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夜視鏡,我能看到牆壁上呈現出來的熱量,這熱量不知從哪而來,似被人寫上去,一行小字,並不潦草,但能看出來顫抖的痕跡。
「湖下地獄入口,我如能活著,來自行抹除,楊志天。」
這句話和老哥的說辭遙相呼應,仿佛有兩人印證了天堂與地獄的存在,而且寫在牆壁上面的字能省略的全都省略,看起來很不連貫,但大概意思已經準確無誤的表達出來。
最可怕的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點,字竟然是我爹,楊志天留下來的!
他十二年前,就已經下來了嗎?
我不知道楊家古宅通往下面的洞穴是什麼時候挖出來的,但之前一直推測,是這十二年之間,因為我小時候來過楊家古宅,當初並沒有對于洞穴的印象,要麼就是十分隱蔽,我爹根本不想讓我看到,覆蓋起來,否則這樣顯眼的洞穴,有寒氣往外冒的地方絕對不尋常,就算時隔十二年,我應該還會有印象。
可現在看來,上面的洞穴很可能是十二年前就已經存在了,我父親下來過,雖然我不認得父親的筆跡,但用他的名字留下這行字,十有**就是我父親親自寫的,其他人根本沒有這個理由用我父親的名字。
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時不時的打冷戰,不僅僅是因為冷,更是因為我爹留下來的文字,連著頭皮都陣陣發麻,無比的震撼,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我身在什麼地方,忘記了周遭發生的危機,忘記了已經有人葬送在水下怪物的口中。
直到有個人用力推了我一把,才讓我緩過神,剎那間如一股電流劃過腦海,我驚叫了一聲,才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恐懼從心底升起,像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扼住我的喉嚨,使我無法呼吸。
這種恐懼是持續性的,我瞪大了眼楮,一直過了半分鐘才緩過氣來,用力喘息,身上除了冰冷的水就是汗,皮膚被凍得如開裂了一般生疼。
我甚至不知道夜視鏡是什麼時候被人拿下來的,就見到小蠍子看著牆壁,一動不動,另一邊,那個人還在壓著小青年,讓他冷靜,別做出出格的事情,胖子輕輕捅咕了我一下,我回頭看他,見不到表情,他就附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小哥,這地方太妖了,咱走吧。」
「不能走!」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吐出這句話,原本我對胖子敘述的老哥的話存在很大質疑,以為他說的下地獄或者上天堂只是一種對于生死的說法,比如帶著遺憾死去,或者經過超度死去,在人們的印象里就是地獄和天堂的差別,可看到我爹留下來的文字我就肯定了沒這麼簡單。
絕對不簡單!
「唉。」張琳嘆息的聲音傳到我耳朵里,我看過去,她正往回走過來,梨花帶雨,顯得很悲傷,自己的導師就這麼死了,其他人也一哄而散,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絕對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
可她並沒有跑。
「楊白蓮。」小蠍子突然叫我,大聲吼道︰「我怎麼覺得你父親沒死呢!」
我听到這句話,立刻愣住了。說實話,我爹沒死,這更沖擊著我的神經,忽然之間就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我是親眼看著我爹死去,被我哥帶走的,對于喪事,小孩子都特別害怕,因此印象也十分深刻,我能確定我爹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否則不會鬧出假死的把戲,這沒有目的。
「我能肯定我爹十二年前就去世了。」我道,如果我爹沒死,那對我來說是最好不過了,但我知道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虛幻的。
小蠍子不語,分外狐疑的看著我,那種眼神似要把我的心剜出來,這明顯是不相信我的話,而後他又看著牆壁上的字跡,還伸手觸模,我剛想要阻止,那邊小青年不干了,大罵道︰「小蠍子你別動它!」
他叫的聲音特別尖銳,且反應也異常劇烈,力氣似突然大了幾倍,把另一個人撂翻了,跑過來一把小蠍子推開,差點把他推到我懷里。
「這東西很可能是在半個月之內留下的。」隨後看著小蠍子,問道︰「楊志天是誰?」
「放屁。」我罵道︰「我爹十二年前就去世了,怎麼可能是半個月內留下的。」我沒說完,小蠍子就制止了我,道︰「王青在這方面比我們懂得多。」
「我沒說錯。」小青年見我質疑他,突然提高了幾分音調,道︰「這很明顯是一種液體,我猜測不錯的話,是因為我們到達這里,由于人氣的原因它比牆壁要率先吸收熱量,從而導致可以用夜視鏡分辨的清字體的痕跡。」他又帶上夜視鏡,一邊觀察一邊道︰「這種液體在化學領域是不少見的,氣化需要的溫度很低,也因此更容易吸收熱量,但這種液體如果想要長時間保存下來,理論上是絕對不可能的,最多不超過半個月,更別說十二年。」
他這話說的有理有據,使我無法辯駁,但我知道這絕對不可能。
那麼就是我之前猜測的方向錯了,這是別人留下的,並非我爹。
老哥?是他嗎?我所知道的人中,也只有他和我有聯系,我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我哥楊白山。可他為什麼要留父親的名字,這說不通。
「沒有絕對的不可能嗎?」我問道。
「萬事無絕對。」小青年道︰「時間過長的話,理論上完全不可能,但實際環境下,沒有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的。」他說著就往湖邊走去,一直跟小青年對著干的人沖過去就想要再次按住他,被小青年躲過去,叫道︰「你煩不煩人,我就取個儀器,操。」
「誰知道你這小變態能干出什麼事兒,你要什麼我給你拿過來。」那人對小青年說道,相當了解他的性格,看來認識的時間不是很短,兩個人,外加小蠍子,是戰友關系,但還是有些復雜。
「我還能直接跳進去?我傻啊。」小青年還在爭辯,我把小蠍子拉過來,問他道︰「這小青年的話有多少是可信的?」
「百分之九十。」小蠍子答道。
這麼說來,幾乎沒有不可信的成份了。
「胖子。」我回頭,見胖子和張星都站在我旁邊,就道︰「我要下水。」
本來我是不打算下水的,別說水里那片廢墟有什麼,單純是水中怪物我都應付不來了,被逮到很可能就撕得粉碎,葬送湖底,上一次我和小蠍子下水就處在極度危險的狀態下,估模著鰻魚群的游動把那怪物驚醒了,才會造成後來的場面,沒追上我和小蠍子,那是萬幸,這一次再下去,九死一生。
但現在,我不得不考慮再次下水,連小青年都說這字跡是在半個月內留下來的,那麼水下有可能還存在著人,之前,把小蠍子推進水里的人也一直沒有消息,我現在懷疑,他就在水下某個地方,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下去的。同樣,老哥也是。
湖底,或許有可供呼吸的地方。
這是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測,如果我想活著,是絕對不會下水的,可現在我依舊想活著,我不能對這行字置之不理,已經走到了這種地步,再回去,是半途而廢,如果被軍方插手,那麼我什麼都得不到,我或許還要這樣渾渾噩噩的生活在人間的夾縫里,沒有人再記得我。
「你瘋了?」胖子顫抖著聲音對我道。
「我沒瘋。」我看了眼胖子,又看了看張星,兩個人表情出奇的一致,分外恐懼。
「如果我上不來,就是下地獄了。」我道,這時,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口吻竟然像胖子口中的老哥。
楊白山,你真的在水底下嗎?
還有父親,誰動了你的名字?
「別。」胖子道︰「老哥也說過類似的話,結果沒回來,你再回不來,死了倒好,我們呢?我和張星怎麼辦?」
「我們可都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你就這麼下去,不管我們,不仗義啊。」張星也說道,很顯然不想讓我下水,說他們自私,怕暗中窺視他們的人想要殺他們,要拉我下水,這不盡然,我也能听得出來他們有這份心不想讓我涉險,但我現在,退無可退。
「這不是有刑警嗎?找他們解決。」我很干脆利落的說道,這個時候,不能軟弱。
「現在這情況,找誰解決好使啊?再說你下水,簡直有死無生,你還說你沒瘋,沒瘋誰找死。」胖子又勸我,說的像我有多弱智一樣。
「你當我傻啊,沒準備就下水。」我踹了胖子一腳,道︰「我就算傻也不能傻到這份上吧。」
「別吵了!」這時,突然提高了幾十分貝的尖銳聲音傳進我的耳朵,隧道里,張琳帶著哭腔,大聲吼道︰「你們還是爺們兒嗎?六個人,吵成什麼樣了,趙老師剛走啊,你們提都沒提一句,還是人嗎?」
她拿著探照燈,離我們還比較遠,在小溪上面,這麼一喊我轉頭看過去,這段距離能讓我看到河水,就這恍惚一瞥,我沒搭理她,轉過頭。
突然,我神經一緊,猛地回頭,看向腳下的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