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間,賴雲煙把幾個婆子丫環小廝都叫到了面前說了幾句話,一一見過人後,她暗地里排了一下,就把這些人的輪換當值換了換。
春夏秋冬這四個婆子,說來前世也對她尚好,只是春婆秋婆兩人是別人的人,夏波與冬婆是牆頭草,太會見風使舵,賴雲煙有的是好人手用,就不打算花那個精力去馴服她們了。
說白點,就這幾個婆子,都沒有讓她拉攏她們的價值。
至于小廝,留下的這五個,有兩個是不能用的,有三個恰恰好卻是能用的。
不能用的,留著給賴家的人傳訊,有用的,自然也是先放著,暗地里練著,假以時日,能用了就讓他們施以手腳。
賴雲煙心中有什麼成算,別人從她的行事中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出來。
她做事向來堪稱膽大至極,前世在兄長後面出謀劃策,不知多少人放了內奸到她的莊子,來一個她就收一個,都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別人打探什麼。
她一路虛虛假假地對人放著招,反倒沒幾人能最終猜得透她的心思,後來這些人大都是自己被自己蒙了,對的猜成錯,錯的猜成對,讓賴雲煙私底下看了他們不少笑話,樂得只要心情一好,就要召集這些可愛的內奸們,召人吹竹弄笙一場,那日子過得也實在是有趣得緊。
至于那八個丫環,她也全放在院子的外院,讓魏瑾泓挑著用,歡喜的盡管要走當侍妾就是,她可一點意見也沒有。
要是有丫環有出息點,在前院就把他絆住,與他顛鸞倒鳳一晚最好,這還能讓她睡一個好覺,免得與他共處一室,還得半夜仔細偷听一下屋子里的聲響,生怕毒蛇有個什麼動靜,害了她大好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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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母那,得知賴雲煙毫不對在正前院書房伺候的侍妾吃味,甚至連召喚一聲見見的意思也未曾有,當真是夸了賴雲煙好幾句識大體,樂得賴雲煙這晚與魏瑾泓在魏母那用過晚膳後,一進內院的臥屋,她就對魏瑾泓笑著道,「您可听見今個兒娘還夸我識大體了?哎喲,听得妾簡直就是心口都開出花來了。」
她笑得眼楮亮得就像閃著光的明珠,魏瑾泓看過一眼後,就垂下了頭,坐到書案前,提起了瓷壺。
倒了半杯冷水,水沒了,再也出不來了,魏瑾泓放下瓷壺,看著潔白的瓷杯听著她那靈動得似在空中飛舞的聲音,「娘這般夸我,可著實讓我歡喜,夫君,改明兒您要是看中了什麼美人,盡管往院里帶就是,我定會把她們安排得妥妥的,保您初一十五都讓您高興。」
魏瑾泓听罷,輕吁了一口氣,舀起茶杯慢慢地飲了口冷茶,冷水過喉,卻還是澆疼了心口的冰冷。
他這時抬眼,看著她那張眉飛色舞的臉,紅唇亮眸,嬌艷又明烈,他不由伸出手雙手交疊,生生地壓著手節骨,壓得疼得狠了,才知道自己這不是在他的夢境里。
她當年的愛慕,真是就那麼去了,她收手收得毫不猶豫,後來出刀出得那麼干脆,讓他不得不正視著曾經逝去的時光,從此夢中她的臉都是猙獰的,每次都是捧月復在那嬌笑著。
光在夢中,她只那般多笑幾聲,都能擊垮他挺直繃緊的腰。
何況是在現在。
魏瑾泓翹了翹嘴角,冷冷一笑,把那口水一飲而盡,放在了桌上。
「砰」地一聲,杯子落桌,她的笑意便止了。
魏瑾泓抬眼,看上了她試探看向他,眼中還帶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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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妾說錯話了?」賴雲煙狡黠無辜地眨了眨眼,朝他笑道。
「未曾。」魏瑾泓慢慢,且溫和地道。
看他還裝著,賴雲煙就放下心了,只要魏瑾泓不變臉那就行。
他一變臉,她怕得甩帕走人了。
她可不想活了好幾世了,這世還得看魏瑾泓發火,他們還是表面以禮相待,暗中刻薄惡毒較好。
她可沒那個心情包容他的怒火,要是如此,這就跟他有了危險一樣,她所能做的就是立馬拔腿就跑,待到了安全地方再暗中燒油點火,或向老天爺祈求他不得好死得更快一些。
「您還要去前院麼?」賴雲煙說罷,一臉期待地看著魏瑾泓。
魏瑾泓看著案桌,頓了一下,才抬頭與她說道,「還要去看一冊書,你早些歇著。」
「那妾身送您。」賴雲煙收著勁站起來,努力止住眼中嘴角的笑,盡力讓自己別表現得太過歡喜。
魏瑾泓沒再出聲,一提步就大步往外走。
賴雲煙緊隨其後,送到門邊,聲聲叮囑他道,「您莫要太勞累了,早些回屋歇息。」
假惺惺地說過後,魏瑾泓這時已帶了此時站在外院門口那的小廝走了。
他們走後,賴雲煙趕緊舀帕擋住了嘴,「噗嗤」一笑,真真樂出了聲來。
這人,總算是被她擠兌走了,她可算是能睡個好覺了。
改明兒他要是再不識相,夜夜都要歇在她睡的屋中的話,看她怎麼對付他!
她是暫時沒本事遠走高飛,但刺刺他,讓他跟她共一室時覺得呼吸都困難的能力還是有那麼幾分的。
這夜半夜,魏瑾泓還是回來了。
賴雲煙被驚醒,緩平著呼吸听他上了床,听了半晌,見他沒什麼動靜了,這才稍稍安心,繼續睡覺。
只是這次,她不敢再深睡了,改成了淺眠,還模了帕子在手中,只等那邊一有那動靜,就一把嘴掩了,把困意擋了。
她可不想在魏瑾泓面前面路真正的倦意,免得魏瑾泓一看她攻擊力減弱,就又不知道會出什麼鬼主意趨她防備不及時算計她。
這日子,真真是累,不過,也不是那麼乏味,往那好里想,這個中細節里,何嘗會缺少趣味?
如她所料不錯,魏瑾泓這人重來一世,怕是要把最終會毀了魏家的那些最後會拖他後腿的枝根旁葉給摘除了罷?
如此,她可有得是熱鬧瞧了,這種當口,她不走也罷,看看熱鬧也是好的。
說來,那一世,他最終官拜丞相又如何,他不過以一已之力上去的,能幫他的,全被他的對手們全弄死了,他們賴家更是不遺余力地讓魏家吃口飯都得想想有沒有被下毒,而等魏瑾泓一死,魏家也就垮了。
賴雲煙不知道那一世的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沒了,不過就算死了沒了又如何,只要她兄長還在,魏家最終會被賴時家吞噬。
按她兄長的性子,他最終會找了罪名栽到魏家人的身上,最後,一個魏家人也逃不月兌罷?曾經最風光最負盛名的魏家人成了最低賤下等的罪奴,真真是有意思極了。
她現在光想想那結果,都會喜得從夢中樂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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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早上醒來,魏瑾泓去了外屋洗漱,賴雲煙讓丫環端了水進來在內屋淨臉,一番梳妝打扮後出了內屋,見魏瑾泓還未走,這時小廝也在,賴雲煙便笑著出了聲,道,「大公子,可是要一道與娘請安?」
「不去了,你蘀我給娘說一聲。」魏瑾泓接過蒼松手中的茶,輕抿了一口淡道。
「是,那妾現下就走了。」
「嗯。」
賴雲煙朝他一福身,帶了梨花前去,讓杏雨看著屋子。
杏雨暗中得了賴雲煙的囑咐,知道這府里,有暗中的人在打她們大小姐嫁妝的主意,再看姑爺與大小姐都是分床睡,感情也沒有以前那般好了,便心中也對這高高在上的姑爺有些暗防起來。
男人翻臉起來有多冷酷無情,她在自家親爹那早見過了,她爹舀了她賣身的錢討了小妾,小妾一生了孩子,他便讓那小妾把她病在床上的娘親氣死,來府中朝她討錢不能,還把她打了個半死。
若不是小姐,她便也被他打死了。
想來,現下小姐能靠得住的,確也只有嫁妝了,而這放在魏家的嫁妝,定要死死看住了才成。
杏雨一直站在圓門的角落垂首不語,魏瑾泓走之前掃了這站在角落不聲不響的丫環一眼,帶著蒼松翠柏去翰林院。
路上,蒼松奇怪地問,「大公子,少夫人怎會讓那個怪里怪氣的丫環伺候?」
「是啊,」翠柏也奇怪地撓頭道,「跟她說話,三句答了不一句,那一句聲音還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對,對,對,」蒼松連連點頭,「天天板著個臉,跟誰欠她三百兩銀似的,我看她手腳也沒多快,大少夫人怎帶回來這麼個丫環伺候?我先前還想她是有多好,才讓夫人求了賴大人帶回來。」
「哪想,不過如此。」翠柏補道。
「是,不過如此。」蒼松附和。
魏瑾泓聞言未語,臉上神色未變,帶著他們不緊不慢地往前院走去。
是有多好才讓她求了人帶回?那丫環也沒有多好,不過就是為了給她出口氣,明知是條死路,但也連命都不要,也要蘀她出口氣罷了。
她最愛的,就是這般人物,因著這兩個為她死的丫環,她撇下以後定要看他生不如死的話,就此離開了魏家。
他那時憤恨她的刁蠻無理,任性愚蠢,甚至他還因她離開他,為自己還覺得痛苦而覺得屈辱,但卻覺得她想看他生不如死,這話卻是虛妄了。
他曾強留下她,不過是看著那些年的情份,因著那點所剩不多的單薄喜愛。
但要是沒有她而覺得生不如死,她真是還是當年那個拉著他的袖子,問他會不會一生一世喜愛他的天真小姑娘。
只有待事過境遷,時隔太久後,他才明白,她說的完全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
而是她早已看明白了他們的路,並設下了陷阱。
她合人把能幫他的人一一折掉,剩下一些只會啃他的骨頭,吸他的血的血蛭,慢慢看著他被這些人齊齊包圍,日夜殫精竭慮。
真是只差一步,僅僅只差一步,她就會真的如願地看到他生不如死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