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止住了血,卻救不了她的命。作為醫者,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病人流逝生命,那中頹然感外人是無法理解的。
聞言,屋內幾人皆是全身一震,連華大夫都救不了,豈不是宣判了死刑?
楚璇鈺驀地睜開雙眼,回頭看向琴天淼,目光灼灼︰「你知道重紫。」
是陳述而不是尋問。
琴天淼道︰「嗯,她似乎中了重紫之毒,只是與我所知的重紫有些出入。」
楚璇鈺眼楮迅速一亮,找了那麼久終于找到一個知道重紫的,而且知道的好像不少,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聲說道︰「她的毒是從母體帶來的,從小就有了,確實是重紫,之前毒發過一次,差點兒就……」
後面的話卡在了喉嚨里,他苦澀地頓了一下,接著道︰「你若有辦法,請先救她,不管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屋內不管知道他身份抑或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听到此話,無不動容,他是愛少城主(夫人)的吧!而且是愛入骨髓。
琴天淼將孩子交給朱兒,走到床邊,楚璇鈺連忙讓開位置。
他看著他道︰「你不說我也會救她。」不僅因為他對她莫名的熟悉感,更因為她中的毒不是別的,而是琴族的禁藥。
「你們出去,我要先看看她的情況。」看到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只牛皮袋,攤開露出里面一排排銀針。
原是有些懷疑的眾人見他隨手攜帶銀針,便放心許多。
楚璇鈺出了房門焦急地等待,洪鷹等人看了都默許了他的位置。
「睿王爺,你要不要看看孩子?」
楚璇鈺側頭掃了眼朱兒懷里剛出生的嬰兒,眉梢輕抬,眼神復雜,並未伸手接過。
洪鷹皺了皺眉,看著朱兒懷里的嬰兒,吩咐道︰「你先帶小少城主去房里休息,剛出生的孩子不宜吹風。」他見孩子安靜的睡顏並無難受的樣子,便讓朱兒先去安頓孩子。
朱兒雖也擔心沐心冉,但是懷中小得脆弱的孩子卻是沐心冉的心頭肉,更是她經歷死劫生下來的,朱兒自然不敢怠慢,「夫人若醒了,請總管通知朱兒一聲。」得到洪鷹的同意後,朱兒連忙小心地抱著孩子往偏房走去。
楚璇鈺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他在門外等了一會兒,見時裝店一時半會兒不會打開,便當著洪鷹的面放出聯絡暗號。
咻的一聲,一道火光躥上天空,明黃的顏色在天空並不明顯,洪鷹卻明顯地一驚,再看楚璇鈺時神情復雜之極,同時有著不同以往的敬畏。
楚璇鈺放出暗號後,重新面對著房門,沉默等待。
洪鷹注意到他挺拔的背影有些僵硬,身側的拳頭緊得發抖。
過了半個時辰,琴天淼臉色蒼白地出現在房門口。
「她怎麼樣了?」楚璇鈺上前。
「這位公子,我家少城主如何了?」洪鷹急忙問道。
琴天淼下意識地看了楚璇鈺一眼,擦著額角的汗水道︰「夫人的毒一時半會兒解不了,現在暫時控制了毒性漫延,但是並非長久之計。如果是第一次毒發,也許能克制住,但是這不是第一次,想要遏制住都難。如果找不到解藥,她的性命怕是要……」
「這怎麼可以!」洪鷹震驚地瞪大雙眼,「少城主還那麼年輕,而且小少城主才剛出生,怎麼能沒有母親?」更何況小少城主的父親是誰都不清楚,難道要讓小少城主一出生就當孤兒嗎?
楚璇鈺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解藥,解藥!到底要如何才能找到所謂的解藥!心口疼痛如蟻噬,他抬眸問︰「你——」
琴天淼虛汗順著額頭滑落下來,沿著弧度墜到又長又密的睫毛上,使他看起來更加虛弱,「解藥難尋。」
洪鷹顧不上對方眼下的狀況,他一把抓住琴天淼的雙臂︰「那就是說公子知道。解藥是什麼?我現在就讓人去找!」
楚璇鈺眼楮一亮,再是一沉。許是失望的時候太多,他都不太敢再相信了。
「咳。」琴天淼被他一踫,壓抑著的內傷暴露了出來。
他捂著嘴咳嗽,一絲血絲從嘴角溢出。
「公子,你……」洪鷹驚怔地望著他的臉。
「無礙。」琴天淼牽起唇角,聲音溫和,「重紫的解藥很難配,即使我知道藥方,短時間內也難以齊集到所有的藥材。」
「公子既知解藥,便告知我。我馬上讓人去找,多耽誤一刻少城主的生命就危險一分。」
琴天淼將寫好的藥方交給洪鷹。
看到紙上的東西,洪鷹呼吸一窒。鳳牙草、天心蘭、神獸之血……其他的藥雖然名貴,但以他之力都能找到,但是神獸之血是什麼?
楚璇鈺站在洪鷹身旁,瀏覽完一遍,便將所需全部記住。
「天心蘭!天心蘭草藥不是已經失傳了嗎?」華大夫對于琴天淼的藥方十分感興趣,探頭盯著藥方看了幾眼,當看到天心蘭的時候,瞳孔剎那間放大,忍不住驚呼出聲。
目光落在鳳牙草上時,又忍不住驚詫道︰「咦,鳳牙草是什麼?為何老夫從未听過?」
洪鷹手抖了兩次,華大夫每驚呼一次,他心就沉重一分。本以為只有神獸之血難找,沒料到藥方里還有失傳的草藥,失傳之物還怎麼找?莫非少城主紅顏薄命?
「神獸之血你們不必操心」琴天淼掃了眼房內床邊的銀狼,接著道︰「只要能找到天心蘭和鳳牙草,事情就簡單了。」
雖然省了神獸血,但是任務仍舊巨大。洪鷹咬牙道︰「我立刻讓人去找,幸虧少城主有先見之明,早和風行商行結交,憑著風行商行的能力,興許不久就能找到。」
「對了,公子可知這兩樣草藥的樣子?依華大夫的說法,恐怕很多人都不認識。」
「這倒是我疏忽了。」琴天淼撐著虛弱的身體走到桌邊畫了兩張圖,交給他,「時間緊迫。」
「我明白。」洪鷹接過圖紙,覺得雙手瞬間如舉千斤。
「這……」眼楮瞟見兩張紙上的植物,洪鷹雙手一顫,臉上是控制不住的激動表情。
「怎麼了?」琴天淼眼神一沉。
「府上好像有一株這個樣子的草藥。」洪鷹聲音顫抖,指著其中一株說道。
楚璇鈺、琴天淼和華大夫俱是一驚,然後皆是大喜。
「你讓人去找其他藥材,再把那株草藥拿來給我看看。」洪鷹連忙點頭,抓著兩張圖匆匆跑出門。
「這副藥真的能救好她?」楚璇鈺待他人離去後,認真地問他。
琴天淼扯了扯嘴角︰「自然。」
「照顧好她,我會找回所需的藥。」楚璇鈺審視他少頃,丟下一句似承諾似請托的話,轉身離開。
琴天淼虛弱地扶桌落在椅子上,回味著他的話,眼里慢慢浮現出一抹明了。待身體有了幾分力氣,他立即起身朝沐心冉的房間走去。
……
「真的是天心蘭。」琴天淼雙手謹慎地捧著盒子里的植物,聲線微顫,卻是無法壓抑的激動。
「真的是天心蘭?太好了!」洪鷹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臉上的希冀愈發明顯,語氣興奮之極,「傳說中失傳的天心蘭都能找到,要找鳳牙草也不是不可能的。」
華大夫眯著眼端詳著琴天淼手中的盒子,感嘆連連︰「天心蘭啊真的是古籍里的天心蘭,此生還能見到如此珍貴的草藥,死亦無憾!」
琴天淼激動過後,冷靜下來,聲音也有些低沉︰「鳳牙草比天心蘭更難找。天心蘭生于密林中,但鳳牙草卻是長在雪山之巔。」
聞言,洪鷹臉色的笑驟然消失。
華大夫眼神同樣黯然。
「其實我知道哪里有鳳牙草,所以之前最擔心的是沒有天心草,但是一來一去的時間要一個月,夫人熬不了那麼久。」
洪鷹從希望到絕望,頹然盡顯︰「求公子救救少城主吧!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如果總管信得過在下的話,請將夫人交予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救好她。」琴天淼沉吟半晌,溫潤的眸子里沉澱著堅定之色,沉默地注視著洪鷹的眼。
洪鷹月兌口問道︰「公子是要帶走少城主?」
「嗯。」琴天淼點頭,「我會想辦法穩住夫人的病情,帶著她去找鳳牙草,這樣可以省去一半時間。」
「可是,您不是說鳳牙草長在雪山之巔嗎?您帶著少城主去,如何爬上雪山之巔?不如派些人護送過去吧?」
琴天淼突然沉默下來,少頃,才動了動唇︰「抱歉,那里不能帶外人前往。」對她,已經是例外。
他對于洪鷹等人來說是陌生人,如此相助已是大大超出他的本意,而洪鷹等人也不能強求。
可是要將少城主將給一個陌生人,洪鷹又如何能輕易下得了決心?
「丫頭就交給你了。」突然,一道渾厚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城主。」洪鷹听到熟悉的聲音,激動險些落下淚來,他看向房門口,只見一道骨仙風、鶴發童顏的老人步履生風地走了進來。
雲風擺手讓洪鷹起來,目光看向琴天淼︰「小子,丫頭現在交給你,半年之後要還我雲中城一個完好的少城主。」
琴天淼眼底掠過一抹驚訝,以他之能,竟沒有發現對方到來,若不是老者出聲,自己可能到現在也不知道附近出了一個強者。
「我會盡力救她。」他很快收斂外露的情緒,沖來者微微地點了點頭。
「不是盡力,是一定!」雲風忽然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琴天淼仍然虛弱的身子被他拍得搖晃了一下,眼中駭意盡顯,好快的速度!
「小子,回去後跟你家老頭子說一聲,沒事別整天縮在龜殼里,偶爾也出來透透氣。我雲月就在雲中城等他來喝一杯。」
「你認識我師傅?」琴天淼詫異。
「你只要把話帶到就好,還有,快出發吧,耽擱了時間,丫頭就沒命了。」雲月不願詳談,轉而催促道。
琴天淼心中一緊,確實,她的時間不多了,任何一刻的浪費都可能累及到她。
……
「奇怪,天淼不是來雲中城了嗎?怎麼沒找過來。」琴穎柔回到雲中樓後便讓人傳消息給天淼,可是等了大半天,都沒有看到天淼的影子,連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仿佛銷聲匿跡了一樣。
這時,一只紙鶴從窗口飛了進來,明心伸手抓住,遞給琴穎柔。
琴穎柔拆開紙鶴,上面的字正是琴天淼的筆跡。
「天淼發生什麼事了,突然要回聖谷。」琴穎柔微蹙蛾眉,露出不解之色。
「聖子回去了?」明心驚訝,「他沒說明原因嗎?」
「沒有。」琴穎柔搖了搖頭,這正是她不解的原因。
「也許是族長有事找他吧。」
「也許吧。」琴穎柔倒沒有太大的失落,只是有些奇怪罷了,「不知他何時才會出谷,看來大陸之行只有我們這行人了。」
得知聖子不能同行,明心亦有幾分情緒低落。
……
之前便有煙火暗號,身在雲中城的手下一看見便立即趕過來,楚璇鈺和他們在城主府外踫了面,下令讓他們尋找藥材,正要折回府內。孰料竟然踫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華子譽。華子譽自是也看到了楚璇鈺,所以他想躲也來不及了。
兩人前往酒樓喝茶,沒坐多久他就匆匆拜別。可是緊趕慢趕,還是回來晚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兒不見了!這個消息幾乎讓他失去理智。
但是他沒有追出去,他知道,她留在此地,只會更加危險。如今,只能希冀那個白衣人真的能夠救活她。
只是那個男人竟然趁他不在的時候帶走她,太過可恨了。還有面前這兩個人,一個是她的上級,一個是她的下級,竟然連對方的名字都不問就把她交了出去,要是她出了什麼意外,他不介意血洗雲中城!
看著他從一個清冷的美男瞬間轉變為陰冷的惡魔,洪鷹等人不由嚇一跳。
他是不是激動過頭了?
洪鷹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睿王爺認識少城主?」
「她是我的王妃。」楚璇鈺面色陰郁,話都帶著寒氣兒。
嚇?
少城主是睿王的王妃?
還有比這更驚悚的事嗎?
「睿王是說少城主就是名揚天下的睿王妃?那個智取十三城的睿王妃?」當日西楚國宴上的事早已傳遍天下,沐心冉的聲名也從「天下第一丑女」變為了智慧超群的第一王妃。
「本王沒有必要說謊。」楚璇鈺唇線堅毅地抿著,透露著他此刻的心情。
洪鷹有些不解︰「睿王爺是不是弄錯了,少城主怎麼可能是睿王妃。傳言睿王妃臉有紫胎,少城主卻是個清秀女子。更何況睿王妃不是應該在楚京睿王府中嗎?怎麼會成了我雲中城的少城主?」
他仍是不信。
「這就要問貴城主了。」楚璇鈺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老者,如果不是因為她消失了,他會趁機和雲中城城主結識一番。
「我是在南華遇到丫頭的,可不認識什麼睿王妃。」雲月從容說道,右手手指捋著自己的白胡須,雙目精光內斂。
楚璇鈺皺眉︰「她果然逃去南華了。」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但是雲月和洪鷹武功皆不俗,將之听得清楚。
「不管你們信不信,她就是本王的王妃,現在人不見了,你們必須給本王一個交代。」一股氣勢陡然迸發出來,他如同一個強大的王者,威勢懾人的掃過雲月和洪鷹。
洪鷹被他的威壓所懾,呼吸不禁一窒,臉色蒼白。
雲月眸光微變,眨眼間又恢復了鎮定泰然,仿佛方才的變化只是錯覺。
「睿王深藏不露啊。」雙目炯炯地盯著對方的臉,雲月淡笑道。
雲月的淡定讓楚璇鈺心驚,他眸光一閃,全身氣勢如敗水之軍瞬間收回,冷冽之氣卻是不減︰「哪比得上雲城主。」
「閑話不多說,到底是誰帶走了她?本王自行去找。」
「睿王找不到自己的王妃就跑到我雲中城來找,呵,把我雲中城當什麼了?」雲月笑如輕風,只是語氣銳利,分毫不讓。
楚璇鈺雙眉皺得更緊,該死,那個女人難道真的把自己撇得一干二淨嗎?他一時間竟是找不到證據。
「總管,小少城主醒了!而且哭個不停。」碧紅小跑著進來,急切道。
楚璇鈺心中一亮,「孩子在哪?快帶我去。」話說得急,連「本王」的自稱也省了。
「你……」碧紅見和自己說話的是個俊美無儔的男子,腦袋一蒙,一時沒反應過來。
「帶路。」楚璇鈺沒管她的失神,抓著她的胳膊就往外飛。
洪鷹看了雲月一眼,連忙追過去,「不許傷了小少城主。」
等人都走光了,雲月才慢悠悠地起身,含笑嘆道︰「小少城主?我果然是有眼光的雲中城城主。」
楚璇鈺在碧紅的指引下,入了雲中閣,嬰孩的哭聲傳來,他放下碧紅,身影一閃,尋著聲音飛去。
「孩子……」
朱兒正抱著哭紅小臉的小少城主在房內踱著步,臉上滿是焦急之色,忽見一道白影閃進來,差點兒尖叫出聲,看清來人後,及時止住了到嗓子的聲音。
「公子,你怎麼進來了?」
楚璇鈺停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漆黑的眸子緊緊鎖住她臂彎間包裹在襖子里的嬰兒。
一張皺巴巴的小臉哭得通紅,滿臉是淚,雙眼緊閉,沒有牙齒的嘴巴張開,鼻子一抽一抽的,可憐極了。
看著如此脆弱的小東西,好似一不小心就會被弄壞,楚璇鈺對沐心冉的擔心分出了一部分在孩子身上,他只覺得心頭柔軟一片,好像被羽毛輕輕拂過一般,癢癢的,麻麻的,說不出的心疼。
這……是他的孩子嗎?
還是她和別人的孩子?
只要想到後一種可能,錐心之痛油然而生。
他的手抬到空中猛地頓住,竟是不敢踫上孩子的臉。
似乎是察覺到了陌生人在看自己,又或者是父子之間的心靈感應,哭成淚人兒的嬰兒顫微微一睜開雙眼,許是第一次睜開眼的緣故,光線刺激了眼膜,他剛剛睜開一條縫,就不由自主地合上。
而楚璇鈺捕捉了那一瞬間,他心里的怯意、猶疑、痛苦全都轉化為驚喜,幾乎讓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激動得落下淚來。
「孩子,是我的孩子!」他發顫著說,停在空中的雙手緩緩伸向孩子。
之前,朱兒問他要不要抱孩子的時候,他遲疑,不是因為懷疑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因為這個孩子幾乎奪去了她的生命。待她被帶走,他發脹的頭腦終于清醒了些,不禁為自己的遲疑感到自責。孩子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痛苦生下的,她那樣冷心冷情的女人能夠如此不求回報地付出,必是對這個孩子愛之深。她的愛,他怎能不愛?
朱兒奇怪他不斷變化的神情,心中納悶,眼見他魔怔一般朝孩子伸手,嘴里呢喃著「孩子,我的孩子……」,嚇得抱著孩子往後一閃︰「公子,你到底是誰?」之前夫人生產的時候,他就闖了進來,此刻又突然進來,要抱孩子,她不得不妨。
她微微側著身子,將楚璇鈺落在嬰兒身上的視線擋住,警惕地瞪視著他。
楚璇鈺的手落空,若是平常,朱兒豈能躲開,但是這一刻的他心潮起伏過大,真讓朱兒躲了開去。
沒踫到他和她的孩子,楚璇鈺雙眉蹙起,冷氣外散︰「那是本王的孩子。」
朱兒驚詫地瞪大雙眼︰「你是夫人的夫君?」
楚璇鈺不想和她廢話,他又不敢伸手搶孩子,就怕一不小心傷到那個脆弱的小生命,只能按捺著點點頭,喜悅的心情平靜了一些,臉上恢復了淡漠。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這個丫鬟並不是好糊弄的,居然在他承認後又退了一步,雙眼仍然警惕地看著他︰「如果你是夫人的夫君,為何讓她懷著孩子流離在外?」
其實她是有幾分相信面前的男子就是夫人的丈夫的,畢竟面前的男子卓爾不群,配得上夫人,她惱恨的是他讓夫人獨自在外辛苦養胎,夫人雖然平時從來不提他,就說明他做了什麼錯事讓夫人傷心了。
楚璇鈺沉默,這要他怎麼回答?讓他說是那個女人自己跑掉的?他知道如果自己這樣說出來,不僅不會得到別人的認同,反而會指責他把錯誤推月兌給女人。
不過他沒必要和一個丫鬟解釋那麼多,雙眼微眯︰「把孩子給本王,你沒看到見到本王後就不哭了嗎?」
他的眼楮像是能透視一般穿過朱兒的肩膀落在孩子的臉上,一想到那是他和她的孩子,他的心變得又軟又熱,冷漠的眸子也柔和了下來。
朱兒聞言一怔,歪頭看向孩子,果然,孩子已經止住了哭泣,眼楮微睜,卻是一雙明亮的紫眸,看到明顯不同于常人的眸色,她驚訝之極,「他的眼楮——」
楚璇鈺趁機靠近,「他的眼楮遺傳于本王。」
朱兒抬頭,愣住了。
不知道男子怎麼做的,黑眸已經變成了紫眸,和懷中的嬰兒一模一樣。
楚璇鈺一直隱藏著紫眸,是不想太過顯眼,最初是他的母親不願,後來他也就習慣了用藥水隱藏自己的紫眸。
因為世上擁有紫眸者,皆是北宣皇族,他的母親是北宣的公主,所以他一出生就有一雙紫眸,而他的母親不想他因為眼色異于常人而在西楚皇宮受人排擠,于是便一直隱藏住。
此刻,他卻是感謝自己有著異于常人的眸色。他不用為孩子的父親是誰而煩惱擔憂,世上擁有紫眸本就不多,而她在南華的那段時間,想踫到紫眸者幾乎不可能。那麼,孩子只能是他的。只是沒想到那一夜的纏綿,竟然會有這樣一個意外驚喜。
她沒有打掉孩子,是不是說明她對他有情?
有了孩子,他便可以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心里想著,喜悅漫延,他在朱兒的愣神中接過孩子。
小小的一包在自己懷里更顯得嬌小,就像貓兒一樣,他甚至不敢用力,輕輕地摟在懷里,只覺得十分別扭,姿勢也十分奇怪。
朱兒回過神來,看到他的動作,嘴角抽了一下,「不是這樣抱,公子還是把孩子給奴婢吧。」
「你告訴本王如何抱?」楚璇鈺沒有把孩子交給她,而是微蹙著眉說道。
看到兩者一樣的眸色,朱兒幾乎肯定了這個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就是孩子的父親,能夠體諒他的心情,于是就告訴他要如何抱孩子才不會讓孩子難受。
屋外,洪鷹恭敬地站在雲月身邊,他剛才想進去,但被雲月攔住了。
「原來,他真的是少城主的夫君。」洪鷹喟然嘆道。
「被這樣的男人纏上,丫頭怕是一輩子都別想逃跑了。」雲月卻是戲謔地說了一句洪鷹不明白的話。
屋內,楚璇鈺在朱兒的提示下,好不容易才將動作糾正對了。
垂眸看著懷中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紫眸,他的唇角不由得蕩起淺笑。
可是……
想到孩子他娘,他的心又沉了下來。
他險些因為這個孩子而忘了她的危險。
他抱住孩子就要往外走。
「公子,孩子出生不久,不宜出去吹風。」朱兒揚聲阻攔。
屋外雲月二人見狀走了進來。
「帶走她的人到底是誰?」楚璇鈺冷聲質問著面前高深莫測的雲月,以他之能,卻看不出對方的修為,足見對方的深不可測。
「自然是丫頭認識的人,老夫怎會知道?你等丫頭回來了自己問她吧。」雲月不負責任地說道。
「不認識?不認識你就讓人帶走她?」楚璇鈺聞言臉色全黑,寒氣迸發。他懷里的孩子像是感應到了一樣難受地動了動身體,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但是他察覺到了,周身的寒氣立即收了回去,抱著孩子的動作也愈發輕柔。
他們剛才以他是外人為借口閉口不談她的去向,現在還想瞞著他?
注意到他的動作,雲月眼底閃過一道笑意,「天下能救丫頭的也只有那里的人了,你就安心帶孩子吧,不要等到丫頭回來,看到的卻是一個營養不良的孩子。」
楚璇鈺捕捉到他話里的漏洞︰「‘那里的人’?」
雲月輕咳一聲掩蓋過去︰「你不要問了,老夫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從來沒有外人能夠進去,丫頭能夠得到那小子的救治,也是多福之人。」
「那里的人能夠解她體內的毒?」楚璇鈺听他說得神秘,心里生出了一絲希望。
「既然那小子說要救人,大概能救回來吧。」雲月也不確定,畢竟琴天淼給的回答是「盡力」而非「一定」。
得到這樣的答案,楚璇鈺並不滿意,「本王真的懷疑你到底是不是雲中城的城主。」
雲月順著自己下巴的長毛,雲淡風輕地回道︰「老夫也很懷疑你是不是盛名遠揚的西楚睿王。」
兩人頗有相看兩相厭的樣子。
「如果毒解了,她何時能回來?」
「不知道。」
一問三不知!
若非理智尚在,楚璇鈺真想將面前的老頭子打一頓,不過對方的實力比他還強,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了。
「如果她半年後不回來,本王就帶人踏平了雲中城!」他臉色嚴肅,看不出玩笑的意味。
雲月的手一頓,精光閃爍的老眼調侃似的打量了楚璇鈺幾眼,才不溫不火地道︰「如果睿王有本事的話,盡可來打。不過別忘了,這里相當于丫頭的娘家,你帶人打了這里,就是在打丫頭的臉,到時她回來後知道此事,恨上某人,別怪老夫現在沒提醒你。」
狡猾的老東西!
楚璇鈺微眯起眼,神秘的紫色眸子精光一閃即逝,「本王會住在城主府,直到她回來。」
對于他的打算,雲月沒有正面回答,于是楚璇鈺便留了下來。
他听說解重紫的藥需要鳳牙草等稀世名藥,便派了千曉閣的人去尋找,又讓千曉閣的人探查大陸上神秘的地方,雲城主既然口中的「那里的人」應該不是世人熟知的地方。
找藥目標明顯,千曉閣的人眉都不皺一下就應下了,但是找神秘的地方,這可是讓青邪這個千曉閣明面上的頭子犯難了,世間神秘之處多不勝舉,之所以神秘,一是因為凶險,二是因為不為人所知,即便知道要找什麼,但既是什麼,便難以尋找,而現在是什麼都不知道,要讓他們怎麼找?
楚璇鈺便把楚天淼的樣子畫下來,讓千曉閣去找這個人。
有了線索,找起來總算簡單了很多。
但是得到的信息並不多。
這個男子就像是憑空出現在大陸上的,家世、背景全部沒有,從西行來,到了雲中城。從這一點來看,幾乎不可能和沐心冉是熟識,也就是說兩人的關系沒有他之前想像的好。
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一方面是因為對方和沐心冉沒有深交,這讓他醋意稍減,另一方面又因為二者不熟,怕那人傷害到她。
青邪不是楚璇鈺肚子里的蛔蟲,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他特意從楚京趕到雲中城,日夜兼程,途中累死了三匹千里駒,是在十天後趕到雲中城城主府的,一來就接到如此艱巨的任務,讓他壓力山大。
作為楚璇鈺的心月復手下,知道楚璇鈺對沐心冉的感情,青邪也只得累死累活當勤勞的牛了。
好在知道那人是在西邊出現,範圍又縮小了。西邊多是高山,人煙稀少,想要找人說容易容易,說難也難。畢竟人少,找到自己想要的人比較簡單,但是地形復雜,想要加快搜索的速度不易。
總之,事難兩全,楚璇鈺只能心焦地等著,不管他心里有多煎熬,多忐忑,都無力改變。縱然勢力滔天,也不是全事盡在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