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王的計劃也沒什麼出奇的,無非就是層層設圍、重點搜索之類,不過看這個小小的五台縣,將被萬五大軍包圍的密不透風,再用鐵耙細細犁過,讓人不禁深信,那劉進縱然變成只耗,也難逃晉王殿下的天羅地……如果劉進真在五台縣的話.
至少楊榮和陳斌是不信的。兩人從軍帳出,便徑直離開了軍營,並騎而行了一段時間,楊榮突然冷笑道︰「真沒想到,竟能編出這麼個幌,簡直可笑至極」
「是啊。」陳斌深以為然道︰「若王爺真能誆出劉進,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只消埋伏三五百人,或者一杯毒酒足矣。」
「正是此理。」楊榮頷首道︰「如此一,老夫反而堅信自己的判斷。」
「嗯,我也信了。」陳斌點點頭,目光閃爍片刻,漸漸變得堅定起道︰「老王爺待我恩重如山,大殿下待我情同手足,我豁出去了,全听世叔吩咐」說著又皺眉道︰「只是永和王明顯信不過咱們,只讓我們負責外圈包圍的任務。內圈搜索的差事,都交給他的嫡系護衛,咱們有力使不上啊」
「我反而松了口氣,這樣咱們的安全,就有保證了。」楊榮輕聲道︰「如果那位氣數未盡,就讓老天爺保佑他躲過搜索,到咱們的防區。若是沒了氣數,逃不到咱們這片,那我們也愛莫能助。」
「……」陳斌沒想到,這老先生之前說得慷慨ji昂,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卻又縮頭縮腦起。「萬一那位被抓了,我們就眼睜睜看著?」
「只能如此,」楊榮嘆口氣道︰「雖然老王爺對我們恩重如山,但咱們死了不要緊,不能把一大家全搭上啊」
「是這個理。」陳斌點點頭道︰「不過,還是要盡量搭救的。」
「當然。咱們只要做得巧妙,也一樣可以⊥那人安然離去。」楊榮緩緩道︰「方才我仔細听安排,發現了永和王安排上的一個漏洞……」
「什麼漏洞?」陳斌忙問道。
「咱們此次的軍糧補給,是由五台縣令負責發運,」楊榮輕聲道︰「但永和王不放心,怕那人混在民夫里逃走,又特意命各軍派兵自取。」頓一下,他譏誚道︰「但他還是不放心,又命各軍互相運送,雖然誰給誰送還不一定,但我們兩個對一個,總有個繞開他們的機會。」
「世叔的意思是,」陳斌道︰「我們借這個機會,把他們送出去?」
「不錯。」楊榮看看陳斌,好像在說,你看,你錯怪我了?
「可問題是,我們如何讓那人知道我們的計劃?還有,如果他們現在不在縣城怎麼辦?」陳斌想一下,提出疑問道。他覺著這兩個問題都難以解決,前一個在于怎麼聯系到那人,後一個的難點在于,混入輜重隊的機會。只在縣城里,一旦出了城,任何一支運糧隊,只怕都有晉王的人全程監督,根沒有途混入的機會。
「第一個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你心里有數就行。」楊榮淡淡道︰「至于第二問題,就看他們的事了,還是那句話,咱們盡人事、听天命」說著朝陳斌抱拳道︰「郡馬,接下一段時間,一定要注意保密,咱們不能再聯系,一切全靠默契了」
「是小佷謹記」陳斌抱拳還禮,兩人便就此分道揚鑣。
待人馬聲音漸漸遠去,道旁草叢上的厚厚的積雪,卻突然松動隆起,一個裹著整片獸皮的瘦小身影,從雪堆下鑽出,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好一會兒,見沒有人返回,才收起獸皮,直起身,往軍營疾馳而去。
軍後帳溫暖如,永和王朱濟垠手持金杯,斜倚在鋪著厚厚虎皮的矮榻上,望著滿臉是傷,幾乎無法一眼認出的韋無缺,語帶淡淡挪揄道︰「這都幾ri了?你怎麼還不毒發身亡?」
「我被那個姓吳的耍了,」韋無缺一臉怨毒道︰「他給我吃的根不是什麼解藥,而是讓我繼續毒的毒藥斷了藥之後,雖然讓我痛不yu生,但疼到頂點後,發作得便越越輕,間隔也越越長……」
「這麼說,解毒的辦法就是不吃他給的解藥?」朱濟垠听了捧月復大笑道︰「你被耍得好慘啊,哈哈笑死我了……」
「……」韋無缺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斷藥之後這幾天,他是怎麼過的?無時無刻都像有一萬只螞蟻在全身噬咬,又像是在被刀劈斧鑿,痛到極點甚至一度發了瘋的想要自殺,還是永和王讓人把他捆起,又在嘴里塞上棉布,這才讓他熬過最難熬的幾天,才漸漸不那麼痛苦……至少沒有尋死的念頭,只用自殘就ting過去。他這一臉滿身的傷,就是這兩天的印記。
可想而知,此刻他心的怨毒,已經到了什麼程度?
朱濟垠正笑著,外面hi衛稟報說,鼠,回了永和王自幼喜歡舞刀弄槍,與江湖亡命為伍。自立門戶後,又搜羅了一群雞鳴狗盜之徒,鑽地鼠就是其之一,此人最擅長潛行、跟蹤、刺探、盜竊之類,朱濟垠特意命他跟幾個同行,在散會後尾隨各路將軍,听听他們i下說了什麼。
「讓他進。」朱濟垠呷一口杯的御酒,微閉雙目道。
不一時,那個獐頭鼠目、身材矮小的鑽地鼠進,給永和王磕頭後,盯著他手里的酒,tian了tian嘴。
「你這個死酒鬼」朱濟垠探手撈起一小壇酒,丟到他面前。鑽地鼠忙小心翼翼的接住,眉開眼笑的收在懷里,朝朱濟垠呲牙笑笑道︰「因為他們是邊走邊說,所以到小人面前時,已經說到一半,小人只听到他們後半截對話。
「講。」朱濟垠微閉雙目道。
「他們說,王爺的安排有個漏洞……」鑽地鼠便將听到的情況稟報王爺。
听完鑽地鼠的稟報,朱濟垠已是怒不可遏,把金杯重重捏扁,喝道︰「這兩個吃里扒外的東西,虧著天成提醒,不然王非要被他們坑了不行」說著高聲下令道︰「人,把他們給我綁」
「王爺少安毋躁。」一直旁听的韋無缺,揮揮手讓鑽地鼠下去,鑽地鼠看看朱濟垠,見後者點頭才退出帳去,享受他的御酒去了。帳再無他人,韋無缺才緩緩道︰「既然知道了那兩人和劉進勾結,那他兩個便是砧板上的魚,隨時都可宰割,何必要急在一時?」說著壓低聲音道︰「現在將計就計,把劉進逮住才是正辦」
「…」朱濟垠面e一陣yin晴變幻,半晌,還是認同的點下頭道︰「不錯
「王爺其實無需生氣,楊榮陳斌兩個蠢材,其實是在幫我們。」
「幫我們?」
「是的。王爺想想,到底是在山林里大海撈針好,還是把他們放進縣城,關門打狗強?」朱濟垠淡淡道。
「這還用說,當然是後者。」朱濟垠也想通了,臉上終于有了笑容道︰「而且我王兄還發愁,找什麼借口除掉陳斌、楊榮兩個老大的人呢。這下真是想睡覺有人送枕頭了。」
「只要能料敵先機,那任他燎原火,我有倒海水,」韋無缺點點頭道︰「便可一切盡在掌握」
「好」朱濟垠興奮的搓搓手道︰「這次要好好謀劃,千萬不能再失手了」說著看看韋無缺,重復問一句道︰「你不會再失手了?」他對上次幾乎吃到嘴的肥肉,卻又被人家略施小計、金蟬月兌殼,感到十分的不爽。
「不會我上次正在發病,沒法親自指揮,否則豈會被他們的雕蟲小技騙過?」韋無缺的目光,變得銳利而堅決起,就是朱濟垠不下令,他也會主動請纓的。他現在萬分想做的,就是報仇雪恨,把吳為、王賢等人碎尸萬段,挫骨揚灰,以泄他心頭之恨
「千萬如此」朱濟垠點點頭,沉聲道︰「除掉劉進,我們去一心月復大患,還能洗清身上的嫌疑、得到山西百姓的擁戴,獲得皇上的嘉獎,一箭四雕,萬事大吉」說著看看韋無缺道︰「劉進死後,他在廣靈縣的五萬大軍,你準備如何處置?」
「劉進一死,我的人便可上位,到時候自然全憑王爺吩咐,或是過黃河、入太行,再相時而動;或是王爺向朝廷請旨招安,可進可退,不足為慮。」韋無缺淡淡道︰「這會兒還是先集jing力,對付劉進和姓王的……」頓一下道︰「劉進還好,那姓王的實在太狡詐了,稍有疏忽,就會讓他逃之夭夭
「千萬不能讓他逃了」朱濟垠神情一緊道︰「不然就要出大事兒了」
「我當然知道。」韋無缺點點頭,他深知如果這次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依然抓不住王賢,那麼自己在山西的辛苦謀劃,恐怕要難逃失敗的厄運了
不過能抓住他麼?韋無缺捫心自問,卻發現自己的信心,並非想象的那樣堅決……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