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和筆,我放暑假了,正復習英語呢,好些個單詞都忘了怎麼拼,老師說過結合實物有助于提高記憶。」馮平隨口扯著早就編好的瞎話,討好地把r 記本遞過去。
中年人隨手翻了翻,見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一列列「毛巾、香皂、洗衣粉、自行車」之類的名詞,相應的位置寫滿了字母「ABCDE……」他不懂英文,便信了馮平的話,把本子還給他,「小家伙字寫得不錯,上初幾了?」
「初三畢業了。」
「畢業了還這麼用功,小伙子真不錯,在這玩吧,看看沒事,別拿筆上去劃,知道不?」
「叔你放心。」馮平肚子里暗笑,嘴里答應著。
從一樓逛到三樓,馮平的小本本記滿了好幾頁,四樓是賣服裝的,五樓是錄像廳,沒啥看頭,就下樓回到自家攤位前,陪著老爹直坐到太陽下山才收攤回家。
劉淑雲見爺倆相跟著回來,指指臉盆里用涼水浸著的幾塊切得四四方方的豬血,「都預備好了,今兒給姜老師拿過去?」
「天兒不早了,明天早起再去吧,也不爭這一半天的,見到咱爹了?」
「爹娘都在家,把姜老師的關系也跟咱爹說了,你爹的意思先看人家怎麼說,實在不行再去找老岳。」
馮長軍沉吟半晌,「就這麼辦。」
禮拜一早上,馮平踩著鐘點起了床,照例練拳,洗漱,拿著彈弓去林子里打鳥,大概昨天被他禍害得太狠了,轉了一個多小時就看到麻雀兩、三只,倒是一只倒霉的野兔進入了馮平的視野,一彈弓放倒,馮平只覺得渾身舒爽,再看自己狀態,已經升到了三級。
馮平仰頭想了想,算上昨天早晨,加起來近四個小時才升了兩級,這打怪效率也太低了點,倒是有點開始懷念重生前玩網游時,代練滿天飛的快餐時代了。
回到家,把獵物歸置好,就著炸得焦黃酥脆的麻雀肉啃了個燒餅,馮長軍不厭其煩地叮囑馮平見了姜鳳山該怎麼開口求人辦事,畢竟是打著過端午的旗號去送禮,他這個當爹的不好出面,事成之後酬客請酒則又是另外一檔子事了。
拎著網兜裝好的兩瓶酒、幾只蹄膀和兩大塊豬血,馮平出門向北,走到南北街搭界的老街,拐彎向東沒多遠,就看到了「鳳山武校」的大門,其實就是原明陽鎮體校的舊址。
體校解散後,原來的老師有的服從教委安置,轉去別的小學或初中繼續當體育老師,只有教武術的姜鳳山一來專業不對口,二來也想通了,不願繼續呆在教育系統領那份有限的工資,便托大哥姜鳳林走通教委的關系,弄了個民辦幼兒園的指標,掛羊頭賣狗肉地繼續教他的武術,雖然近兩年經濟衰退,可也不乏有錢的家長想讓孩子學點本事傍身,武校開了近兩年,倒也闖出些名頭,不缺生源,馮平和幾個相熟的師兄弟轉學後也是得空兒就過來練拳,關系也沒生疏了。
進了大門,入眼就見十來個小巴郎子排成幾排,正在愁眉苦臉地蹲樁子,七、八個年齡稍大的排成一列在踢著腿,身材高大魁梧的姜鳳山穿著白s 仿綢練功服和圓口布鞋,背對大門站在隊列前,見一幫小子們沖著大門擠眉弄眼地搞怪,頭也不回地問,「虎子來了?」
馮平笑嘻嘻地走進敞開的大門,「師傅,你是未卜先知還是真的會听聲辯位啊,咋就知道是我?」
「猜的。」短發根根直立、面部線條分明的姜鳳山轉過身,一眼看見馮平手里拎著東西,濃眉一斂,「上月過端午才送過東西,咋又來了?」
「這不是閏五月節又快到了,俺爹正好多煮了點下水,叫我給帶過來,還有你最喜歡吃的煎血片。」
「那拿酒干啥,還拿這麼貴的酒,一會給你爹帶回去。」姜鳳山看著馮平把東西放到廚房門口,擰著眉吩咐到,忽地聲音一肅,「站好了!」
幾個趁著姜鳳山扭臉說話的功夫,站直了身子放松的搗蛋鬼紛紛吐吐舌頭,扮個鬼臉,重新拿好架勢,有倆膽大的見姜鳳山沒轉回身來,使勁地朝馮平使著眼s 。
馮平疑惑地看看他們,頭頂上冒出個大大的問號,再看姜鳳山,雖然眉頭依舊緊皺,嘴角卻抿出一絲促狹的笑意。
有點不對頭。
馮平心里一緊,下意識地剛想轉身,忽然覺得背後空氣波動異常,瞬間汗毛倒豎!
一條手臂無聲無息地出現,如鬼如魅般勒住了他的脖子。
馮平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
遇襲!
咽喉要害驟然受制,未來得及多想的馮平下意識地右腿一繃,一記反撩y n腿就向後撩了出去。
但他隨即反應過來,不能來真的!
來人是友非敵,從姜鳳山等人興災樂禍的表情不難作出如此判斷。
馮平心念電轉間,撩起一半的右腿剛卸了勁道,孰料來人早有防備,雙膝一收,夾個正著。
馮平氣勢一懈,便要開口認輸,勒在脖子上的胳膊猛地一緊,卻是不給他開口換氣之機。
你想打?
那就打!
馮平眼中閃過一絲厲s ,右手五指成爪,翻腕扣住來人右腕,向外一扳,那條胳膊卻如鋼澆鐵鑄般不為所動,馮平這一抓用了九成力道,便是生雞蛋也捏了個稀巴爛,扣著對方脈門竟也不能撼動其分毫,來人臂力之強,筋骨之堅,當真駭人——倒也讓馮平猜到了他的身份。
一抓無功,馮平當即變招,「遠手近肘」,左臂彎曲前探,一記腋底錘便向後錘了過去,來人橫臂相迎,以靜待動,「啪」的一聲,雙肘相擊,直震得馮平上臂酸麻。
肘擊不利,馮平上身用力前俯,受制的右腿猛然發力回抽,感覺腿上壓力驟增,支地的左腳微微一曲,腳跟發力,凝力于肩,以實擊虛,貼身靠!
那人不躲不避,胸月復一挺,硬接了馮平一靠,「呯」的一聲悶響,馮平只覺便如撞正了一塊裹著棉花的鐵板,眼前一黑,五髒六腑便似翻江倒海般難受,覺得右腿壓力略減,發力一掙,正值來人在他全力一靠之下,下盤不穩,卻是給他掙月兌了出來。
馮平一時不慎,招招受制,單腿支地,全身力氣用不出三成,右腿一朝月兌困,胸中豪氣頓生,單腿繃直如鞭,挾風而起,自下至上劃了個半圓,直奔來人面門,他多年苦練,這記側踢也不知踢過幾千幾萬遍,沙袋都不知踢爛了多少,來人知道厲害,竟不敢舉臂硬接,偏頭暫避其鋒,驀然間鼻子一酸,眼冒金星,卻是被馮平一記頭錘撞正了鼻子。
「你賴皮!」那人左手捂了鼻子,嗡聲嗡氣地說,十六、七歲的少年,站在當地竟顯得比姜鳳山還要魁梧壯實,肩寬體闊,熊背狼腰,正是馮平幾十年的好友,同門師兄弟趙猛,只是被馮平一腦袋撞得淚腺受痛,濃眉大眼的少年滿臉涕淚橫流,倒似比幾步外雙手扶膝,彎腰吐舌氣喘不已的馮平還要狼狽三分。
「我賴皮!」馮平沒好氣地指指自己鼻子尖,喘著粗氣,「你背後掐我脖子就光明正大了?」走上幾步,假惺惺地問到,「你鼻子沒事吧?」突然挺胸、收月復,左手虛揚,右手一記撢手直撢趙猛面門,同時歪腰斜胯,一腳無聲無息地踹了出去。
趙猛和馮平同門學藝,平r 互相拆招喂招慣了的,哪里還不清楚他的小伎倆,左手捂著鼻子,右手五指微屈,以虎爪手硬拿馮平右掌,左腿一個撤步,躲過他下路暗算,馮平腳下落空,就勢欺前一步,不敢被趙猛的虎爪抓個實在,右腕一沉,變撢為捋,反捋趙猛左耳,趙猛上身微仰,馮平一招用老,捋了個空,就听趙猛大喝一聲,便如晴空炸響個霹靂,右手虛握成拳,一拳便崩了過來。
馮平一驚,本來功夫就丟下大半,雖然這幾天晨昏苦練不輟,可習武之道,如逆水行舟,又豈是三兩天便能拾回來的,一時間變招不及,只得雙臂凝力,硬接了趙猛一拳,只覺他拳力如排山倒海,直被震得「蹬、蹬、蹬」倒退三步,耳听得身後眾人轟然叫好,心知不是夸自己退得漂亮退得瀟灑,一咬牙,揉身而上,兩手並掌如刀,揮、削、砍、撢,攻勢如行雲流水,連綿不絕。
趙猛原地站定了,單手捂著口鼻,右臂上拆下擋,左攔右封,把上身護了個風雨不透,間或呼喝一聲,出拳反擊,便迫得馮平變招自保,馮平體形瘦小,步法敏捷,身形靈動,如猿似貓;趙猛步穩勢烈,以聲助威,以氣催力,以力降會,以硬橋硬馬的南派洪拳對上輕靈多變的燕青翻子,絲毫不落下風,二人倒是斗了個旗鼓相當。
圍觀的眾師弟喝采聲不斷,馮平卻是有苦說不出來,趙猛這小子貌似憨厚,其實ji n猾得緊,他故意單手迎戰,就是要從場面上將住自已,逼得他不好拳腳並用,實戰中講究虛實並用、手腳齊發、三路並進的燕青翻子連一半的威力也發揮不出來,而趙猛擅長的南派洪拳倒有一多半功夫在手上,此消彼長,自然佔不了對方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