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又是一陣低低的笑聲,夾雜著興奮的議論和辯駁。
這段小插曲很快被眾人遺忘在腦後,計票結果,段延平同學以55票的總得票數正式當選為高一二班班長,大家象征x ng地鼓掌之後,趙成航勉勵了幾位新當選的「老」班干部幾句,吩咐大家自行更換座位,便先回了辦公室。
馮平見沈小靜也在興沖沖地收拾書包,問她︰「座位要怎麼換?」
「往右移到中間去啊,開學排座位時就說好的,每月一次,你忘了?」
馮平哦了一聲,「慢走,不送,常來玩……」趴回桌子上閉目養神,沈小靜伸小爪子在他肩頭使勁擰了一下,「你怎麼還賴著不動?」
馮平抬眼皮瞅瞅她,「你去中間坐唄,我倒是挺喜歡坐窗戶邊的,空氣清新,眼界開闊……」
沈小靜靈動的眸子骨碌碌轉了轉,冷笑著問他︰「是不是巴不得換個同桌呢?」
馮平嘿嘿一笑,「哪能呢,咱倆什麼交情,我哪舍得你老人家走呢?」
「是~嗎?我也舍不得你呢小~老~虎!」沈小靜假惺惺地笑著答到,把收拾了一半的書包塞回抽屜,「咱們還是接著坐同桌吧!」
「 」的一聲,馮平一頭就砸到了桌子上。
在一片喧囂的氛圍里枕著胳膊正犯迷糊時,馮平听見窗戶玻璃又響了兩聲,還以為是趙猛來找他,抬頭一看卻是個不認識的男生,看穿著長相不像是高一的新生,以為又是來約沈小靜出去「談心」的,皺著眉頭沒好氣地問︰「有事?」
「你是馮平吧,東街的劉鵬找你,就在大門外頭。」那男生摞下一句話就走了,馮平有些納悶,早就跟鵬子等人打過招呼,沒要緊的事不許來學校s o擾他,難道是溜冰城出狀況了?看表離下課還有十幾分鐘,踫踫沈小靜胳膊示意自己要出去,小辣椒惱他不換座位,就是不肯讓路出來,馮平也不跟她計較,伸手在窗台一撐,直接跳了出去。
快步溜出校門口,見鵬子一個人蹲在對面的民房下抽煙,馮平走到跟前左右看看,問他︰「有事?」
鵬子把煙頭扔地上踩熄了,臉s y n沉地答了句︰「老疤死了……」
「啊~?」馮平聞言呆住,殘存的幾分酒意瞬間消失不見,沉默了半晌才出聲問到︰「啥時候的事?」
「今兒下午,給人捅死的。」鵬子掏出煙點上,見馮平的臉s 也不好看,把煙盒向他示意了一下,「紅衛說這事得跟你商量商量,天沒黑就托人去學校里找過你一次,听你同宿舍的哥們說下午的訓練課都沒參加……」
馮平猶豫了一下,從煙盒里抽了支煙出來,就著鵬子手里的火機點著了,叼在嘴上深深吸了一口,感受著濃烈而辛辣的煙霧在肺里翻滾起伏,「誰干的,人逮住沒有?」
「外住戶,爺兒倆一塊動的手,兒子跑了,他老子自己去派出所投的案……」鵬子有些難為情地答到,又恨恨地抱怨了一句︰「勸老疤多少回了,就是收不住他那狗脾氣!」
馮平默默地又抽了口煙,眼楮給煙霧燻到有些難受,伸手想把煙卷拿下來,醉酒之後嘴唇干燥,過濾嘴兒沾到嘴唇上也沒注意,夾煙時一下子沒夾下來,手指一滑給紅通通的煙頭燙了一下,忙不迭地甩手,「呸」地吐掉煙卷才追問到︰「以前有仇?」
鵬子搖搖頭,「以前不認識,那半大小子在台球廳打球,差2塊錢不夠付台費,小霞姐就跟他吵吵了兩句,趕巧老疤從錄像廳出來看見,他一向下手沒個輕重,把那小子揍得不輕,回去跟他老子一說,爺倆都是二百五脾氣,拎著刀子就找了回來,正把老疤堵在了台球廳里……捅了好幾刀,肝和脾都破了,血流了一地,也怪他平時人緣太差,旁邊那麼人看著,連個幫忙給醫院打電話的都沒有,等我跟紅衛得著信過去,人都涼透了……」語氣低沉地緩緩說完事情經過,忍不住低聲罵到︰「次奧!」
馮平蹲在他身邊沉默了幾秒鐘,也低聲接了一句︰「次奧……」
與鵬子的感同身受相比,馮平此時的心情要復雜得多,既有對死者秉x ng難移的不恥,也有對命運發生如此驚人的巧合的無奈,甚至在內心最深處,還隱約有著替那個命運多舛的女人感到解月兌的慶幸。
在馮平的記憶里,劣習難改的老疤周志勇同樣死于非命,卻不是在今年夏天,也不是被一對愣頭青爺倆捅死,而是于明年的冬天,在李紅衛的舞廳里和人爭風吃醋,給破碎的酒瓶刺穿了喉嚨……
命運真是個愛開玩笑的家伙,雖然馮平已經或多或少地改變了包括周志勇在內的許多人的人生軌跡,可無所不能的命運之手還是推動著某些人的腳步在小小地繞了個彎後又回到了注定的歸途上,至于那個美得令人心碎的女人,早已與周志勇形同路人卻因為世俗的目光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王蓉,又會不會再次遭受那常人無法承受的痛楚……守寡半年後的某個夜間,給酒壯s 膽的公爹入室**,奮起反抗拿剪刀刺傷那老扒灰的下面,卻給誣告為意y 謀奪家產,s 誘不成、羞憤傷人而判處三年勞教,身陷囹圄、清白蒙塵,只有唯一的j ng神支柱、年幼的女兒支撐著她在鐵窗中苦苦煎熬……
噩夢卻並未就此止步,在一個雪夜,兩個靠裙帶關系混到縣南山監獄當獄j ng的敗類和另外三個狐朋狗友在大醉之後,將早已令他們垂涎三尺的女人提出女監,借著酒勁在值班室里對她漏夜百般**,直到天s 漸明才因醉意和疲倦紛紛睡去,被折磨得不ch ngr n形的女人偷了鑰匙,赤著狼藉不堪的如行尸走肉般爬過半個縣城,在無數路人驚疑的眼光中爬到zh ngf 街,最終昏死在縣檢察院的門口。
正如後來人們津津樂道的那樣,某個為人剛正的檢察官頂住了來自于方方面面的重重壓力,一力將此案徹查到底,五個敗類蹲了苦牢,這位黑臉檢察官也因此案而名聲大噪,同時得到上層領導的賞識,半年間連升數級,其事跡更是給電視台拍成了法制宣傳片,人們的目光開始聚焦在這位當代包青天身上,再無暇去關注那個將自己縊死在病房中的可憐女人……
馮平按著因宿醉而有些隱隱作痛的腦門,竭力想把浮現在腦海中的慘狀驅趕出去,在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之後,曾被拿來當作酒桌上閑聊的桃s 傳聞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如此的觸目驚心,尤其在第一次見到如獨綻于幽谷中的百合般的她之後,在漸漸了解身處俗世染缸而依然潔身自好的她之後,在得知自己重生引起的蝴蝶效應並沒有徹底改變她的命運之後,他再次從心底泛起一種強烈的意念︰做點什麼,幫幫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
「虎哥?」鵬子見馮平抱頭不語,從旁叫了一聲︰「怎麼了?」
「啊?哦,沒事,中午喝得太多,有點頭疼。」馮平勉強一笑,站起來問他︰「紅衛在老疤家里?」
「除了在溜冰城值班的平子之外,哥幾個都在那兒呢,過去走走?」
馮平知道李紅衛叫鵬子過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事要商量,點點頭,「應該去走走,就算幫不上什麼忙,襯個人場也好。」
李紅衛家和周家是房前後鄰居,就在剛通車不久的環城路邊上,步行幾分鐘就到,走到周家門口,對開的兩扇木頭門板上已經貼上了白裱,門楣上掛著表示辦喪的白燈籠,跟在鵬子身後推門進去,不大的院子里十來個人或站或坐,大都是李紅衛手底下的小混混,見馮平進來,都恭敬地低聲打招呼,馮平挨個點頭示意,拍拍目光呆滯的王成的胳膊,接過李紅衛遞過來的「利市布」搭在胳膊上,見他向北屋抬了抬下巴,跟著走到門口,坐在門外方桌邊上的知客站起來喊了一嗓子︰「有唁客,家屬跪迎~」
照著知客的指令在門口鞠了三個躬,站直了身子向屋里看去,淒黃的燈光下,一張單人木板床上一領草席,紫s 被面的薄被將死者連頭帶腳蓋得嚴實,目光向床側一掃,正看見身披重孝的王蓉懷抱**跪在地上躬身回禮,眼神在她給燈光掩映得略顯蒼白的俏臉上打了個轉,入眼是空洞的眼神和迷茫的表情,心下惻然,看她身邊趴下磕頭的年輕人眉目與老疤有幾分相仿,雖沒見過也能猜到是其二弟周志強,幾個女眷例行公事地扯著嗓門放聲哭起喪來,一個中年人迎出門來遞煙,馮平擋住他的手表示不會,低聲說了句︰「對不住,來得晚了」抬眼看他面孔,見其額頭和頸側有幾個不太明顯的疤痕,應該就是在東大街養蜂場上班的周父周增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