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被擠下榜單了,大家不能坐視不管吧?另外,我都是現寫現發的,沒存稿……)
在明初,還沒有三腳賬、四腳賬,記賬的方法仍是單純反映現金收支盈虧的單式記賬法。這種記賬法根本無法反映財務活動的方方面,只是一本現金賬而已。
只要學過一點會計的人都知道,僅通過一本現金賬,是無法真正了解一個部門的真實收支,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已購入的材料物資的耗用,因為不涉及錢款支出,是不會記在賬上的。
總之,這種胡子眉毛一把抓,只給結果不給過程的記賬法,十分容易造假。
王賢只是核算了一遍,便感覺肯定有問題。看看時間還來得及,他單抽出一個月的賬目來,改用借貸記賬法,檢查收支是否平衡,如果不平,自然可以找出不平的流入和流出,繼而發現問題所在。
但一番忙碌下來,他發現對方是個老手,把賬做得很平……
但這難不倒專業人員,王賢還有‘本福特法則’這樣的法寶。這條法則說,在一堆未經修飾的數字中,開頭是一的數,出現幾率約為總數的三成。開頭是二的數,出現幾率約為總數的一成七,開頭是三的數,出現幾率約為總數的一成二……之後依次遞減,開頭是八和開頭是九的數字,出現幾率總和,才是總數一成。
只要樣本夠大,數字未經修飾,都會遵守這個法則。換言之,如果數字是捏造的,那麼統計結果就會大大背離這個法則。審計師用它來初審是否存在舞弊,可以大大提高審計效率。
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王賢統計了一年的賬目數字,看著紙上的十個統計數,是那樣的平均,他笑了……再看一眼賬目的負責人一欄里,赫然是當時還擔任典吏的李晟,他的笑容更盛了。
「還笑,核對出來了麼?」吳小胖子出現在他身邊,見他紙上只有九個數字,登時著急道︰「大人待會兒要看了。」
「早弄好了。」王賢笑笑,拿起上午就核算出的結果。
這時候雲板響了,眾書吏趕緊去司吏房集合。
果不其然,李晟訓話之後,又走到王賢面前,一聲不吭的伸出手。
王賢便將賬目遞給他。
李晟掃了一眼,扔在地上道︰「都是錯的……」然後一臉冷漠的望著王賢道︰「明天重算。」最折磨人的不是算賬,而是算了半天,發現錯了,還得從頭重算。李晟相信,王賢這樣的門外漢,算十遍也算不對,何況就算對了,自己也可以說錯了。這樣反復折磨幾次,就是個泥人也能被活活逼瘋……就算他賴著不走,自己也可以‘不稱職’,將他踢出衙門,自己解了恨,也替刁主簿出氣,一箭雙雕。
「是,大人。」但讓李晟失望的是,王賢沒有任何過激反應,只是彎腰撿起來,很老實的點頭道︰「那我重算。」
「再算不出來你就滾蛋,衙門里不養廢人!」李晟輕蔑的瞥他一眼,轉身進了里屋。
「是,大人。」王賢點點頭。
一眾書吏都同情的望著他,讓一個啥也沒學過的新人,統計繁雜的賬目,還不許出錯,這整人也太過了……再說王興業在衙門里的口碑很好,大家都很服他。國法還講禍不及妻兒呢,你李晟怎麼就抓著他兒子不放了?
只是大家懾于李晟的婬威,也不敢跟王賢多說什麼。只能嘆了氣,拍拍王賢的肩膀道︰「先去吃飯吧……」
王賢點點頭,一聲不吭,一副小受模樣。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其實是故意算錯的……
接下來三天,王賢依然天天算錯,天天挨罵,听得這群刀筆吏都忍不下心了……唉,這小伙子其實真挺不錯的,人勤勤懇懇,對前輩都很尊敬,每天打水倒茶,從不懈怠,跟傳聞一點都不一樣,怎麼就落在李大人手里了呢?
王典吏實在忍不住,這天散衙後,跟著李晟進了里間,勸道︰「沒必要這樣對王賢吧,他一個門外漢,你整天這麼折騰他,我看他都要傻了。」
「本來一天就要的東西,我已經給了他五天!還想怎麼樣?」李晟做事,第一要務是在道理上站得住,是以他總是理直氣壯道︰「難道衙門要變成養閑人的地方麼?」
「總得給他點時間,讓他慢慢學著來吧。」
「有那麼多現成的,還在等排隊呢,我為何要用他?」李晟哼一聲道。
「唉……」王典吏嘆口氣,不再說什麼。
待王典吏出去,李晟枯坐了很久,表情陰沉的滴水。他何嘗不知,這事兒拖得越久,造成的影響就越不好。只是萬沒料到,那王賢竟然如此有韌性,能一直忍到現在。
‘不行,得換個法子了。’李司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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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中午,王貴突然來衙門,叫王賢出去吃飯。
王賢才記起這茬,收拾下東西,知會同僚一聲,便跟王貴來到衙前街上。
衙前自古好景觀,除了鋪房、醫學、陰陽學這些官方機構外,還有四大寄生產業……第一個是旅店。縣城外的人,來縣里打官司,大都來這里投宿,原告方便及時遞狀子,作證人的方便隨時被傳喚,在押被告或在監犯人的家屬,也圖個就近活動人情,打探消息的便利。
第二個是茶館。上述人等安頓下來,就會到這里頭打听消息,找人幫忙,因為那些替人寫狀子的代書,幫人打官司的訟棍,就整天窩在這里。
第三個是酒樓,官府里的胥吏差役、師爺長隨之類,在酒桌上頭通消息、講頭存、勾結舞弊、討價還價。還有官府的公費吃喝,老板要麼賺死要麼賠死……
第四個是藥鋪,往往開在醫學隔壁,醫官只管診病開方,病患不妨就近抓藥。據說醫官每開一張方子,都是有抽頭的,吳大夫免了王賢的診金,其實一點沒少賺。加上衙門里隔三差五的打板子、拶指頭、上夾棒,傷筋折骨、皮綻肉爛司空見慣,是以跌打損傷藥賣的極好。藥鋪的主人陸員外,也成了縣里數一數二的富戶。
除了這四大旺鋪之外,還有些錢莊、米行、典當、果鋪等其他買賣,都是與衙門催征糧賦、課罰敲剝等業務,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
此外還有專以衙門公人、以及進衙辦事者為服務對象的飲食攤檔。王貴就在這兒請王賢吃飯。
叫了幾個炒菜,還有一盅雞湯,王貴便像長蟲吃雞蛋似的,吭吭哧哧,憋得滿臉通紅。
「到底有啥事兒,現在總能說了吧?」王賢嘆口氣道︰「是不是嫂子的事兒?」
「你怎知……」王貴一愣,又了然道︰「你現在可真聰明,是你嫂子的事兒。」說著一咬牙,「我倆已經和好了。」
「那感情好。」王賢笑道。
「你不生氣?」
「我生什麼氣?」王賢正色道︰「我當時那樣子,大嫂受不了也是正常。」
「小二你真是懂事了。」王貴高興道︰「我想把她接回家,你答應麼?」
「我怎麼會不答應?」王賢兩手一攤道︰「問題是,我答應沒用啊。」
「是,得娘答應。」王貴一下頹然,然後巴望著王賢道︰「你點子多,幫哥哥想想辦法。」
「我都被老娘耍成猴子了,」王賢苦笑喝口茶水道︰「你覺著我能有啥注意?」
「……」王貴郁悶的垂下頭。
「你透過口風麼?」菜上來了,王賢接過盤子,一邊擺一邊問道。
「嗯。」王貴點點頭。
「老娘怎麼?」
「她說侯家人不是說了麼,出了王家門,翠蓮就不是王家媳婦了……」王貴小聲道︰「還說西街劉大叔家的翠妮,黃花大閨女,不過才要二十貫彩禮……」
「……」王賢這個汗啊,老娘真有一代女皇的風範,「你覺著呢?」
「那不過是氣話。你嫂子人挺好的……」王貴垂首道︰「她當閨女的時候,哪吃過那種苦,跟咱家也捱了一年多,最後才受不了的。」說著小聲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再說她已經認錯了……」
「嗯。」王賢點頭道︰「這個忙,我得幫,誰讓當初因為我呢。」
「咋幫?」
「這個……」王賢嘆口氣道︰「老娘那回是真生氣了,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松口的,除非……」
「除非什麼?」王貴瞪大眼問道。
「除非有什麼可以讓她松口的理由。」王賢笑道︰「老娘不是說麼,在里子面前,面子算個屁……」
「什麼理由?」王貴的眼瞪得更大了。
「你想老娘最盼什麼?」王賢循循善誘道。
「孫子唄……」王貴道︰「看見人家的小孫子,她恨不得搶回家養著。」
「這不就結了……」王賢夾一筷子筍絲,細嚼慢咽起來。話說在衙門吃了幾天飯,他明顯不像餓鬼投胎,那麼缺肚子了。
「……」王貴迷茫的看著他,半晌方道︰「你的意思是,讓我給她抱個孫子回去?」
「不用等生出來,懷上就行。」王賢道︰「要是一般的婆婆,糊弄一下也行,但以老娘的火眼金楮,指定是要露餡的。」
「唉,要是能生,不早生了……」王貴聞言失望道︰「成親兩年了,她就懷上過一次,還小產了……」
「不要緊。」王賢輕聲道︰「我授你一套種玉**,回去掐日子一算,最多仨月,保你藍田種玉!」
「這麼神?」王貴張大嘴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