我沒走幾步,蘇雅就沖到了我面前,緊緊地拉著我的手臂,哀求道︰「姐姐,你先別走!姐姐,這些菜,妹妹我從來沒做過。現在時間又這麼趕,我想學都來不及了!姐姐,你就幫人幫到家,再幫妹妹這一回吧!」
我想了想,答應了蘇雅的請求,因為我覺得幫她就是幫我自己。
于是出現了詭異的一幕,正妻和小三一起買菜、燒飯、做菜……
說「一起」是抬舉了蘇雅,事實上是我一個人忙的揮汗如雨,蘇雅在邊上悠閑地吹冷氣。
並非我愛心泛濫,只是面對一個連鹽和糖都分不清的廚房白痴,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指望她做什麼。
月兌掉圍裙的那一刻,我鄭重地對蘇雅說︰「你明天就去報烹飪學校。」
「是,是,姐姐說的是。」蘇雅連聲點頭說是。
我並沒有要留下來共用晚餐的意思,但是歐沐臣來得比電話里說的時間早,在我還沒來得及離開,他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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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點,歐家餐廳
「臣,這是我親自為你煎的大蝦,你多吃一點啊。」飯桌上,蘇雅一臉嬌笑地夾菜到歐沐臣的餐盤中,一邊不間斷地囑咐著他吃。
但相比較蘇雅的熱情,歐沐臣的反應要冷得多。打從進餐廳起,他就繃著一張臉,臉色非常地難看。
歐沐臣沒有踫一口蘇雅夾給他的菜,他那副難看至極的嘴臉至始至終對著我,陰鷙的目光似乎要將我撕碎了一樣,可我又哪里得罪他了?試問天底下還有像我這麼包容的正妻嗎?
「臣,這都是我特意為你做的,你不喜歡嗎?」看著歐沐臣那一副凍死人的表情,蘇雅撅起嘴弱弱地問道。
蘇雅此時換上了一席黑色抹胸小洋裝,酥胸半露,模樣妖嬈,加上柔柔弱弱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忍拒絕,但歐沐臣卻置若惘然,始終憤很地瞪著我。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餐桌上,畢竟餐桌上的西式菜肴每一樣都只備了兩份,且連碗白米飯都沒有。
忙活了一個下午,早餓了,歐沐臣的那一份他不吃,我還客氣什麼。
我夾了一塊鮭魚放到了自己嘴里,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氣氛雖然很僵,但不會影響我的胃口。
正當我的嘴里嚼得有滋有味時,歐沐臣猛然從位置上站起,大步走到我身邊,快速出手將我從位置上拽起,緊握住我的手臂然後不由分說地將我往外拉,氣勢洶洶的模樣就像一頭會吃人的怪獸。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震得說不出一句話,身子被動地被他拉著走,回頭看到蘇雅站在原地抿著唇,用一副復雜的神情看著我被歐沐臣拉走……
我毫無征兆地被歐沐臣強行塞進他那輛勞斯萊斯的副駕駛,還來不及掙扎就看到他迅速地坐上駕駛座的位置,並傾身為我系上安全帶。
太過湊近的身體無形之中對我產生了壓迫感,沉重的呼吸聲近在咫尺讓我不能動彈,再反應過來之車子已經開出了名都園。
急速飆車。
速度有多快,就代表歐沐臣有多氣。
可我卻壓根不知道歐沐臣在氣什麼,我也沒辦法去思考,因為我難受得要命,拼了命得壓制住嘔吐的沖動。
這,簡直就是一場亡命飛車!
你想死就去死好了,為什麼拉我墊背?!我在心里狠狠地咒罵道。
我難受得發不出來聲音,甚至連轉頭看歐沐臣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我閉著眼楮,緊緊地將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陷入肉中也毫不知覺。
這時候,我最希望自己能暈厥過去,這樣即使受罪也沒感覺。
可我又偏偏神志清醒。
「茲!」的一聲,我的身子前傾撞到了擋風玻璃。
顧不上疼痛與眩暈,我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沖出了車子,在路邊大吐特吐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好吐的,胃里空空一粒米也沒有,吐的全是胃酸罷了。
等我吐好時,我抹了抹嘴巴,直起身子,抬起蒼白的臉,卻不料對上了一雙帶著悔意的黑眸。
悔意,只在一瞬間,下一秒,歐沐臣的俊臉冷無表情。
「為什麼?」歐沐臣湛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我,像是要把我整個看穿一樣。俊明非凡的五官此刻正醞釀著暴風雨,令人發指。
我隱忍著心中的不快,忽略他眼底的風暴,淡淡地問道︰「什麼為什麼?」
只見歐沐臣的瞳孔一陣緊鎖,一股陰厲的氣息侵襲而來。
「她為什麼會在家里?!」歐沐臣的聲音冷得猶如十二月的風雪,讓人有種直墜入冰窖的感覺。隨著他漸漸高起的音量,他臉上的冷峻擴散得越來越大。
聞言,我一愣,用淡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問我很可笑嗎?腿在她身上,她去什麼地方,我管得著嗎?而且她的事情,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歐沐臣抿著薄唇,沒有再繼續開口,我以為他默認了這個事實,轉身正打算離開時,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止住腳步,寸步難行。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把我推到別的女人懷里?!」他的聲音不大,卻剛好能夠讓我听到。不知道是我糊涂了,還是他表錯情了,我竟然听到他的語氣中帶著失落以及痛苦。
此刻,我很慶幸自己是背對著他的,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同理,他也窺不到我的震愕。
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半分鐘,我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嘲道︰「不用我推,你本來就在別的女人懷里。」說完,不等他接下來的話我就一股氣地跑到路邊,攔下一輛正巧經過的出租車。
「名都園。」我對司機說。行李還在別墅,我得去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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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下來後,我以跟往常一樣的速度朝別墅走去,快到別墅門口時,我不經意間地一瞥,發現邊上停著一輛嶄新白色寶馬mini。這誰的車停在別墅門口?蘇雅的?不對。這車還沒上牌照呢。難道說……
我阻住自己再想下去,快步來到門口,開門時我才想起鑰匙已經被我交出來放在歐沐臣房間了,正要伸手按門鈴,門在我身體的無意觸踫中敞開了一條縫,我這才發現門沒有關死。
推門進去後我徹底傻眼了,家里這是遭賊了嗎?怎麼這麼亂?沙發上的抱墊胡亂地躺在地板上,餐廳里更是狼藉不堪,盤碟碎了一地。
我皺了皺眉,彎腰順手將腳邊的抱墊撿了起來,正要放到沙發上時,只听得樓上傳來哩哩啪啦的聲音,好像是花瓶瓷器之類的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我好奇地跑上樓梯,循著聲源來到主臥室門口,卻是看到蘇雅正瘋了似地舉著煙灰缸朝我和歐沐臣的結婚照砸去。
我對此只是冷冷一笑。這張結婚照我看著也礙眼,她想砸就砸吧。從今後這家的一切跟我沒有關系,她愛怎麼折騰那都是她的事了,就算她將整個屋子掀了也沒什麼,反正歐沐臣有的是錢。
我沒興趣看她發瘋,眼下我更關心的是我今晚要睡哪里。
我轉身離開主臥室,快到樓梯時,蘇雅突然從主臥室沖了出來,朝我吼道︰「站住!你不是說走的嗎?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走?你又回來干什麼?」
我停住腳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來拿行李。」
蘇雅飛奔到我面前,將我猛得推到牆壁上︰「這次來拿行李,下次又要來拿什麼?你是不是故意的?」
「論長相,論家世你哪點比得過我!你根本就配不上臣!臣娶了你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你憑什麼佔著臣,還纏著臣不放!」蘇雅露出原形,她凶惡地瞪著我,表情猙獰地沖我吼道。
我被她吼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在瘋什麼。
大概是我至始至終的冷漠態度刺激到了蘇雅,她的雙手開始瘋狂地抓著我的肩胛骨,猛烈地搖動著我的身子,不停地在我耳邊怒吼,控訴著我的種種罪行。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有這麼多的罪行,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怒容,我只覺得好笑。
她要不是孕婦,我早就把推開了,可是眼下我只能被迫听著。
估計她是罵夠了,耳邊的斥責漸漸平息,待到蘇雅開啟的雙唇終于閉合而上,我這才淡淡地道︰「我已經簽下了離婚協議,就放在房間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里。」
蘇雅一怔,隨即轉怒為笑,哈哈大笑︰「太好了!只要臣簽了字,你們就沒有任何瓜葛了,從今往後,臣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我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我就是真正的歐太太了!哈哈哈哈!」
我淡淡地望著失控的蘇雅,不做聲響,原來陷入愛情中的女人竟會如此可怖!
只是,她怎麼確定從今晚後歐沐臣會是她一個人的呢?歐沐臣那麼風流,擁有那麼多的女人,難道那些女人都是省油的燈嗎?她真正的情敵,應該是那些女人才對,她該對付的,也應該是她們才是!可她卻用來對付空有虛名的我,真是可笑啊!想到此,我忍不住笑了。
蘇雅滿心的歡喜因為我的笑容而突然僵硬,她冷冷地看著我,突然朝我吼道︰「你在笑什麼?!」她似乎是很不滿意我此刻的笑,除了朝我怒吼之外還順便給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聲火辣辣的疼痛感在臉頰蔓延開來。我開始後悔,怎麼會將歐太太的位置讓給這麼一個人?在歐沐臣的那麼多女人里,難道我就挑不出一個比蘇雅好的了麼?
然而我笑容仍舊,只是目光之中多了一絲對她的鄙夷︰「你真的以為就算我離開了歐沐臣,他就會娶你?」
「當然。」蘇雅回答得很快,似乎那是正常不過的事情。瞅見了我嚴重的不屑後,她的余光突然一閃,緊接著迅速開口道︰「信不信他很在乎我?他絕對會娶我?」
我愕然地看著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她筆直的身子開始搖晃著向樓梯倒去。
我迅速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然而在看到她臉上一絲閃過的詭異神秘之後,我愣了一下,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等我反應過來再去伸手抓她時,已經來不及了,我的手抓了個空。
「啊--」的一聲,蘇雅沒有預期摔下樓梯,而是直直地倒入身後一抹柔軟的懷中。
站在她身後護住她摔下樓的,赫然是一身亞曼尼西裝,有著卓然俊顏的歐沐臣。
蘇雅故作驚訝地雙眸掩蓋不住地轉身望向來人,突然一聲驚叫︰「臣……」隨即換上了一副我見猶憐的表情,淚水隨之蔓延而下。
以前我一直覺得歐沐臣變臉的技藝高超,可跟蘇雅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一個人能瞬間轉變憤怒、高興、恐懼、悲傷的表情,蘇雅她要是去演戲,準是奧斯卡皇後。
我嗤之以鼻地望著對面的兩個人。
只見歐沐臣深沉的目光冷冷地掃了我一眼,接著回到了懷中蘇雅的身上,驀地柔聲道︰「你沒事吧?」
一剎那,我相信蘇雅說的--他很在乎我,他絕對會娶我。
蘇雅淚眼朦朧地望著檢查自己傷勢的歐沐臣,十足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狀,她咬著下唇,用高傲的余光瞄了我一眼,接著抽噎道︰「臣,我有了我們的孩子。」
「是嗎?」千年寒冰的俊顏上突然出現了溫柔,歐沐臣目光灼熱地凝望著淚落不斷的蘇雅,表現得格外驚喜。
歐沐臣此刻的表情讓我了解到,他是喜歡孩子的。
蘇雅似乎有些不可思議歐沐臣的表現的樣子,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她在微微的驚詫後,轉而嬌羞斂眸地問道︰「那你……你會留下他嗎?」
我覺得蘇雅是多此一問,歐沐臣的柔情不是已經說明了一切了嗎?
「當然。」歐沐臣回答得出奇地快,邪魅的眼瞼流露出默默深情,他單挑起蘇雅垂下的臉蛋,輕聲細語到︰「我不僅會留下他,我還會讓你做我的妻子,當歐家的太太。」那語氣溫柔得像是怕嚇著她一般。
我平靜地看著倆人的濃情蜜意,知道這里沒我的事,正當我轉身決定離開之時,歐沐臣下一句話立刻讓我收回了腳步。
「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褪去,歐沐臣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無情,他譏笑地揚起唇,用一副不自量力的眼神看著因為他的迅速轉變而迷茫了的蘇雅,道︰「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嗎?」沉聲的嗓音仿若不見底的深淵,直叫人冷到心底。
「什麼?」蘇雅仰頭凝望著歐沐臣,不明地問道︰「臣,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怎麼可能會不要孩子呢?」她看起來五丈和尚模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歐沐臣在說什麼。
「哼!」一聲冷哼由鼻發出,歐沐臣根本不顧她的話語,用復雜的神情看了我一眼,接著又將視線重新移到蘇雅身上,開口道︰「既然你不想要,那我成全你。」
當我還沒有弄明白歐沐臣的那一瞥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只听見一聲尖叫,再望去的時候,只見一抹邪佞的光芒自歐沐臣的眼底閃過,繼而蘇雅的身子猶如斷了翼的小鳥一般直直地滾落下樓。
「砰!」的一聲,幾乎是睜眼閉眼的時間,蘇雅就倒在了樓梯下,捂著自己的月復部哀嚎。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殷殷鮮血不斷地從蘇雅的大腿內側蔓延開來,她痛得想要打滾卻絲毫動彈不得,只能向我們投來哀求的目光。
那一秒,我已經呆了。
而未呆的歐沐臣則是用一副陰冷狠毒的目光凝視著蘇雅,沉聲道︰「這就是你打她的下場!」
冷的不見一絲溫度的嗓音夾雜著憤怒,此刻的歐沐臣周身環繞著一股令人發指的氣息,仿佛暴戾的因子在他身上肆虐著。
我完全石化住了!不敢相信歐沐臣竟然為自己的暴戾找了這麼一個托辭!
明明是他的惡行,卻讓我來背黑鍋?他難道不知道女人的怨念有多可怕嗎?他是想讓我成為他的那些女人射擊的靶子嗎?
被指控的蘇雅隨著下月復汩汩流出的鮮血而臉色蒼白媲美如白紙,只能淚流滿面地看著居高臨下的歐沐臣,哽咽著不成語句的話︰「臣,孩子,他是你的孩子啊!」語調極致悲痛,就連我這個旁觀者都忍不住為她心酸心疼。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歐沐臣卻冰冷依舊,凌厲的目光一掃,最後將視線重現移到蘇雅身上︰「這個世界上,我的孩子只會有一個。」說時,一抹柔軟自他的眼底閃過,但那盡是一剎那的事情,冷森森的話語緊接著出口︰「那就是我愛的女人生的孩子。」
他的嗓音不響,卻震撼了蘇雅,還有我。
原來他竟是那麼愛著寧雪兒!就算她離他而去那麼多年,他卻只想跟她生孩子。那麼深情專情的歐沐臣,與眼前這般冷血殘忍的歐沐臣,真的是同一個人嗎?我的目光瞥向歐沐臣挺直的脊梁,不由得覺得心底一陣寒冷。
「臣……你怎麼可以?……不!我相信……臣,你是愛我的,你也愛我們的孩子,對不對?」此刻蘇雅已經接近奔潰了,明明痛得快要暈死了,卻還是執著地認為面前的冷酷男人還是深愛著自己的︰「所以,你快救救我們的孩子,救救他……」
歐沐臣沒有理會她的哀求,轉身面向我,深邃的眸光中漾著猜測不到的光芒,朗然非凡的俊逸臉龐上透著凝霜,從他深黝黑沉的眸子里倒映出我呆滯的模樣。
在歐沐臣緩緩地走到我身邊,俯身正欲在我耳畔邊說什麼時,那一剎,我驀然醒悟,低吼道︰「歐沐臣,你瘋了嗎?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下得了手?你趕快把她送到醫院搶救!遲了就來不及了!」
歐沐臣似乎根本就沒有听到我的話似的站著不動,復雜的眼眸緊縮著我,嘴角漸漸浮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這是他們倆人的事我一個外人不該插手,但這樣血淋淋的事情發生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卻做不到視而不見。
時間已經容不得我跟歐沐臣多費唇舌了,我一把奪下歐沐臣手中的車鑰匙,飛奔下樓梯。
可我跑得太快,踩空了一級樓梯,踉蹌著眼看要滾下樓梯時,一雙大手緊緊地抓住了我,同時雷鳴般的怒吼聲響起︰「該死的!你不要命了!」
「現在沒命的人不是我,是她!你要是不送,我來送!別拉著我!快放手!」我轉身一把甩開抓著我的手,且滿面怒容的歐沐臣,徑自蹬蹬地跑下樓。
當我跑到蘇雅身邊,蹲子準備抱起蘇雅時,歐沐臣一把推開我,俯身將蘇雅抱了起來。
我以為歐沐臣總算有了絲人性,但沒想到歐沐臣將蘇雅送到醫院後便離開了。
原來他要帶我一起離開,也是我怎麼也不願意跟他走。
我想知道蘇雅有沒有事,孩子怎麼樣了。
醫生告訴我蘇雅的孩子沒了時,我心里很難過。
而蘇雅的狀態已經不是「難過」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換做是我,也接受不了自己愛的男人親手扼殺掉自己的孩子。
蘇雅睜眼見到我的第一眼時,我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恨!
蘇雅恨我我並不意外,因為她的孩子是因為打我的那一巴掌而失去的。換言之,我是間接殺害孩子的凶手。
我知道此時再多的言語也撫平不了她心底的傷痛,可我還是想說點什麼。
「蘇雅,歐沐臣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你愛,他是一個無心無情的男人,愛上他你會很累,還不一定會有結局。這個世界很美好,有很多東西值得你去追求,也有很多好男人值得你去愛……」
「你給我閉嘴!」蘇雅慘白著一張臉打斷我的話,繼而大聲冷笑道︰「什麼無心無情?他要是真的沒有心,沒有感情,怎麼會這麼對我?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他怎麼會這麼對我?一切都是因為你!你這個丑八怪!賤女人!你到底使了什麼妖術將臣的心勾走的?你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他愛的?他為什麼寧可要你這個丑八怪也不要我?你到底有哪點比我強?我不甘心,不甘心!……」
我听著蘇雅聲嘶力竭的控訴,不知道該作何反駁。歐沐臣的言行舉止已經將我推到了浪尖口,我要再反駁說歐沐臣其實只是利用我而已,那樣的話有幾個人會相信。
「你現在身子虛,不要太激動了,好好休息吧。這段時間把身子養好,別多想了。」
「你這個口是心非,惺惺作態的賤女人!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滾!滾!」說話間蘇雅已經從床上坐起,並操起床邊的杯子朝我的頭砸了過來。
我的頭一偏,杯子與我擦臉而過,落在地上碎成許多片。
我知道我再待下去只會令她的情緒更激動,只得退出了病房。
我懷中沉重的心情走出醫院,滿腦子都是蘇雅倒在血泊之中的情景。
當我走到門口正準備要去攔出租車時,歐沐臣忽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拉住我的手就往車方向走。
我奮力甩開歐沐臣拉著我的手,痛斥道︰「你既然沒走,一直在這,那你為什麼不進去看看她?她現在最想見的人就是你,最需要的也是你的關心,可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都說虎毒不食子,你怎麼對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你還是人嗎?」
歐沐臣湛黑的眸子中泛著點點的星光,有型的五官一如既往地冷峻,他目不轉楮地睨著我,沉聲問道︰「你一定要這樣嗎?如果你一定要這樣的話,那好,我告訴你,現在最應該來關心她的人,不是我,而是那個孩子的父親!」
「你,你說什麼?」我無比驚愕地望著歐沐臣。歐沐臣的意思是說,蘇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夜很黑,此刻歐沐臣的表情我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我能感覺到他輕松泰然的氣息。
我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回答,但也很快壓抑下自己的心緒,接著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蘇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嗯」他點了點頭。
「那……那如果他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呢。」只是不等我的這一句話說完,歐沐臣已經打斷了我的話。
「絕不可能!」嗓音恢復了一貫的森冷,卻也透著他無比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