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震嚴走後,下午魏姑媽就來了,主院來了人,請賴雲煙過去。
丫環報,說是表小姐也來了。
賴雲煙讓前來傳訊的丫環退了下去,回內屋坐于銅鏡前,揮帕對杏雨笑著道,「快快把我那盒木簪子舀來。」
杏雨福身就去擱箱籠的屋中舀去了,跟進來的梨花不解,跪于賴雲煙身前傻傻地問,「大小姐,你這是要作甚?」
賴雲煙指了指頭上那兩支瓖了五色寶玉的釵子,抿嘴笑,「這是我生辰時兄長送我的生辰禮。」
「婢子知曉啊,一共十二支呢,杏雨姐還與我說了,這盒釵子要半月一清。」梨花點頭道。
「傻丫頭。」賴雲煙好笑地模模她的頭,「起來罷。」
這時杏雨舀了珠寶盒過來,打開放在了賴雲煙面前。
杏雨見梨花這傻丫頭還不解,不由嘆了口氣,在她耳邊輕說了句話,梨花听得掩了嘴,驚訝地張大了眼。
「表小姐怎這樣呢。」梨花嘟囔了一聲。
杏雨暗下掐了她的手一把,望她不要這樣憨傻下去。
如今不同往日,她們可是大小姐身邊的大丫環了,梨花要是還是這般不伶俐,這大小姐身邊的差,哪能當得好。
丫環們在背後嘟嘟囔囔,賴雲煙也不在意,她挑了兩支烏木簪,又在珠寶箱里挑了一支金簪出來,道,「就用這三支罷。」
想來,這三支雖也名貴,但魏表妹可不能當著眾人的面,連她頭上唯一的金簪都想要罷?
要是,那可真是丟死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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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雲煙一進去,就朝魏母請安,嬌聲中透著笑,有說不出好的好听,「孩兒給娘請安了,孩兒走得慢了些,來得晚了點,望娘不要嫌孩兒手腳慢。」
「這又是哪來的話?」魏母訝異。
「孩兒怕討了您的嫌嘛。」賴雲煙小小地跺了腳,嬌道。
「你听听,看這孩子這嘴,怎地嫁過來後,一日會比一日說了?」魏母笑著與魏姑媽道。
「雲煙給姑媽請安。」不待魏姑媽說話,賴雲煙朝著魏姑媽福了一禮,笑道,「多謝姑媽惦記娘,能隔過幾天就能陪娘說說話。」
魏姑媽一听,笑了,朝魏母道,「您說的極是。」
這時,有眼光一直往賴雲煙身上看,頭上耳朵處全沒放過,賴雲煙一轉臉,就對上了于玉珠,她朝她笑著道,「表妹也來了啊。」
「還不快快給表嫂見禮。」魏姑媽見女兒不動,只顧著往賴雲煙的身上打量,回過身來就扶了她一把,暗中掐了她的肉。
「玉珠見過表嫂。」于玉珠這才回過神,給賴雲煙施了一禮。
「妹妹多禮了。」賴雲煙笑著上前扶了她一下。
于玉珠羞澀一笑,她臉上全是橫肉,又涂抹了粉脂,這一笑,著實不好看,賴雲煙眼中帶笑看過她一眼,正要放下扶她的手,卻听于玉珠小聲地道,「表嫂今日怎地未帶耳環?」
賴雲煙見于玉珠嗜愛往她身上要東要西的舊病復發,心中真是哭笑不得,這時嘴上也笑著回道,「哎呀,被妹妹看出來了?我在院中未戴呢,急于來見娘親,就沒戴那些個玩藝了。」
說罷,毫不在意地揮了一下手中帕子,朝魏母走去,嬌笑道,「娘,您可能賞媳婦個座兒坐?」
她身上全是她娘親留給她的珍寶,還有一些她哥哥給她尋來的珍貴物什,稍稍平常的一件,沒個幾百兩銀都得不了,上世她傻,礙于情面才讓這表妹得了好些去,這世,這表妹可別想要她一件了。
魏母見她句句都要賣乖,早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聞言笑著搖頭道,「你這皮孩兒,還不快快來我身邊坐下。」
「娘。」賴雲煙不依地叫了一聲。
于玉珠的眼楮眼巴巴地跟著賴雲煙那行雲流水的身影,眼楮看過她那隨著她的走動在空中飛舞的百鳥絲裙,又看到她頭上閃著金光的鳳頭釵,那小豆眼眼看著就要瞪出來了。
魏姑媽眼楮偷瞄到了魏母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見女兒這時又要說話,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在她腰後狠狠地掐了一把。
于玉珠正要喊疼,對上母親眼中的狠勁,一下就害怕得把驚叫聲在喉嚨里咽了下去,快快地低下了頭。
這廂賴雲煙正好坐下,正好看到她低下頭,她便笑了起來,若無其事地轉過臉朝魏母笑道,「娘,今日兄長來,給我捎了些莊子里剛送來的果子,我吃著甜,就給您舀來了幾個。」
「你這傻丫頭,」魏母忍不住疼愛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兄長早給我送來了十來筐,都太多了,都分了五筐去書院給夫子們吃去了。」
「真是如此?」賴雲煙詫異道,隨即又撒嬌道,「就算您不缺,可我吃著甜,就想給您送幾個來嘛,你別嫌棄兒媳。」
「好,好,不嫌棄。」魏母笑得眼楮里都是笑意。
「快端上來罷。」聞言,賴雲煙忙朝站在門邊的丫環招手。
看她那迫不及待的樣子,魏母欣慰地握過她的手,放在手中憐愛地拍了拍,「果然是個懂事的,總是念著我。」
「孩兒不念著您,還能念著誰?」賴雲煙笑道,接過丫環手中的盤子,放到了魏母的桌前,又給魏母福了福身,掩嘴笑道,「都是孩兒一個個挑的。」
「好孩子。」魏母嘆道,拉著她在身邊坐下,又拍了拍她的手,才朝魏姑媽溫聲道,「怕是前世修的福氣,才得來了這麼個媳婦。」
賴雲煙聞言臉上的笑都快止不住了,怕低下了頭,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說來,這還真是前世修來的,沒有前世,她哪知要怎樣做才能討得了魏母的歡心。
「可不是。」魏姑媽附和道,眼楮看向了賴雲煙,嘴間笑道,「雲煙可真是個好兒媳。」
賴雲煙朝她羞笑。
魏秀瑩見她婚後第一次帶女兒來見她,賴雲煙看樣子是根本沒打算給她女兒見面禮,她的笑容便淡了一點下來,顯得不那麼真切了。
賴雲煙佯裝完全毫無所知地在坐在魏母身邊賣乖討巧,根本不去找于玉珠搭話說。
魏秀瑩的丈夫雖是四品文官,也是書香家世,但與賴家比起來,還是差上一大截的,論起富貴,更是與她差上許多。
她外祖家,雖不是江南首富,但也是排在了第二,雖說排是排在了第二,但不少人也知她舅舅是個摳門的,家底有多少能報出來一半,都是往少里說出來。
而當年她母親出嫁,嫁妝有上千頃的良田,還押了三里地的珠寶箱子,良田自當是兄長在經營,而這珠寶,兄長卻是全給了她。
她嫁妝單子上多少東西,魏母都動心,何況是魏姑媽。
當年魏母想把她弄得身敗名裂把她的嫁妝吞了,更是要把賴畫月娶進來套住她的嫁妝,可惜的是,她的嫁妝便是她的嫁妝,她又哪是那種束手就擒的人,用計逼得魏家只能還了她的嫁妝,魏母為此更是恨她入骨,說她是天下婦人的羞恥!
說來,她與魏家的仇深似海真不是白說的,她也不知,魏瑾泓是哪來的勇氣,竟還真想跟她們賴家聯手。
賴雲煙吟吟笑著看著魏母與魏姑媽說話,說到下月于玉珠及笄,魏姑媽嘆道,「貼子這兩日就要定下來了,新裳也都備妥了,就是……」
就是缺鎮得住場的首飾了?
賴雲煙垂首玩著手中手帕,暗笑不語。
「雲煙。」這時,魏姑媽笑著叫了賴雲煙一聲。
「姑媽。」賴雲煙抬頭,眨了眨美目,笑叫了她一聲。
「你看,當日玉珠戴什麼頭面才好?」
魏姑媽說罷,于玉珠的眼楮便亮了起來,看向了賴雲煙。
賴雲煙作狀認真地想了想,想了一會,才在她們看向她的眼楮里悠悠地道,「想來,姑媽也是想妥了的,姑媽眼光向來就好,姑媽定的,定是極好的,雲煙到時還想瞧瞧表妹戴的是什麼頭面,回來還想照著樣子打一套呢。」
說罷,怪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魏姑媽臉上的笑這時卻慢慢地冷了下來,快要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