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畫很是意外,墨棋可是府里很有頭臉的人,她老子娘在老太太跟前當差,她自己又是四姑娘身邊的大丫頭。又見曹湘染也是一臉慍色,心下有幾分了然。
擰了塊涼帕子遞給她,悄聲說道︰「你自己拿去敷著,仔細明日紅腫了難看,叫人笑話了去。」
元琴拿了把扇子在一邊替曹湘染打著,小心翼翼地問︰「姑娘可要吃茶?」一時間幾人的態度俱都格外的小心,生怕她一個不如意干嘛的。
嗯……姑娘這一病是把性子也弄好了,但卻多了分急脾氣。
曹湘染看著她們個個小心翼翼的樣子,噗哧一聲樂了︰「怎麼這樣緊張,我又不是母老虎發起怒來會吃了人的。」
她隨口一句玩笑,卻招來三人的極力制止,墨棋捂著半邊臉,一連聲地道︰「姑娘可不興講這樣的話,要是叫外人听了去可得笑話你不懂規矩了。」
在這樣的人家,就是說句話都要分外的小心翼翼,元琴和似畫雖然沒有說什麼,但都是一臉的認同。
見她們如此曹湘染釋然,終究沒有再說些什麼稀奇的話來,只道︰
「我也是見你們那副樣子好笑罷了。」又補充道,「這點子事我還不至于生氣到那樣的地步,你們不必要這麼緊張的。」
似畫心直口快年紀又小,一下子接上話來︰「姑娘以前確實不會為了這點子事情發怒,就會一個人將事情藏在心里憋壞了自己,可自從姑娘上次被嚇了一次之後就整個人都變了……」
元琴輕輕咳嗽了一聲,墨棋則偷偷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確實不一樣,自己記憶里的曹湘染從來都是逆來順受,不會發脾氣的,暗曹湘染的話來講,她簡直就是個榆木疙瘩嘛。
雖然有二老爺和謝氏他們的保護,但終究也有他們顧不及的時候,屆時往往只有吃虧的份。但她並沒有在這里發過脾氣,她們怎麼就知道她此刻性情的變化?
便問︰「怎麼會這麼說?」神色輕松,笑語宴宴,完全沒有一絲著惱的跡象。心里邊卻又有些緊張,就怕她們哪個眼尖的發現此織娘非彼織娘。
似畫猶豫了一番說道︰「奴婢們就是覺得姑娘的眼神不一樣了,嗯……」想了一想,又說︰「說話做事也不一樣了。」總之比以前開朗許多,也不那麼唯唯諾諾任人欺負了。
墨棋腫著半邊臉補充︰「就是周身的氣度也變了。」就說方才在花園里吧,要是以前姑娘就是再不願意,也會把手串拿出來,更別提那樣出言還護著她這樣一個小丫頭了。
都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行為處事、脾氣性格怎麼可能還跟以前一樣呢。曹湘染有些好笑,也不辯駁,只當她們是在夸贊自己,兀自月兌了衣服躺下不提。
墨棋她們確實是在夸贊她,要是早些時候都能這般懂得維護自己,何至于每次都會被欺負了去呢?見她已經自己動手寬衣,便都住了嘴斂了音容伺候她睡下,一時無話。
第二日一早,曹湘染從無梅苑回來,就被曹湘雪帶著人堵在了花園里。可見曹湘雪為了欺負她這個妹妹著實下了一番功夫,這個地方太過幽靜偏僻,平時沒人會來,只有她喜歡抄近路圖方便才會走這里。
看來自己的習慣也被人模透了些嘛,當下不動神色地道︰
「三姐姐真有興致啊,在這里賞景嗎?」
假意不知她意欲何為,四處看了一番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才道︰
「這里的景色確實很好,也難怪姐姐會喜歡了。」
曹湘雪閉了閉眼,景色好麼?只不過都是一些雜樹四處亂長著,邊上瘋狂地冒著不知名的野草,卻是只有她才會喜歡了,要不是為了逮著這個小賤人,她真是一輩子也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臉上笑呵呵地牽起她的手說著︰「我是專門在這里等著你的,咱們一處去見老太太吧。」說著就要拉著她往前走去。
曹湘染站著沒動,好笑地看著她,略略掙開了手,說︰「今日嬤嬤要問我功課,已經回過老太太不去請安了。」
昨日才不歡而散了,今日就又上趕著攀關系,一起去見老太太的時候確實不在少數。可是這樣眼巴巴地侯在這里等著卻是頭一回。
反常之人必有反常之事,她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當下假意看了眼日頭,轉頭問墨棋︰
「前日嬤嬤是叫我幾時去見她的?」
墨棋知機,翻了下眼皮不動聲色地回答︰「再過片刻就要到點了,姑娘還是早些去吧,免得到時候嬤嬤責罰。」
她點了點頭,繼而十分不好意思地看著曹湘雪道︰「我有功課要交給嬤嬤檢視,也是老太太早前吩咐下來的,這就不與姐姐一起去了。」
說著就要從她身邊經過,忍不住又加了句︰「這里雖然景色很美,但是日頭漸盛姐姐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免得曬傷了皮膚。」
美貌自古以來便是美女們引以為傲的,尤其是白皙水女敕的肌膚,更是保養的了不得。曹湘雪雖然年紀還小,但是自小在陸夫人的灌輸教養之下,尤為注重自己的外表,稍微不如意就要上下一番折騰。故而在國公府里,她對自己的美貌是十分自信的。
可此時听見她說日頭漸盛,居然仍舊不為所動,也顧不得幸災樂禍般地欣賞墨棋被自己丫鬟打腫的半邊臉。側身伸手挽住曹湘染的胳膊,阻止了她往前走的步伐,驚訝地問︰
「妹妹果然不知道嗎?」
我該知道什麼呢?曹湘染索性不再動作,不動聲色地只靜靜地等著她把話講完。
「嬤嬤家里有事,老太太準她回家去了,要過一陣子才回來呢。」曹湘雪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了,便放下一直抓著她沒放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扎在耳邊垂在胸前的辮子。
「不過你不知道這個原也沒什麼,只是竟然不知道今日沈家的幾位兄弟們來了麼?」見她還是不為所動,繼續炫耀般的說道,「可是今日,庭哥哥來了家里,你也不知麼?」
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惋惜地嘆了口氣︰「哎呀,織娘,你以前不是最喜歡黏著庭哥哥麼,怎麼今日卻不知她來了府里呢?」
這樣的動作這樣的語氣簡直與她娘陸夫人如出一轍,只是陸氏已然梳了婦女發髻沒有垂下的頭發,只能不時的撥弄胸前的衣襟。乍一看真是個美人,可惜小小年紀心思卻這麼活泛,長大了未必是個好的。
若真是沈家兄弟過來了,老太太沒有傳喚她們又怎好擅自過去呢?來的還是那個人,那她更加不會過去了,曹湘雪愛貼著他那就去吧,左右不管自己的事。
見她終于說完了,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那想必是老太太獨獨喚的你,我如今忙著完成嬤嬤布置的課業,不喚我也是有的,那姐姐還是早些去吧,別耽誤了時辰。」
說完,徑自離去了,徒留笑的一臉得意的曹湘雪。
紜香很不解,便問︰「姑娘,四小姐沒有听你的話,你怎麼還這麼高興呢?」
「我為什麼不高興?」隨即哈哈笑了兩下,往容苑去了。
到了竹雲苑,就見曹湘鈺咋院門處翹首以待,滿臉焦急之色。見了她來,才算松了口氣,忙問︰「我讓似畫去找你了,怎麼不見跟你一起回來?」
「似畫?沒有啊。」曹湘染不明就里,邊進院子邊說,「我是從母親那里直接來的。」
「你沒去教習樓啊?」曹湘鈺吁了口氣,道︰「那便好,方才那教習嬤嬤派來的一個丫頭說那只花貓在那里,抓傷了好幾個丫頭,我以為你……」
見她安然無恙,「如今這樣甚好。」
天氣漸漸熱了,走了這一路只覺渾身有些悶熱,看來得適當減少衣服了,徑自喝了碗茶,問她︰「那丫頭是帶什麼話來了吧?」
曹湘鈺如今不需要日日去教習樓,她平日大把的時間花在自己的嫁妝之上,是以不知道教習嬤嬤的事,便道︰「說是嬤嬤不在,給你留了個小冊子,讓每日按照上面記載的聯系就好,待她回來檢視。」
曹湘染不置可否地一點頭,就听見屋外一陣飛快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是似畫掀了簾子進來,人還沒站定便說︰「那嬤嬤果然回家去了,說是家里有事,還給咱們姑娘留置了課業,別的姑娘卻是沒有的。」
還說等她回來檢視?呸,什麼東西,不過一個教習嬤嬤罷了。
暖書不滿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忘形。自己伸手從懷里拿出了那本冊子,遞給曹湘染,道︰「便是這個。」
她伸手接過,隨意地犯了一番,驚訝了一番︰這老嬤嬤不至于這麼大膽地給她留這麼多這麼復雜的課業,定然又是有人在後面動了手腳。
面上卻不動聲色,將冊子隨意地扔在了桌上,道︰「那我就按嬤嬤的意思,好好做課。」
傍晚。
曹湘染看了一會書,坐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元琴搖頭嘆氣嗔怪道︰「姑娘又這樣不顧忌,萬一被嬤嬤見著了又該說您不受禮義,又要罰你抄書了。」
「嬤嬤這不是歸家去了麼,她看不見的。」說完就見白日里被自己扔在那里的小冊子,一陣頭疼。
元琴見她終于想起了這件事,不由擔憂地問道︰「姑娘打算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不順著她們的心難免沒有好日子過。」她站起身,往外看了一眼,懶懶地說道︰「快吃晚飯了啊,你去回老太太就說我要完成嬤嬤布置的功課,就不去她那里吃飯了。」
墨棋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應是歡快地往外跑去。
忽然又被叫住,只听她補充說︰「你交代下去,就說不管什麼人問起我在干什麼,你都說我在做功課,包括老爺和夫人。」
見她跑了,才回身對著元琴道︰「你待會也下去說一聲,我屋里除了你們幾個日後誰也不準近來,我若是不在,便把門關好了。」
以往,曹湘染的許多事情被那些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保不準就是這個院子里的人太雜了,混進了些耳目靈活的小丫頭。
「奴婢知道了。」她和暖書是看著她自小長大的,對于她的變化感到歡喜,也覺得這屋里不該什麼人都進得,便自下去交代不提。
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墨棋回來,手上提了個不大不小的食盒進屋,將事情經過包括幾位姑娘的反應一一細細講了一遍。
曹湘染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
墨棋接著又說︰「老太太那里確實有沈家的幾位少爺,都是來尋二少爺的,奴婢到得時候他們正出府呢。」
「奴婢瞧著三姑娘的神色不怎麼好,氣呼呼地出了容苑,一路上打罵紜香,嚇的奴婢遠遠地就多了起來。」
曹湘染不為所動,依舊伸手蹬腳活動者筋骨,淡淡說著︰「嗯,正該如此。」
食盒里的飯菜很合她胃口,但此刻她卻只能象征性地只吃了幾口,便停了箸。
「你把它們都吃了吧,不要拿出去。」
「姑娘?」墨棋不解,只見她一臉嚴肅認真不像作假,忽然慌忙就要跪下,嘴里道,「是女婢的錯,沒有拿姑娘喜歡吃的菜,讓奴婢去廚房里換一下吧?」
曹湘染扶住她下跪的身體,皺著眉說話︰「不要動不動就下跪的。」
又看了眼那一碟碟精致的飯菜,道︰「這些菜很合我胃口,但是現在我不想吃,你吃了她,日後還是這麼來,不需要減少分量,每日里再增加一些量。」
墨棋听的糊涂,半晌才反應了一下,猶豫著點了點頭。
曹湘染看著眼前這個一直對自己很好的小丫頭,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這事不得和人說起,就是你老子娘也不許透露一個字。」
墨棋瞬間明白過來,又下下跪,但想到方才她說過不許下跪一說,只好委委屈屈束著手腳站在那里,眼里含了一框淚道︰
「姑娘的事,奴婢從不曾多說一個字,奴婢的娘也從不打听的。」她娘雖然在老太太院里當差,但最近兩年因為病痛折磨已經漸漸淡出容苑了。
「嗯,我知道的。」曹湘染覺得自己有些過了,但是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就是眼前這人也得經得起推敲才行,但至少目前為止,她能相信的只有她。
墨棋有些委屈,她娘在老太太院里當差,她在四姑娘這邊,被猜忌原是正常,但她向來只對四姑娘衷心,姑娘將來一定會相信自己的,墨棋很快想通了這層,便迅速擦了眼淚,將桌上的飯菜很快地吃完,又手腳利落地收拾了桌子,就要提溜著食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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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高人的指導和讀者們的建議,奴家發現奴家的文文很慢熱,但是請不要著急,奴家會在第十章後面讓它快起來的~只因為大篇幅修改太麻煩了,而且前面的內容與我的大綱很重要,實在改不得了,只能敬請見諒~努力忍受奴家絮叨十章吧,十章以後就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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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做個角色解釋,女主角便是曹湘染,織娘大人,她是老太太的二兒子的嫡出姑娘哦,目前國公府當家的二老爺一家,因為她的夫人謝氏在主持中饋,所以女主的身份毋庸置疑喲,至于男主角嘛,此刻不方便透露,不過奴家會在後面很多地方做暗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