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 第三十一章 五彩石堅補蒼天,廣寒殿淒月難圓

作者 ︰  靈月

月s 輕攏沙丘,朦朦朧朧,已經遮掩了白天的血s ,一切復歸平靜,五千年的梵唄輕誦,晝夜起伏,度劫難一生。

竹林深處,幽幽,月s 依稀可以照到這里,只是晚上不會有人來這里,沒有人有興致來這里,當然,也沒有人敢來這里。

上官鳴鸞抱著身子,獨自站在竹林深處,听著時而傳來的幾聲蟲子的鳴叫,心里直發毛,她謹慎地四顧回望,小心翼翼地,明亮的眼楮就算是在黑暗中依舊能夠綻放神彩。

「你來了。」一陣冷冷的聲音傳來。

鳴鸞輕輕答應一聲,看見不遠處李千羽的影子。

李千羽轉過身來,拿出兩把寒光閃閃的劍,說道︰「傲雪劍和凌霄劍,你收好了。」

鳴鸞接過兩把沉甸甸的寶劍,低頭看著其貌不揚的傲雪劍和清麗絕倫的凌霄劍,雖然模樣大相徑庭,卻看起來是如此般配,鳴鸞心里一酸,喃喃道︰「破曉……」

李千羽雙手負背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況且除非見到林破曉尸首,否則他就不叫死了,只是叫失蹤而已。」他看了看鳴鸞又說道︰「你們有誰下去找他沒?」

鳴鸞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大家都說他是叛徒,是ji n細,說他活該!」

李千羽哼了一聲,說道︰「好個大義凜然,義正詞嚴,說的比唱的都要好听!」

鳴鸞撫模著劍說道︰「不過好多和破曉合得來的怪人們都去找了,說是不管他是正是邪,和他們合得來的就要救。」

李千羽回望鳴鸞一眼,問道︰「那麼滄浪派呢?」

鳴鸞說道︰「師父他們還在和玉書神俠他們在一起,秋雪姐姐昏迷不醒,就連楚大哥他也是一言不發。」她看著李千羽說道︰「把真相告訴我,我去和他們解釋清楚。」

李千羽說道︰「不必了,該相信的早就相信了,不該相信的說了也不信,其實事情很簡單,雲靈被血衣堂的人抓走後……」

鳴鸞忽然打斷道︰「什麼?雲靈姐姐她……」

李千羽點了點頭,說道︰「林破曉不想讓你們知道,自己去找血衣堂,而現在只有修羅山知道血衣堂所在,于是破曉就暫時和我們合作,不過我向你保證,他一件壞事都沒做過,後來修羅山暗中平定臨風御劍閣,冒著他們的身份到這里查探,終于找到了雲靈姑娘,但是為了阻止血衣堂,他又再度回來……」

鳴鸞抹了抹眼楮,說道︰「不要再說了,我全明白了,謝謝你。」

李千羽回身說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來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說罷就消失在竹林中。

月s 照著兩把劍,閃著淒美的光,鳴鸞緊緊抱住劍,一步步走回去。

就在鳴鸞回身的剎那,秋雪虛弱的站在前面,臉s 蒼白,目光定定地看著前方,帶著絕望。

毫無疑問,剛才的話都被秋雪听了去。

鳴鸞走過去,微微說道︰「秋雪姐姐,你……」

秋雪只是看著前方,喃喃道︰「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逼死了我的弟弟……」

鳴鸞緊緊抱住秋雪,哽咽著說道︰「秋雪姐姐,你不要這樣,不是你的錯,不是!」

秋雪心里最後的防線徹底攻破,把自己的頭狠狠向竹子上撞去,竹竿搖曳不定,沙沙聲響不住哭泣,秋雪慘呼一聲,再度昏厥過去。

風也蕭蕭,雨也瀟瀟,閃電劃破長空後一陣驚雷。

天,下雨了。

鳴鸞渾身**的,在閃電雷聲中慢慢站起,秦落痕撐著傘走來,打在鳴鸞頭頂,鳴鸞狠狠推過秦落痕,**的發絲繾綣,粘在額頭上,鳴鸞喊道︰「不要過來,你們都是壞人,我不要見到你們!」

說罷蹲在地上終于嚎啕大哭不止,秦落痕待在原地,看著鳴鸞,看著她恣意汪洋地哭泣,隨後慢慢走過去,緊緊抱住鳴鸞。

鳴鸞被雨淋得身體發抖,顫顫微微躲在秦落痕的胸懷,不住哽咽,用力捶著秦落痕的胸口,喊道︰「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們高興了,滿足了?我恨你們,我恨!」秦落痕強忍著痛,皺著眉頭,抬起鳴鸞的頭,說道︰「或許該死的應該是我,不是他們。」

鳴鸞看著秦落痕暗淡無光的眼神,心里一痛,撲在秦落痕懷里,說道︰「我不許你死,你要是死了我恨你一輩子。」秦落痕慘然一笑,轉移話題說道︰「舍不得我?」鳴鸞嗔道︰「鬼才舍不得你。」秦落痕把傘交到鳴鸞手里,說道︰「秋雪身子不好,你撐著她,不要讓她著涼。」

鳴鸞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我們一起淋雨,好久沒有淋得這麼舒服。」

秦落痕嘴角一笑,說道︰「你說什麼都好。」

三個人,一步步向屋里走去,有的時候,從起點出發,再回過頭去,就會發現,原先的起點,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終點。

山崗上,獨孤清秋彈奏著空山新雨的曲調,馬匹在寒夜里啃著青草,緩緩踱著步伐。

方笙寒緩緩走過來,說道︰「今天多謝了。」獨孤清秋沒有說話,依舊入迷彈著,過了良久,琴音乍止,獨孤清秋翻身上馬,背著琴奔馳而去。

方笙寒淡淡看著消失的身影,回頭看著遠處的玉書神殿,漸漸消失在雨幕里。

清晨的陽光絢爛,將昨夜的驟雨痕跡照得蹤影全無,吳雨弦拄著棍子,低頭不語,鳴鸞恍恍惚惚走出來,雨弦問道︰「還不肯吃?」

鳴鸞搖了搖頭,嘆道︰「換成是我我也吃不下,徒弟,今天陪我去山崖走一趟好不好?」

吳雨弦瞪大眼楮問道︰「怎麼,你也想不開啦?」

鳴鸞一腳踢開雨弦,說道︰「不是啦,我和書生說好去山崖下找破曉的。」吳雨弦哦了一聲,拍了拍胸脯說道︰「師父有令,徒弟隨叫隨到。」

鳴鸞哼了一聲說道︰「虧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師父,昨天半夜找你人都沒了。」

雨弦哈哈一笑,說道︰「這不是我去找我小妹了嘛。」

鳴鸞瞪大眼楮,指著雨弦說道︰「哦,原來是這樣,哼!」

雨弦站起來說道︰「不會這樣也要生氣吧?」

鳴鸞笑道︰「哪有啊,走啦。」回頭又看了看雨弦的棍子,說道︰「以後你小心些,棍子的克星知道是什麼不?」說罷揚了揚手里的蘅蕪鞭,接著說道︰「敢為師命,殺,無,赦。」

雨弦愛惜地撫模了棍子,說道︰「這棍子可是楚大俠送給我的,可不是一般的棍子。」

鳴鸞拉了拉雨弦,說道︰「對了,你武功什麼時候恢復的?」

吳雨弦拍了拍自己,說道︰「我說過我骨骼j ng奇,那點小傷算什麼,不過我還要多謝瓊玉姑娘。」

鳴鸞哈哈一笑,說道︰「怎麼,看著上人家了,人家可是瓊花宮宮主了,改天什麼時候回去看看她。」

吳雨弦長嘆一聲,心想︰「她應該很好吧,當初我一個人走也是因為希望自己一個人能夠好好想清楚,可是……」

鳴鸞在雨弦眼前晃了晃,問道︰「喂,你沒事吧?」

雨弦抬起頭,回轉過來,說道︰「哦,沒事,想一些事情罷了。」

鳴鸞壞笑一聲,說道︰「來,和我講講你的經歷。」

吳雨弦悠閑地說道︰「那這可就有的說了,我離開之後,就每天鍛煉自己,希望自己早r 恢復武功,一天我在揚州瘦西湖發現一個洞口,洞很深,沒有人居住的樣子,就在里面修習《洗髓經》,沒過幾天,就看見一批金國的士兵運著一塊藍幽幽的石頭走進來,他們叫它藍耀石,看樣子好像很稀有的樣子,我偶然听到他們說這是從昆侖山上開采下來,百年難得一見,是上好的鑄造兵器的石料,看樣子應該有什麼密謀……」

說到這里雨弦忽然停了下來,鳴鸞說道︰「咦,怎麼不說了,快講快講,我正听得興起呢。」

雨弦說道︰「接下來的事情想想都覺得好險,我輕輕一動踫到一塊石頭,弄出了聲響,虧我還屏住了呼吸,難受得半死,很快就被金兵發現了,幾個金兵圍住我,說來也巧,恰好其中有幾個曾經和完顏博烈去過少林寺,對我忌憚三分,我看準了這一點,一步步向前面走去。」

鳴鸞吃驚地說道︰「那你豈不是找死?」雨弦狡黠說道︰「我就賭了一把,不過還好,就在這時我看見遠處塵煙飛起,就知道有官兵來了,于是我就拖延時間,和他們周旋,他們幾個圍在我的周圍,做出打架的架勢,又不肯攻過來,一個個推來推去,總之是誰都不想做替死鬼,我大喊一聲,他們嚇了一跳,後退幾步,忽然听到馬蹄聲,幾個人互相看了看,轉身就走,我回身就把他們擋在洞口,就在一個人一拳打過之際,我準備硬接,忽然一滴水飄來,那個人就站立不動了,你猜誰來了?」

鳴鸞手一指,說道︰「金風玉露,楚大俠?」

雨弦哈哈一笑,說道︰「正是,後來楚大俠就帶我回到杭州,準備向皇帝啟奏獎賞我,我也不稀罕,就是想去見見皇宮,不去還好,那皇宮可真破!」

鳴鸞叉腰道︰「你以為呀,我從遠處瞧見過,皇宮在一座山上,而且周圍都是密林,半夜還有烏鴉叫聲,據說聖上批閱奏折時沒有听到烏鴉的叫聲還補習慣哩。」

雨弦恨恨說道︰「哎呀,真該早點和我說,不過也好,楚大俠將藍耀石鑄成兵器後,還特意加入金j ng,請能工巧匠為我鍛造了這根棍子,無堅不摧。」說罷看著藍光閃閃的藍沫清心棍,透著陽光閃閃發亮,透著高貴的氣勢。

鳴鸞又問道︰「那清秋姐呢,你們哪里遇見的?她的箭法可真厲害,第一次見到。」

雨弦撓了撓頭說道︰「清秋姐的身份一直很神秘,我都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楚大俠的,她說玉書山莊有難,恰好我們準備前去,于是奏明聖上,費了好大口舌才拿到了聖旨。」

鳴鸞點頭道︰「我就說,皇帝對天下武林人士恨不得一一消滅,昨天怎麼會發聖旨,原來多虧你們呀。」

吳雨弦說道︰「那是,皇帝老兒也真是的,扭扭捏捏,听說當年還到金國去做過人質,弓箭sh 術很厲害,現在看起來,哎,真不怎麼樣,時候不早了,找秦公子出發吧。」

鳴鸞點了點頭,和吳雨弦前去找秦落痕。

在深深的崖底,是一座小小的村莊,鐵匠沉重的打鐵的聲音重重傳來,婦女在河邊洗衣服,說著閑話,小孩在歡快地奔跑歡笑。

清晨的陽光暖洋洋照下,林破曉緩緩睜開眼楮,看清了外面的世界,林破曉苦笑︰「原來地獄也不是那麼可怕,好像天堂。」

「你怎麼不知道你自己是在天堂呢?」一個朦朧的身影在林破曉面前隱隱出現,林破曉笑道︰「我這種人,天堂怎會收留我?」

那人冷笑一聲,說道︰「那你還是去你的地獄,回到上面去吧。」

林破曉搖了搖頭,黯然道︰「還是死了好,現在什麼都放得下了,只是……」

「只是一位女子,她為了你,也跳下懸崖,可你僥幸逃生,那位姑娘卻真的到了天堂了……」

林破曉一听,眼楮忽然睜開喊道︰「雲兒!雲兒她跳下來了?」林破曉看了下自己身上,睜大眼楮問道︰「為什麼?怎麼回事?我怎麼沒死?雲兒呢?雲兒在哪里?」

在林破曉眼前出現一位高大男子的身影,相貌俊秀,英氣必然,眼神甚是凌厲,他低頭說道︰「你從懸崖掉下來,正好我在采藥,你命好被山上幾棵大樹托住,保留了x ng命,只是那位姑娘就沒有那麼好命了……」

林破曉一听,血紅的眼楮里布滿血絲,掙扎喊道︰「不!該死的人是我!為什麼是雲兒?我不相信,雲兒……雲兒!」林破曉聲嘶力竭爬出來,忽然腳下一軟,摔在地上,那男子搖頭說道︰「我剛才給你把過脈了,你一身的武功全都廢了……」

這無疑對于林破曉又是一個晴天霹靂,林破曉呆坐在地上,看著那男子問道︰「你究竟是誰?」

那男子說道︰「你叫我蔣駿凌好了。」

林破曉呵呵冷笑一聲,說道︰「誰要你救我了?誰要你救我了!我死了活該!死了活該!」林破曉呆呆看著天空,問道︰「雲兒呢?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蔣駿凌搖頭道︰「她摔下來已經是……所以我們已經把她葬了。」

林破曉心里陣陣劇痛,站起來拉住蔣駿凌的衣服說道︰「帶我去!帶我去!」蔣駿凌看著近乎發狂的林破曉,說道︰「你跟我來……」

在山腳下,上面是高高的懸崖,林破曉看見一個小小的土丘,跑過去趴在土丘上,拼命扒開泥土,拼命狂吼雲靈的名字,蔣駿凌一把拉住,喊道︰「人死不能復生,你應該好好為她活著!」

「滾!廢話!這樣的話我不要听,一個個說著風涼話!你們懂個屁!」蔣駿凌冷冷看著林破曉,現在他已經完全瘋了,林破曉呆呆坐在墳前,笑道︰「雲兒,破兒不會讓你寂寞,破兒這就來找你,你等著破兒……」

說罷林破曉奮力向崖壁撞去,忽然眼前一黑,在崖前倒下。

沒有人看到誰出手,只有蔣駿凌依舊冷冷站在那里,沒有一絲表情。

屋子里,蔣駿凌看著昏迷的林破曉,說道︰「你出來吧。」

一個女子從後屋緩緩走了出來,痴痴看著破曉,不是別人,正是雲靈。

「為什麼要我騙他?看著他那個樣子我心里也很難過,你不心疼?」

雲靈微微搖了搖頭,笑道︰「我的心無時無刻不在痛著,他的苦,我懂,但是只有這樣我才能讓他沒有顧慮,完成他該做的事,洗清他的冤屈,要是我在他身邊,他有太多的顧慮,所以,我選擇默默在他背後,靜靜看著他,幫助他完成他的心願,這樣子他才會沒有遺憾……」

蔣駿凌看著雲靈說道︰「他的武功不知道為什麼已經全廢掉了,沒有緣由,我家里世代j ng通醫術,我一定會替你幫他找到方法恢復。」

雲靈憐惜地撫模著破曉,喃喃道︰「破兒,這回是該我保護你了。」她靜靜看著破曉,充滿憐惜,充滿不舍,在林破曉臉上,滴落了幾滴淚水,和林破曉臉上的淚痕交融在一起,緩緩滑落。

她輕輕伸出手,勾住破曉的指頭,在破曉額頭淺淺一吻,說道︰「我還記得在瓊花水閣時你也是這樣憐惜我的,破兒,答應我,好好活著,雲兒一直在你身邊,始終不會離開你,莫失莫忘,不離不棄……」

蔣駿凌搖了搖頭,說道︰「他快要醒了,你早作打算。」

雲靈回望破曉幾眼,說道︰「破兒,等我……」她來到蔣駿凌面前,說道︰「好好照顧他。」蔣駿凌點了點頭,冷冷說道︰「我清楚,不過委屈你了。」雲靈微微一笑,看著破曉顫動的眼楮,消失在了黑暗里。

林破曉忽然喊道︰「雲兒!」此時從屋外走進來一個女孩,睜大眼楮看著破曉,笑道︰「你醒啦?」

蔣駿凌看著那位姑娘,冷冷說道︰「柔兒,回去把雞湯端出來。」柔兒吐了吐舌頭,說道︰「知道啦。」于是快活地走跑廚房里。

林破曉看著蔣駿凌說道︰「雲兒呢?我剛才好像听到她的聲音了,她在哪?」蔣駿凌說道︰「一切都是幻想,你這個樣子就算被她知道了她也會很難受。」

林破曉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懂,雲兒自小孤苦,沒有我她會寂寞,我應該去陪她才是……」說罷眼淚又再次不爭氣地從他眼里流出。

蔣駿凌不為所動,說道︰「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恢復武功,然後找仇人報仇!」

林破曉冷笑道︰「仇人?哈哈,一切都是我自作孽!怪不得別人,武功有什麼用?連我最愛的人都救不回來,還不如廢掉!」

忽然林破曉狠狠錘著自己,咬牙切齒罵道︰「廢物!廢物!去死!去死!」

林破曉嘴里被他幾下猛捶嘴里大口大口吐著鮮紅的血,但他依舊沒有停手,蔣駿凌沖上前去抓住林破曉的手,急切喊道︰「柔兒,快!」

柔兒端出雞湯,喊道︰「就來就來,哥你自己不會過來幫個忙!」

但她剛一出來,忽然大驚失s ,喊道︰「哥,這是怎麼回事?」

蔣駿凌回頭說道︰「快綁住他,這小子瘋了!」

柔兒應了一聲,掏出懷里一根繩子,輕叱一聲,順時就將林破曉捆住,林破曉掙扎不開,蔣駿凌看著滿臉鮮血的林破曉,說道︰「柔兒,給他喂雞湯。」

柔兒哦了一聲,看著不停掙扎的林破曉,走過前去,顫顫說道︰「那、那你別動啊,乖乖的給你喝湯……」

林破曉大叫一聲,凶惡的眼光嚇得柔兒後退幾步,張大嘴巴似乎想要把她吃掉一般,蔣駿凌忽然喝道︰「給我灌!」

說罷抓住林破曉,柔兒將雞湯一股腦兒灌到林破曉嘴里,林破曉掙扎不開,衣襟上全是雞湯和鮮血,慘不忍睹。

林破曉就這樣和他們掙扎半天,折騰一番之後,終于又睡了過去。

蔣駿凌和柔兒抹了抹汗,柔兒氣呼呼說道︰「這人好不識抬舉,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蔣駿凌看著林破曉,說道︰「他也算是個可憐人。」柔兒哼了一聲,說道︰「什麼可憐,分明可惡!」

深夜,林破曉緩緩睜開眼,看著天空,但今天的掙扎早就使他沒有了力氣,只是默默發呆。

蔣駿凌忽然走過來問道︰「怎麼,不尋死了?」

林破曉淡淡說道︰「我這種人這樣死了豈不是太便宜我了,我要在現實里好好折磨我自己,弄到生不如死,最後在生不如死中被人弄死,把我千刀萬剮,凌遲也好,五馬分尸也好,總之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折磨我……」說罷在他的眼里忽然閃現出一股恐怖的光芒,蔣駿凌微微一怔,看著林破曉。

他說得出,也就做得到!

稀稀疏疏的月光,漸漸點亮這片寧靜的夜。

而在一整天忙碌的上官鳴鸞,吃力地躺在椅子上,輕輕喘著氣,吳雨弦和秦落痕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屋子里,鳴鸞看著兩人說道︰「好高啊,我們爬了半天也都沒有到底下,喂,臭書生,下面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秦落痕扇著扇子,發絲輕輕舞動,皺著眉頭說道︰「我也不清楚,以前听我爹說下面是和劍池相離很近,是通往劍池的另一條路,不過誰也沒有下去過,都不清楚。」

鳴鸞呆坐在上面,呆呆看著上面,喃喃道︰「那麼高的地方……我看了都覺得害怕,破曉跳下去,豈不是要變成肉醬……」想到這里,鳴鸞暗自神傷,微微垂下頭來。

吳雨弦搖了搖手急忙安慰說道︰「小師父莫急,林破曉那小子一定沒事的,我們還要接著找他,師父你可不要自己先垮掉。」

鳴鸞笑著點了點頭,伸了個懶腰說道︰「哎喲,累死了,我洗個澡先,臭書生,給我送飯。」

秦落痕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去吧,去吧,近階段就先遷就你。」

鳴鸞嘻嘻一笑,走到後堂,經過秋雪的屋子,定在那里,想去勸勸她,忽然看見楚煜坐在里面,鳴鸞剛伸出去敲門的手縮了回來,搖了搖頭離去。

秋雪雙眼無神,楚煜也是冷冷坐在床沿,默不作聲。

「為什麼?」秋雪忽然喃喃說道。

楚煜抬起頭,看著秋雪,等著秋雪說下去。

「為什麼你也不相信他……」

楚煜愣在那里,沒有說話,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處,都已經是于事無補。

秋雪冷笑道︰「你坐在這里做什麼?擔心我自尋短見?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不會死這麼快的,想不到破曉幫了你們這麼多,結果到頭來只有幾個人去找他,真是令人心寒!」

楚煜看著秋雪,緩緩說道︰「秋雪……大家都在找,鳴鸞把真相告訴了大家,師兄師姐都出去找了。」

秋雪盯著楚煜說道︰「難道非要鳴鸞說出真相你們才願意出去找?昨天的場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時有幾個人替破曉說話?」秋雪頓了頓,撇過頭去,哽咽道︰「我沒資格說你們,我和你們都一樣……」

楚煜站起身來,只是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把林破曉找回來,不管是生是死,找不到我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我死為止!」

說完楚煜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蒼涼的夜晚,烏雲密布,多雨的江南再次降下滂沱大雨,楚煜一步步攀下懸崖身上已經是沾滿了泥水,雨水打濕了他的眼楮,渾身濕透,衣服緊緊貼在他的身上,楚煜臉s 蒼白,在濕滑的崖壁上滑了許多次,手上割出一道道傷口,鮮血滴在身上,此時的他早已奮不顧身,失去理智,只想虐待自己,他運起真氣,一步步飛快地攀下去,好像豁出去一般。

就在此時,楚煜抬頭一看,朦朧的雨中還有一個白s 嬌弱的身影,忽然她手中的藤條斷開,一個翻身滾了下來,大小石塊呼啦啦落下,楚煜當機立斷一躍而上抓住另一根藤條接住了她,在雨中楚煜大喊道︰「秋雪!」

秋雪微微張開雙眼,緊緊貼在楚煜身上,在他耳邊虛弱說道︰「快回去,我……我……」她的頭慢慢垂下,靠在楚煜懷里,楚煜緊緊抱著秋雪,聲嘶力竭大喊道︰「為什麼?為什麼!」

嘹亮的呼喊在空靈的山谷里回蕩,最後漸漸淹沒在塵封的歲月里。

楚煜一步步向上攀著,背著秋雪,她的呼吸十分虛弱,貼著他身上冰涼,楚煜奮力攀登,之前他失去理智已經不知爬下去多遠,現在抬頭看去依舊是遙不可及,楚煜淋著雨,回頭喊道︰「秋雪,堅持住!」

秋雪沒有回答,依舊靠在楚煜背上,楚煜咬牙攀上,忽然一只手的藤條一斷,兩人貼著崖壁,楚煜一只手抓住,但已經漸漸抓不牢,藤條根本就難以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楚煜慢慢找到一個站立點,松開手,放下秋雪,看著山崖,依舊遙遠,但似乎已經沒有去路,楚煜懷里抱著冰涼的秋雪,但是額頭像火燒一般發燙,楚煜搖了搖秋雪,秋雪依舊不省人事,楚煜貼在她的額頭上,說道︰「難道你非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嗎?秋雪,你一定不能有事,你給我听好了,你不能有事!」

楚煜重新背起秋雪,調養一陣,重新攀著岩壁小心翼翼爬上去,時不時重新托起秋雪,深怕她會掉下去,秋雪雙手無力地垂在楚煜的背上,楚煜咬著牙一步步向上攀登……

山頂上忽然走過蜀山派的弟子,水淒霜冷冷走在前面,但她的眉頭輕輕上揚,碧痕走在常曉風身邊,湊過去問道︰「師兄,師父真的找到了她的女兒了?那豈不就是我的師妹了?」

常曉風輕聲說道︰「我也是听其他師兄師姐說的,據說好像就是滄浪派的一個女弟子,叫程秋雪,這不,師父帶我們去接她呢。」

碧痕模了模下巴,喃喃道︰「滄浪派?听說我們蜀山和滄浪有世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常曉風擠眉弄眼說道︰「師妹,這可以說是蜀山百年來最大的秘密,只有掌門人清楚,平時我們這些弟子是連問都不敢問的。」

碧痕哦了一聲,看著走在前面打著雨傘從容不迫的蕭容若正回頭看自己,她急忙撇過頭去,正好看到山崖下有一個慢慢移動的人影。

碧痕一下子叫了出來︰「看!下面有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水淒霜也停住了腳步,走了過去,碧痕指著下面喊道︰「師父,您快看!真的有人!」

水淒霜透過密密麻麻的雨絲,說道︰「你們在這里等著,我下去一趟。」說完眼楮一亮,一個飛身,輕靈縱躍,蜀山派常年在蜀山之巔,蜀道自古就有難于上青天之稱,此時對于水淒霜可以說是很容易應付,水淒霜來到楚煜身邊,抓起楚煜的手,楚煜冒著雨喊道︰「前輩,先把她帶上去!」

水淒霜一看楚煜背上的人,正是秋雪,水淒霜搖了搖秋雪,背起她攀了上去。

來到地面,水淒霜放下秋雪,搭了一下她的脈搏,臉s 忽變,碧痕上去撐開傘,水淒霜抱起秋雪,臉s 蒼白說道︰「走,回蜀山派,不然就來不及了。」

所有弟子互相看了看,立刻會意,楚煜此時一個人也爬了上來,看見水淒霜抱著秋雪離去,楚煜急忙喊道︰「前輩留步!」

水淒霜回頭冷冷看他一眼,說道︰「你還有事嗎?」楚煜伸出手說道︰「前輩,讓我抱她回她回去吧。」

水淒霜忽然厲聲喝道︰「不許滄浪派弟子靠近蜀山弟子一步,更不許你踫到我的女兒!」

說完水淒霜頭也不回離去,楚煜失魂落魄站在那里,剛要追上去,忽然常曉風攔住,輕蔑說道︰「難道沒听到我師父說的話嗎?離我新的師妹遠一點!」此時碧痕在遠處揮了揮手喊道︰「喂,走啦!」

常曉風哼了一聲,急忙跑上前去。

雨打在楚煜身上,他想發怒,卻又怒不起來。

在楚煜身後,杜鵬羽忽然走了過來,說道︰「煜兒,我們回去吧,秋雪有她的娘照顧或許是最好的。」

楚煜回頭看著杜鵬羽,喃喃道︰「師父……」

水淒霜抱著秋雪,回到屋里,對碧痕說道︰「碧痕,你把自己的衣服拿出一套出來給她換上好嗎?」

碧痕微微一笑,說道︰「當然好啦,我把最漂亮的衣服拿給她。」水淒霜微微一笑,隨後輕輕撫模著秋雪的臉頰,她的臉s ,已經不是雪一樣的白,而是失去血一樣的白!

水淒霜憐惜道︰「孩子,你的病拖了十六年,真是苦了你了,是娘對不起你。」

碧痕利索地給秋雪換上衣服,水淒霜對碧痕說道︰「碧痕,你去屋外守著,我要給秋雪療傷,不要讓任何人打擾。」碧痕點了點頭,回望秋雪一眼,暗想道︰「她可真美……」

水淒霜盤膝而坐,扶起秋雪,在她的體內輸入真氣,綿柔的真氣在她體內游蕩,水淒霜忽然皺眉道︰「這真氣……」她只覺得另一股真氣在她體內胡亂游走,而且不是滄浪派的,水淒霜疑惑道︰「難道她還學了別的武功不成?」

所幸的是水淒霜原本擔心和蜀山內力相克的滄浪內力會阻礙真氣輸入,現在她倒已經沒有了顧慮,只是覺得這股內力來歷不明,而且一旦依照某種規律運行,就會控制整個人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危害,水淒霜靜下心來,繼續給秋雪灌輸真氣。

忽然秋雪手指微微一動,長長舒了口氣,水淒霜停了下來,看見秋雪緩緩睜開眼楮,看了看周圍,問道︰「我這是在哪里?」

秋雪渾身酸軟無力,看著水淒霜,驚訝道︰「水掌門!」

水淒霜看著秋雪說道︰「孩子,難道你到現在還是不認我麼?」

秋雪眼神收回去,喃喃道︰「但是……」

水淒霜抬起秋雪的頭,指著她的肩膀說道︰「這里,是有一塊胎記是不是?」秋雪愣了愣,隨後點了點頭,但又說道︰「只是肩膀上有胎記的人那麼多……」

水淒霜搖頭說道︰「不,你的和他們的不一樣,你的是我和你爹親自刺上去的,是一朵小小的桃花,而且里面還刺著一個水字。」

秋雪睜大了眼楮,似乎難以置信,水淒霜拿出一顆水晶珠,照在秋雪的胎記上,果然在嬌小的幾乎看不出的桃花上刻著一個水字!

水淒霜一把抱住秋雪,說道︰「女兒,你真的是你,一定是你!」

秋雪一下子呆在那里,依舊難以接受這樣突如其來的事實。

水淒霜抱著秋雪,說道︰「雪兒,難道你到現在還懷疑麼?」

秋雪終于抑制不住淚水,找到雙親,也一直是她從小遙不可及的願望,只是她依舊抱著這樣一個美好的幻想,秋雪緊緊抱住水淒霜,將自己長年以來一直隱藏從未喊出的話喊了出來。

「娘……」秋雪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大哭起來。

水淒霜撫模著秋雪,笑道︰「好女兒,娘對不起你,以後娘再也不會離開你,你永遠待在娘的身邊,再也不要分開,讓娘好好看看你……」

「真美,我的女兒真美……」水淒霜看著秋雪,贊不絕口,秋雪淺淺一笑,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楚師兄呢,他怎麼樣了,我要去找他。」

水淒霜拉住秋雪說道︰「雪兒,那小子沒事,听娘一句話,不要和滄浪派的人來往。」

秋雪忽然怔住,問道︰「為什麼?」

水淒霜搖了搖頭,說道︰「這是蜀山的一個大秘密,總之你不要去找滄浪派的人,這樣會傷害到你。」

秋雪更是不解,說道︰「娘,難道連我都不能告訴嗎?」

水淒霜搖頭道︰「不可以,蜀山掌門向來有規定,只有掌門能知道。」

秋雪此時忽然覺得無助,雖然找到生母,卻心里依舊顯得空虛,她說道︰「既然只有你們掌門知道,那只需要你們掌門堅守這個約定才是,而且我不是蜀山的人,我想我可以不接受吧?」

水淒霜楞了一下,覺得女兒的脾氣和自己沒什麼兩樣,她看著秋雪,秋雪接著說道︰「娘,規矩是人定的,而且江湖上一些大人物也應該知道吧,既然如此,又不是蜀山的專有秘密,說來也就無事。」

水淒霜看著秋雪,微微一笑,說道︰「好,如果你想听,我就告訴你。」

水淒霜喊道︰「碧痕!」碧痕推開門來,看見秋雪蘇醒,甚是歡喜,水淒霜說道︰「把他們叫過來,我有話要對你們講。」

楚煜和杜鵬羽回到屋里,所有人都為楚煜和秋雪的失蹤著急,杜鵬羽揮了揮手說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秋雪被水掌門帶回去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只有楚煜站在那里不說話,鳴鸞忽然問道︰「師父,秋雪姐姐真是蜀山掌門的女兒?」

杜鵬羽點了點頭,說道︰「應該不差,無論是相貌還是x ng格,而且還有那個胎記……」

所有人都被著突如其來的真相打懵了,楚煜慢慢走回去,楊思清憐惜地看著楚煜,說道︰「楚師弟,先回去換身衣服,別著涼了啊,秋雪還會回來的。」

楚煜默不作聲,慢慢離去。

鳴鸞看著杜鵬羽,眨眼問道︰「師父,秋雪姐姐還會回來的,是不是?」

杜鵬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杜宇軒說道︰「爹,秋雪她……」鳴鸞急忙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蜀山派弟子個個對我們冷眼相瞧,師兄師姐們也說過不要多和蜀山的人接觸,這到底是為什麼?」

杜鵬羽無奈道︰「這……」

忽然從大堂外走進兩位老者,白鹿翁和白鶴翁哈哈大笑走進大堂,杜鵬羽急忙拜道︰「師父,師叔!」所有弟子也都紛紛拜見。

白鹿翁撫模長髯,說道︰「也是時候把真相說出來了,畢竟這樣的秘密瞞不了多久,而且與其瞞著,不如說出來,這些女圭女圭好得很,強過我們這一代啊!」

白鶴翁也是點頭道︰「是啊,也是時候揭開塵封的秘密了,要對付軒轅風,也需要靈水劍和斷空劍。」

白鹿翁說道︰「來來來,孩子們,今晚我就把百年前的一場浩劫將給你們听,讓你們的小腦瓜子沒有這些稀奇古怪的疑問。」

白鶴翁苦笑道︰「這玩俗,當真是要命得很。」

所有弟子從未見過白鹿翁,此番一見覺得他甚是親切,不禁也更加靠近幾分,白鹿翁深邃的目光看著天上,記憶也隨之回到百年前的滄浪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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