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第二六一章 打板子

作者 ︰ 三戒大師

「你敢辱罵我們?」薛勛等人登時鼓噪起來:「殿下,他公報私仇,我們不服」

朱瞻基皺著眉,欲言又止,還是把舞台留給了王賢。

「是男人就該敢作敢當,不就是八十軍棍麼?」王賢睥睨著一眾紈褲武將道:「雖然本來不必如此,但為了彰明軍法如山,我這個軍師便同你們一起領受,讓你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大堂內登時一靜,因為方才有言在先,薛勛等人氣焰為之一滯,朱瞻基這才輕聲道:「你不必和他們一同領罰。」

「不過是讓這群廢物,知道什麼是漢子罷了。」王賢卻拒絕了朱瞻基的好意。

「那,好吧。」朱瞻基深深看他一眼道:「就听軍師的。」

「昨天不在怡紅閣的,可以暫且站到一邊。」王賢面色冰冷的轉回頭道。

便有一半人站了過,其實剩下一半人中,也有不少昨天沒的,只是為了表示一個鼻孔出氣,依然站在薛家兄弟身邊。

「來人」王賢喝一聲。

「喏」兩列行刑手便手持碗口粗的硬木杖應聲上堂。

「二位指揮使陪我一起受刑可好?」王賢緩緩解下腰帶,除掉身上的錦袍,露出線條分明的結實肌肉,這是他兩年來注意飲食、堅持健身的結果,與當初麻桿似的病鬼,不可同日而語。

「你來真的?」薛桓看看王賢,又看看那硬木杖,縮縮脖子。

「軍營無戲言,你爹怎麼教的你?」王賢瞥他一眼。

「你夠狠」薛勛悶聲道:「我們自然奉陪,不過眼下我倆有傷在身,只能權且記下,待傷好後再補上……」王公子弟從來色厲內荏,兩人打起了退堂鼓。

「不要緊。」王賢卻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道:「正好一並養傷」說著重重拍案道:「還愣著于什麼,按倒」

行刑手便倏地揮出軍棍,打在兩人的後膝窩上,兩人一個趔趄向前撲倒,趕忙用雙手撐地,各自背上卻重重吃了一棍,如兩團會說話的泥巴,慘叫著被狠狠拍在地上。

緊接著八只腳分別踩在薛家兄弟的兩只手背和兩個後腳踝上,兩人便呈大字形被緊緊地踩住了

輕蔑的哼一聲,王賢也俯身趴在地上,閉眼咬牙道:「行刑……」

「等等等等……」薛家兄弟才吃了一棍,就感覺骨頭要斷了,心說八十棍打下來,還不成肉醬了?忙朝朱瞻基大叫道:「殿下救命啊」

「你們太讓孤失望了」朱瞻基卻黑著臉道:「軍師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還愣著干什麼?打」他自然知道不想讓幼軍成為笑話,首要任務就是嚴肅軍紀。現在王賢主動犧牲,豈能辜負他的一片苦心?

伴著殿下一聲令下,軍棍便紛紛重重落下,打在三人的上,發出撲撲的入肉聲,分外沉悶,卻令人毛骨悚然……

薛家兄弟登時慘叫起來,被扔進熱鍋的蝦子一般,劇烈的掙扎著,卻被行刑手死死踏住,掄著棍子一下下朝他們的招呼,沒幾下就開了花……

大堂外,一眾薛家家將心急如焚,想要沖進搭救二位少爺,但是太孫殿下面沉如鐵的立在那,況且人家王賢軍師也在挨打……

王賢的上,也早就皮開肉綻,然而他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比起狂呼亂叫的薛家兄弟,更像是將門之後一個文弱……好吧,不算文弱的秀才尚且能堅持,兩位少爺可是陽武侯爺的公子,要是堅持不下來,可要把侯爺的臉丟盡了……因為侯爺的臉面,本就所剩不多了。

思來想,他們只能一面數著數,一面讓人回稟告侯爺,一面準備擔架傷藥……

其實打到三十幾下,薛家兄弟就沒什麼聲息了,朱瞻基怕再打下,有個三長兩短就不好交代,等到打滿四十杖,便忙叫停道:「好了,今天是軍師上任的好日子,先打一半,剩下的權且記下」心中暗罵道,這是什麼狗屁理由啊

太孫一叫停,兩邊的人忙搶上前,將都已經沒動靜的三人抬出施救……吳為和二黑用門板把王賢抬到一間耳房,白雲老道手腳麻利的把他的褲子剪開,慶幸道:「還好穿的是綢褲。」待查看傷處時,這位武當山的外傷高手不禁輕咦了一聲。

更讓他驚奇的還在後頭,王賢竟然睜開眼,對目不轉瞬的靈霄道:「一邊玩,姑娘家家的,盯著男人 算什麼樣子?」

「都開了染坊了,還有啥好看的?」靈霄撇撇嘴,旋即好奇道:「不過你咋看著沒啥大事兒呢?

「嘿嘿,大姐頭忘了我們是于啥的了?」帥輝得意笑道:「咱們可是公門出身,打板子的行家

「原來如此」朱瞻基走了進來,衛士自然不會阻攔。他笑罵道:「害我白擔心一場,還掉了幾滴淚。」

「不是有意欺瞞殿下,」王賢訕訕道:「只是怕耽誤了殿下的大事,才不得不耍了些手段。」

「這里頭還有什麼花頭?」朱瞻基這種天潢貴冑,自然不懂下九流的勾當了:「你也開花了,這總做不了假吧?」說著伸手戳了戳他的傷口,是真的不假。

「是真的,」王賢嘶嘶倒吸冷氣道:「但只是一層皮外傷,別說筋骨,連肉都沒傷著……」

「大人,其實傷著肉了……」白雲子小聲提醒道。

「呃,我說怎麼這麼疼呢」王賢錯愕一下,郁悶道:「沒辦法,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是啊。」帥輝附和道:「周勇他們還是練得少了,活兒糙了點。這要是我富陽縣的張班頭來打,一樣的效果,大人現在就能下地。」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還有專門練這個的?」朱瞻基好奇道。

「當然,打有衙門起,就有靠這杖頭錢吃飯的。」帥輝笑道:「哪行哪業沒有貓膩?不足為奇。

「他們是怎麼練的?」朱瞻基很感興趣道。

「練習時,是用衣裳包住一摞紙張,要練到打完之後,衣服破破爛爛,里頭的紙張卻完好無損,這種法子叫外重內輕,打人的時候看起來皮開肉綻,實際上卻傷皮不傷骨,造不成什麼傷害。」帥輝如數家珍道:「同時還練一種相反的,叫外輕內重,衣服里不包紙,而是包厚石板,要練到打完之後衣服完好無損,里面的石板卻要打成碎石,這樣打人的話,自然非死即殘。」

「那……」朱瞻基咽口吐沫道:「薛家兄弟是哪一種?」

「哪種都不是,就是正常打。」王賢給他吃定心丸道:「他們是武將之後,自幼打熬筋骨,幾十棍子打不殘他們。」

「那就好,那就好……」朱瞻基放下心,見老道士已經為王賢上藥包扎完畢,便輕輕咳嗽一

「你們都出,我和殿下有話說。」王賢會意的吩咐一聲,眾人便齊齊告退。

朱瞻基在床邊坐下,側耳听听前頭,有慘叫聲隱隱傳來,輕嘆道:「每人四十,一個不落。」

「理當如此。」王賢淡淡道:「我同他們一起受罰,他們不會對殿下產生怨氣。」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在乎他們怎麼想了。」朱瞻基神情郁郁道:「靠這些人,練不好幼軍的。

「不錯,」王賢也嘆氣道:「想不到大明的勛貴子弟,墮落的如此厲害。」大明的軍力如今正在鼎盛,大軍南征北戰,所向披靡,軍隊的戰斗力肯定沒問題。但轉念一想,似乎土木堡之變也就在三十年後,軍隊墮落的如此之快,恐怕原因就在這里。

「是啊,也許騎射武藝還都不錯,但是滿身的驕橫散漫,視軍紀如兒戲,我怎麼放心把軍隊交給他們?」朱瞻基面色凝重道:「其實第一個察覺到此等隱憂的,正是薛家兄弟的父親陽武侯,他曾專門上書皇爺,要求訓練武臣子弟,估計就是看到自己兒子的操行,才會生出這份擔心。」

「皇上的態度呢?」

「皇爺自然早就警覺,幾年前就針對這些情況,采取過嚴厲措施,包括武官襲職要先參加比試,一試不中戍開平;再試不中戍交趾;三試不中,戍煙瘴之地以警勵之。」

「這下夠狠的,應該起作用了吧?」王賢問道。

「聖諭一下怨聲載道,第一年應試的,幾乎全軍覆沒。」朱瞻基苦笑道:「他們老子便皇爺那里哭訴,皇爺最是念舊,都是跟他出生入死打天下的,也不忍因為一次不中,就把他們的子孫發配,于是允許他們考三年,三次不中再發配……」

「有發配的麼?」

「今年秋天才是第三年。」朱瞻基嘆氣道:「所以暫時還沒一個。」

王賢無語了,連雷厲風行的永樂大帝,都搞不定的事情,自己肯定更搞不定。

「我覺著皇爺給我組建幼軍,」朱瞻基突然幽幽道:「說不定是想看看,有沒有另一種可能。」

「殿下的意思是,」王賢腦海中一閃念,沉聲道:「皇上想看看,募兵會不會比世兵能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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