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緊貼著棚屋外頭守著的一名打手發現不對勁，就沖了過來，噢，金魚眼！牛福認得他，是緊跟鷹哥後面的一名馬屁精，一雙金魚眼很是不善。
「鷹哥還在里頭耍嗎？」牛福沒話找話，故意幽幽說道。
這味道不像是工人呢！這人是什麼來路？金魚眼有點猜解不透了。
「兄弟哪里來的？」
「我跟你不是兄弟！」
「那你還跟我們稱鷹哥？」
牛福突然大笑，「你們稱鷹哥是哥，我稱鷹哥是屎！」
「好小子，原來你是來生事的！」
金魚眼一邊琢磨著眼前光頭，一邊張臂取勢，隨時準備戰斗的樣子。他的眼楮也好毒，終于認出了他就是日前逃離磚廠的牛福。
金魚眼呵呵一笑，放下拳腳架子，「原來是牛福兄弟！蓋世英雄哪！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怎麼？你不會還戀著咱們這磚廠吧？」
「你眼力不錯嘛，好了，讓我進去看看！」
「兄弟也想看新鮮哪，那就請便！」
牛福便丟開金魚眼，徑自前去，穿過排隊的工人，看到他們手上還抓著票，他女乃女乃的女乃女乃，還要憑票進場呢，這倒是很有點像是看電影。
他不知道那武窯主吩咐下去，對表現得好的，干活肯賣力氣的，可以發給優惠票，並要求為此造冊，記下領票人的名單，一次付款五十元，從工資里扣除。
因為這工資到年底才能發，所以也就到年底扣除。
漸漸地，一種特別的聲音傳了出來，讓他想起那個歌廳之夜，那個帥財的生日之夜，帥財與曉華在洗手間發出的聲音。
他的腳步也就在這個時候停止了。
他雖然沒有走進屋里去，但屋里的情景卻看得一清二楚，暗淡的燈光下面，橫著兩張床，赤條條四個人，各是一男一女作對耍。
沒有生龍活虎的樣子，兩個男人都是皺著眉頭苦著臉，兩個少女卻是一臉木木的笑。
「原來就是這兩弱智女孩，可能是受騙或者遭到脅迫，于是為民工提供特殊服務。這幫人真是人渣！真是豈有此理！這比尋常的逼良為娼還要可怕！可憐的女孩！」
牛福正想著，突然，里頭通的一聲響，他看到一個男人從床上摔下去了。
于是不顧一切沖了進去。
外頭的工人不知所以，看見牛福後來居上，不排隊，更不插隊，就直接奔了進去，有的人就不服而大叫說怎麼回事。
金魚眼不得已只好過來解釋，他其實也不知如何解釋呢，無非也就是吆喝幾聲，讓他們繼續保持安靜，耐心等待罷了。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解釋之時，牛福已經抱著個赤條條的工人出來了，沒等大家明白過來，他已經盤腿坐下，雙手搭著工人的背，開始發功。
不消多久，在白霧蒸騰之中，那工人叫了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哇，醒過來了，這李成總算揀回來一條命了！」
「多虧了這人，好身手哪！」
李成低低說了一聲謝謝，牛福提醒他暫時不要說話。然後站了起來，對金魚眼說，里頭都快不行了，不僅僅是他，那兩女孩的情況更慘。要不今晚就到此？
他試探著問金魚眼，可是沒听到回答。
這時另外一個男人也跟著出來，看到李成沒事了，也覺得十分歡喜的樣子，仿佛這種歡喜還遠勝剛才屋里頭的大歡喜。
兩個打頭的男人又要進去，這時牛福舍了李成，攔在了他們身前，說︰
「剛才的情況你們都看到了，凡事都不可太勉強！那兩女孩都出血了，再下去危險哪！這兩女孩，都蠻可愛的，對吧！既然這樣，就更要像大哥哥對待小妹妹一般呵護她們！」
剛說到這里，就有人指著道︰「你是誰？管啥子閑事？」
牛福卻不生氣，繼續說道︰「要是她們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心里也不好過，對吧！不如今晚就到此，好不好？」
他的眼楮掠過眼前人，看到後來出來的工人，扶著那李成慢慢兒走了。
「可是……可是我們不就白排隊啦！」
牛福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四名工友，別有意味地說道，
「可要是領錢的時候讓你們先領，或者要是到時候放你們先離開這里，你們會覺得怎樣？就不會覺得白排隊了吧？」
他的話讓這些工人一下子震住了。
「這位兄弟，你是說我們可以拿到錢，而且可以立刻離開這地方？」有人問道，激動得連說話的聲音調調都變了。
「不錯！待會兒你們就在自家棚屋里待著，會有人發給你們錢的，然後你們要是想回去，立刻就可以走人！」牛福鄭重其事說道。
「天哪，這會不會是夢啊？」又一人說。
「絕對不是夢！好了，回自家棚屋里候著，啊！」
牛福說到這里，卻听到重重的一聲哼，明顯是金魚眼發出的，就特意對他說道︰
「怎麼？你好像不以為然啊，哈？我這不是說著玩兒的，是說真的！這些工人真是吃盡了人間苦，可不像你們就想玩兒的。你現在就看著啊，我就先給他們四人發了錢！」
說完就問工人，你們都是住幾號棚的？據回答，剛好兩人是二號棚，兩人是三號棚，再問了名字，然後就從衣內取出錢來，當場每人各發了七百元。
接著交代他們先藏好錢，暫不說明。待會兒會到他們棚屋，統一發錢和商量離廠的事。
這麼一番舉動，真是令金魚眼嘖舌，目瞪口呆，想都不敢想呢。
四個工人千恩萬謝著走了，牛福這才走進那暖房，里頭的情景正如先前自己的印象。
一個女的赤條條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兒，對他的進屋一點也沒有反應。另一個已經披衣坐在那兒，見他看她，便嘻嘻笑著，把衣服月兌下來了。
牛福讓她把衣服穿好，再叫她搖醒那另外一個女孩，他起先還很擔心，後來見她也動了起來，並且坐了起來，這才放下心去。
他讓她穿好衣服，她也就穿了。然後他也每人給了七百元。她們嘻嘻笑著，找地方把錢藏了。
嗯哼，雖說是弱智女孩，可是對錢的意識卻如正常人。他想。
可憐的女孩！他突然覺得應該馬上開始行動！帶她們走！于是跟她們說，現在你們就跟我回家去！
「回家呀？回家好啊！嘻嘻，回家好啊！」
其中一個嘻嘻笑著說，另一個不說話，卻也嘻嘻笑著。
他帶著兩女孩出了屋，金魚眼和新來的打手不敢靠近，但還是表示了制止，新來的打手身上的傷還痛著，只能笨拙地張開雙臂，金魚眼卻問道︰「牛英雄想帶她們上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