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琳妃傳 第二十章 算來浮生一場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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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來浮生一場夢(2)

此時的宓秀宮,早有不少侍衛守著殿門,神色肅穆,想來已是被交代清楚,直到竹息稟明了是皇帝的旨意後方才放了朱成璧進去。‘.

宓秀宮的掌事女官如圭見朱成璧進來,忙迎上前來請安道︰「琳妃娘娘萬安,我家娘娘剛剛喝了藥睡下呢。」

朱成璧輕輕一笑,轉瞬卻以凌厲的眼神迫住她,斥責道︰「玉厄夫人可是糊涂了嗎?本宮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過來,怎麼她是要抗旨不尊,還是蔑視皇上呢?」

如圭甚少見到朱成璧這樣的疾言厲色,一時慌得找不著北,躊躇片刻只道︰「請娘娘稍候片刻。」便一頭進了正殿。

竹息掌不住冷笑︰「看看如圭便知道,玉厄夫人是怎樣的……」竹息到底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在嘴角冷凝了痛快的笑意。

未幾,如圭又迎了出來,換上一副畢恭畢敬的姿態,恭謹地福了一福,道︰「夫人請娘娘進去。」

朱成璧也不正眼瞧她,扶了竹息的手臂便翩然進殿,卻見玉厄夫人一臉惶恐地坐在床頭,因是家常裝扮,倒不似平常那般華貴雍容、盛氣凌人。

朱成璧面帶微笑,款款而來,也不請安,卻一把按住了玉厄夫人的手,緊緊迫住她的驚慌失措的雙眸︰「今日所談之事,涉及你我二人的性命,還是請無關緊要的人出去吧。」

玉厄夫人微微一愣,也顧不得去惱怒琳妃方才的無禮,只淡淡對如圭道︰「你且出去。」

朱成璧看著竹息與如圭恭順地退了出去,同時也真切地感受到玉厄夫人的左手傳來的輕輕顫抖,心中暗暗放了心,還好,玉厄夫人終究是害怕的,如果她此刻是紋絲不動的話,只能證明已是下定決心、意欲魚死網破,那可就麻煩了。

「夫人這次可是讓皇上傷心透了。」朱成璧輕輕道,右手的食指悄悄探到玉厄夫人的手腕下方,感觸著脈息傳來的微微震動,覷一眼玉厄夫人怔忪的神色,「我且問你,你可期盼著皇帝之位嗎?」。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不僅觸犯了皇帝,也觸犯了玉厄夫人,朱成璧卻說得如此輕松,更是著意省去了一句「夫人」的敬稱,此種情景,不像是位分各有尊卑的妃嬪之間的對話,更像是親人間的促膝交談。

恍惚間,玉厄夫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入府前,也是這樣的如血黃昏,自己因為不想入那魏王府,賭氣跑回寢房蒙上被子躲起來。而母親,卻是頭一回嚴肅認真地坐在床頭,按住她的手,語調清越︰「兒,這件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林若用稚女敕的聲音表達自己的不滿︰「哥哥保國衛家,征戰沙場,他說過要為我找個好人家,但為什麼我要去魏王府!魏王已經有了夫人!我不要當小老婆!」

林夫人用力掰過林若的下巴,看著她完滿如一塊上好碧玉般的面龐︰「正是因為你哥哥保國衛家,為林氏一族的前途和榮譽而戰,所以,你也應該做出自己的決斷!魏王是最有實力奪取帝位的皇子,倘若他能為帝,他日你便是皇妃!」

林夫人語帶魅惑︰「你想清楚,是做一個無用之人的嫡妻,還是做一個帝王的妃嬪?」

林若心中微微一動,波瀾頓起,做無用之人的嫡妻?還是做帝王的妃嬪?

林夫人輕輕一笑︰「更何況,妃嬪之身,若能把握良機,便能登上太後之尊俯視天下蒼生。那麼,兒,你告訴我,從小爭強好勝的你,甘願舍棄你傾國傾城的容色去卑微地度過一生嗎?」。

「你是林氏的女兒,你的兄長已經為你鋪好了路,那麼你便自己去爭取。」林夫人撫一撫林若柔軟的發鬢,將凌亂的劉海輕輕理順,「你的哥哥與你,一個將會是國之棟梁,一個將會是天下之母!」

玉厄夫人的心緒又是一蕩,仿佛連自己都收不住了,是什麼時候,魏王坐在自己的床邊,執著自己的手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明明知道這句話,他已經對許多女人說過,明明知道,男人的甜言蜜語,是裹挾著毒藥的糖衣炮彈,但是那一刻,面對那個男人的朗朗目光,還是有些沉溺。

又或是什麼時候,自己坐在尚是魏王正妃的夏夢嫻床頭,輕輕調好一碗浮著熱氣的藥茶,笑著說︰「湯馥嫻已經吃盡了苦頭,王妃不必煩惱。」

夏夢嫻則虛弱地報之一笑︰「若你最貼心。」

但是,不管是夏夢嫻還是林若,都不會想到,那一碗碗藥茶,早已被林夫人下好了慢性毒藥,林若日日服侍在夏夢嫻床頭,得盡了信任與依賴,直到那一日,林夫人笑著對她說︰「王妃已經不能生育了。」

林若嚇得摔掉了手中的碗,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碎裂一地的青瓷碗碎片,倒映出母親虛浮的容顏。

「日日下毒,已經絕了正妃的後路。」林夫人坦然地笑著,那麼陌生,仿佛不像是自己的母親,「母親已經幫你杜絕了最大的後患,當然,這也是你兄長的意思。」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就算曾經想過,正妃對自己示好是為了對付同為側妃且恩寵甚隆的湯馥嫻。但是,王府里面那麼凶險,除了魏王,還會有誰會對自己好?于是,自己也便願意親近這位正妃,也願意幫助她一同對付湯馥嫻,只是卻不知,不經意間,自己的手,已經沾染了血腥之氣,還是自己最願意親近的正妃,況且,這一次,是自己的母親帶著自己踏上一條不歸之路。

因為心中有愧,所以在王妃面前,總是無比謙卑,也願意幫助她,一同對付諸多的嬪妃,直到朱成璧進府,直到阮嫣然入宮。

玉厄夫人仿佛看到那個暴雨如注的傍晚,朱成璧跪在含章宮外淋雨,鬢發皆濕、搖搖欲墜;又仿佛看到那個陰雲密布的日子,祝修儀率領一眾宮人,跪在儀元殿外哭諫;還有皇五子玄濘,還有賀婉儀、錢小儀,甚至包括密貴嬪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手上沾上了越來越多的血腥之氣,直到對鏡自顧,自己都驚覺眼角的凌厲機鋒。

有時候,自己一個人靜靜坐在床頭發呆,都似乎能嗅到手上的血氣。直到……直到宓秀宮越來越君恩稀疏,直到母親去世,直到哥哥謀逆,浮生一場夢,真的,只是一場夢,夢的盡頭,是九五之尊的皇位,是自己在母親病床前許下的諾言︰必爭帝位。

一瞬間,種種往事在頭腦里盤根錯節,玉厄夫人微一怔忪,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呢?難道你不想嗎?」。

「我當然也想。」朱成璧呵氣如蘭,輕輕的話語如同香霧一般慢慢散開,「只是我一早就知道,我沒了這個機會。」

玉厄夫人緩緩掃過朱成璧毫無破綻的臉龐,卻听朱成璧徐徐而道,仿佛一支利箭直擊自己的胸口︰「皇上早有立玄濟為太子之心,玄,半分贏面也沒有。」

仿佛是被人一下子從水底拉起,新鮮且帶著一絲寒意的空氣瞬時撲向自己,毫無防備,玉厄夫人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只喃喃道︰「怎麼可能?」

朱成璧感受著玉厄夫人脈息的急促跳動,依舊是不動聲色︰「一則,玄濟性情冰寒,需要多年的打磨圓潤,方能勝任太子之位,若是過早立了太子……」朱成璧深深看住玉厄夫人的雙眸,「你自是知道的,先帝一朝,兩任皇後的嫡子都是過早被立為太子,導致性情乖張、目無皇權,犯下了多少過錯。」

見玉厄夫人微微頷首,朱成璧繼續說道︰「況且,玄濟娶妻已有三年,卻僅有慶成宗姬膝下承歡,如果不能有世子,難免遭人覬覦,太子之位亦是不穩。」

玉厄夫人略略遲疑︰「你的意思是?」

「你還不明白嗎?」。朱成璧陡然高了音調,發鬢的蝶戀並蒂海棠鏨玉步搖垂下的瓔珞微微顫動,劃過晶亮的弧度,「正因為皇上對玄濟寄予厚望,皇上才會冷落你而寵幸阮嫣然!正是因為玄濟會登臨太子之位,所以皇上才會讓博陵侯為他保駕護航!如今,博陵侯到底是被挾持還是意欲逼宮,你自己一清二楚!皇上謀劃多年,就是為你們母子著想!林若啊林若,你怎能讓皇上如此傷心失望!」

玉厄夫人一時間目瞪口呆,朱成璧的話已直追耳邊︰「皇上剛剛告訴我,待到賀妃誕下世子,就會封玄濟為太子,你便是正一品的淑妃,更會封你兄長為異姓王!如今若十萬大軍依舊兵困圍城,你讓皇上如何自處?」

玉厄夫人心頭一熱,脈息跳得越發快,朱成璧心中的懸著許久的石頭終究是落了地,事到如今,玉厄夫人已經生生墜入圈套,再無反制的機會了。

「那麼,我該做些什麼?」玉厄夫人機械似得擠出這句話,反手握住朱成璧的右手,半是欣喜半是惶迫,「我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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