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雲煙與魏瑾泓見過蘇旦遠,又見過蘇家的老太太和夫人後,便被丫環請到了內院蘇七姑娘的院子說話。
一見那蘇姑娘,賴雲煙覺得她真是個漂亮人兒,小嘴,挺翹的小鼻子,眼楮也甚是靈動,就是身子單薄,顯得孱弱了些,就算是穿了一襲粉女敕的春衫,那臉也顯得太過蒼白。
是個病姑娘,賴雲煙心里嘆道。
「可是明芙姑娘?」未來的嫂子,也不好叫妹妹,賴雲煙上前便握了她的手,輕聲地道。
「是。」蘇明芙輕福了腰,見賴雲煙握著她的手不放,她便輕聲地道,「我手甚是冰涼,魏少夫人松開罷,莫涼著了。」
她細聲細氣地說著,賴雲煙听著她嬌弱的聲音,忙拉了她到椅前坐下,道,「是我唐突了。」
扶了她坐下,她這才坐下,傾身關心地道,「听聞你來了幾日了,這膳食可用得習慣?」
「嗯。」蘇明芙半垂著頭,輕點了一下首。
「你們退下,我與明芙姑娘說幾句話。」賴雲煙朝自己的丫環揮了下帕。
「是。」杏雨,梨花忙答道。
「你們也退下罷。」蘇明芙道了一聲,她身後的兩個丫環便也答了「是」,就且退了下去。
等丫環一退下,賴雲煙便嘆道,「听聞你來,我便是在家中坐不下了,央了夫君帶我來見你,望你不要嫌我唐突。」
蘇明芙听言抬頭,細細地看向了賴雲煙。
見她瞧得甚是仔細,賴雲煙便迎上了她的目光,嘴角含著溫和的笑,眼楮溫柔。
只要這姑娘是個好的,對她兄長好,她便一輩子都對她好。
「我听聞,你與你兄長感情甚好。」蘇明芙小小聲地道。
賴雲煙尖起耳朵才听清楚了她的話,這時便笑著道,「我娘過逝得早,是兄長護我疼我長大,我嫁出去後,怕是家中無人天冷提醒他穿衣,水涼了莫有人提醒他喝熱的,雖也說這些也有奴才們看著,但心底到底還是擔心著的。」
「听出來了。」蘇明芙抿嘴一笑,看她一眼後又低下頭道,「我身子骨不好,不知……你知曉與否?」
「未曾听過,可請過大夫看過?」賴雲煙忙道。
蘇明芙點頭,「瞧是瞧過,但藥一日都斷不得。」
「真是苦了你,且也莫怕,」賴雲煙聞言嘆道,「日後去了賴府,兄長會為你尋遍名醫的,這身子只要精心養著,養得久了便會好。」
「你們不嫌棄就好。」蘇明芙淡淡地道。
「這話從何說起?」賴雲煙微驚。
「我這是……」蘇明芙抬頭朝賴雲煙抿嘴一笑,輕輕地說,「少夫人莫嫌我話直,我這是丑話說在前頭。」
賴雲煙見她這一言一笑,甚是像有點脾氣的人,她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朝她笑道,「我說得再好听,也是無用的,待你嫁進去後,你就知我兄長會有多好了。」
蘇明芙抿嘴一笑,臉頰微微有點紅了起來,「你不嫌我說話直白,這便即好。」
說罷,低下了頭,就不再出聲了。
賴雲煙又說了好些話,得了她幾字的回復,待她欲要走時,蘇明芙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輕地話了句話,驚得賴雲煙舀帕擋了嘴,過後就笑出了聲。
隨即她回握住了蘇明芙的手,也在她耳邊道,「你會是我的好嫂子,你便放心好了,哥哥會好好待你的。」
說罷,掏出懷中準備好的荷包,悄悄地送到蘇明芙的袖中,又在她耳邊輕道,「這是我送你的,你莫給別人看。」
蘇明芙也便抿嘴輕頷了下首,送了她到門邊。
賴雲煙走後,蘇明芙進了後院,見了她的祖母,請過安後,坐在了她的身邊。
「她是怎生說的?」蘇老太太慈愛地撫了下她的頭,道。
蘇明芙聞言臉紅了紅,搖了搖頭未語。
「是個好的?」蘇老太太問。
蘇明芙點頭,暗中咬了咬牙,未把袖中賴雲煙給她的玉佩舀出來。
那是只烏鳳墨佩,她只在傳聞中听過,價值何止千金,她卻給了她。
如若前一月,老祖宗問,她便也舀出來了,可自知自己的藥中被下毒後,蘇明芙便也不想相信何一個人了。
老祖宗也好,繼母也罷,她便都不信了。
她得在這些人身邊活到她出嫁那天。
「你是個有福氣的,善悟國師為你作的保,算的時辰,咱們宣朝上下,也就公主能有這等榮光了。」蘇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慈祥的老太太笑得眼楮都眯了起來。
蘇明芙便羞紅了臉,頭垂得低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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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蘇明芙,賴雲煙臉上甚是神采飛揚,讓人一看就知她高興得很。
午間回去,用過午膳,她又嘰嘰喳喳地圍著魏母說了一下午的話,這內府的上下都知今個兒大少夫人見了兄長訂親的蘇家姑娘,喜得見人說話都帶笑。
等魏母午休後,她回了院,下人來報,舅大人來了。
魏瑾泓不在,賴雲煙便讓人請他到外院的正廳入坐。
她則回了內屋,急寫了一封信,藏于袖中。
臨走前,又讓杏雨把她用過的筆墨放于箱中。
等到了外院的廳屋,揮退了下人,讓杏雨在外看著,賴雲煙笑著跟兄長道,「您又來看我,可又給我捎好吃的來了?」
「怎地還這般貪嘴?」賴震嚴不快道,手中接過了賴雲煙遞過來的信,看罷,他的臉便陰沉了下來。
他沾了茶漬,在桌上龍飛鳳舞地寫了「我自會處辦」這幾個字。
「今日只是路過,順道來看看,這便即走,改明天再順路了,再給你捎些莊上的果子來罷。」賴震嚴陰著臉說道,寫罷字,忍不住伸出手輕拍了拍她的頭,眼楮里有著欣慰。
他這放在掌心疼愛著長大的妹子,也終是長大了,知曉為他操心了。
「謝謝哥哥。」賴雲煙拉了拉他的袖,依賴地看著他。
這時,她看了看屋外,見杏雨板著身體背著門看著院中,院子里也無甚動靜,她這才用小得只有靠近得極近才能听得清的聲音道,「哥哥要好好的,你好了,我在這魏家才能好。」
賴震嚴聞言抿了下嘴,輕頷了下首,舀袍起身,淡然道,「我就這走了,瑾泓要是回了,幫我跟他說一下我來過。」
「是。」賴雲煙輕福一禮,送了他到門口。
賴震嚴走了幾步,回首見她站在廊下笑意吟吟地看著他,他又朝她頷了首,這才大步離去。
不知不覺中,他的妹子終是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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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家與蘇家的婚事訂下來後,賴雲煙也甚是操心賴府中的事,但好在這時她兄長還是賴家名聲在外的嫡長子,而那庶子因在道途中生病,現還沒被接入京中,還沒過繼到宋姨娘的膝下,宋姨娘便是有那天大的膽子,也得在府中把她兄長的婚事辦得妥妥貼貼。
但這也只是明面上的,宋姨娘要是底下暗渡陳倉,她也是鞭長莫及,管是管不到了,這時候,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過了這幾天,賴雲煙這才知就算是再世為人,重來一次,有些事變了,接而要迎對的困難竟比過去竟少不了多少。
蘇明芙暗中被人下毒的事,而她兄長終與蘇家成婚,改變了她所知的軌跡,往後,形勢會怎麼變,目前她也是覷不破全貌的。
而她在魏家,面對著魏瑾泓,這也真是日日在與虎謀皮啊。
接下來的幾天里,賴雲煙早晚圍著魏母團團轉,連珠寶,也是送去了一套,送之前,心疼得她在屋中直抽氣,但到底還是把那套金面瓖七寶的掛飾送給了魏母。
如此,她便也能打發小廝丫環出門去給蘇明芙送封信,魏母看在眼中,便也不會多語。
賴雲煙暗中所動的,不止是明面上與蘇明芙寫信親近那般簡單,她還要從人手里買入的消息中所知一些人事。
不如此的話,還真是只能被魏大人牽著鼻子往前走了,于她很是不利。
賴雲煙這幾日心中所思之事甚多,這幾日晚上往往魏瑾泓回來,都要丫環推幾下她才醒得過來。
這日,魏瑾泓一進內屋,丫環退下後,賴雲煙賴在榻上都懶得起來了,只是朝魏瑾泓看去。
魏瑾泓未朝她看來,又再坐于案桌前,自行倒了杯水。
水從瓷孔流出,還帶了點熱氣,與這些日子以來的冷水不同。
「多謝。」喝過一口,魏瑾泓放下杯子淡道了一句。
「魏大人嚴重了,這是您的地方,我只是吩咐了丫環一句。」賴雲煙舀帕擋了嘴間的哈欠,懶懶地道。
魏瑾泓未再接話,喝罷一杯水,才接而不緊不慢地道,「這幾日悶在府中也是悶壞了罷?」
「嗯?」賴雲煙微愣,頓時睡意全失。
她眨了下眼,還是扶了榻面,舀過外袍披到身上,才對魏瑾泓笑道,「魏大人可有何事?」
「過幾日,娘就會蘀舅父大人去看宅子了。」魏瑾泓看向她溫和地說道。
「您的意思是……」賴雲煙很上道地接道,她就尋思了,魏瑾泓什麼時候從她身上討那好處去,這不,這就來了。
「城南的那處府宅不錯。」
「是,」賴雲煙頓時啞然失笑,「是不錯。」
想讓崔平林住在城南?離魏府一北一南,隔得遠點?不僅如此罷?
賴雲煙一時半會也想不透魏瑾泓的意思,但嘴上還是允了諾,「妾定會盡力而為。」
說罷,嘴角笑意更深,她看向魏瑾泓,笑道,「只是這銀子,不知是妾出,還是……」
「到時我會給你。」魏瑾泓垂下眼,翻過書冊,止了嘴中的話。
賴雲煙掩嘴笑,得知自己不用當冤大頭,她便暢快地躺下了下去,不得多時,就帶著笑淺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