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軒的目光唰地投向穹廳zh ngy ng的至尊聖母石像。那具石像高六尺,通體雪白,也不知是什麼特殊材料制成。石像上的女子是那般莊嚴、沉靜、風華絕代。
這女子刻在石像上是如此美貌,若從石像上走出來,恐怕是驚為天人。
怪老頭沉聲道︰「神器就藏在石像中。你須得先滴血到至尊聖母嘴里,才能劈開石像取出神器。」
「是。」張承軒點點頭,走到石像前。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將鮮血擠到聖母嘴里,鮮紅的血液染紅了聖母的嘴唇,宛如涂上了最艷麗的唇脂。
「這樣可以了嗎?」張承軒詢問道。
怪老頭道︰「應該可以了。」他頓了頓,道︰「你先向至尊聖母叩九個響頭行禮吧。再怎麼說,你劈石像也是得罪了至尊聖母。」
張承軒依言跪下,恭恭敬敬地向石像上的美麗女子叩了九個響頭。
叩頭之後,張承軒又問道︰「前輩,這至尊聖母究竟是何人?」
怪老頭沉吟片刻,「她來頭就大了。她是魔道整個種族的創始人,相當于……女媧娘娘在人類的地位。」
張承軒倒吸一口冷氣,來頭如此之大的人,他竟然聞所未聞,听所未听!非但他未曾听說,就連人類的古籍經典上也從未記載過這一奇女子的任何傳說。
「為什麼我沒听說過?」張承軒迷惘道。
怪老頭冷笑一聲,「哼。要想消滅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殺了他,而是讓他永遠的消失的在所有的歷史記載中!同理,要想消滅一個種族,除了將其斬草除根之外,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消滅它們的宗教信仰!這樣,才能從源頭上讓它們銷聲匿跡!」
怪老頭這幾句話說的張承軒不寒而栗。
張承軒呆呆地站在石像之前,竟然不知道該不該劈開神像。
「怎麼了?你猶豫了?」怪老頭的聲音傳來,「因為你是人類的修士,叩拜了魔道的先祖,從其月復中取物,所以你猶豫了?」
張承軒沒說話,但正如怪老頭所想,這種事……他的確有些避諱。
「嘿嘿,真是可笑。昊天門這幫榆木腦袋沒教什麼好的,將弟子們都教的呆頭呆腦不知變通。就連你這樣驚才絕艷的,也不能免俗?」那怪老頭冷笑一聲,「師父你敢殺,魔道的甲級法寶‘怨靈戒指’你也敢戴,如今從至尊聖母月復中取劍,你又不敢了?」
張承軒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他的確饞涎于至尊聖母月復中神器,然而門規不能壞,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為難起來。
怪老頭並未逼他取劍,反倒問道︰「承軒,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一個人若要造福世間,他最需要什麼?」
張承軒一怔,道︰「這……太多了。需要正義感、善良、責任感、同情心、感染力……」
怪老頭打斷他的話,「不要跟我談虛的!有一樣東西沒有,別的都免談!」
張承軒沉吟半晌,緩緩道︰「強大的力量。」
「好。那我再問。是應該先恪守禮法再談壯大力量,還是先壯大力量再恪守禮法?」怪老頭又問道。
張承軒又是一怔,月兌口而出,「這兩者不矛盾……」
「錯了!」怪老頭斬釘截鐵打斷他,「之所以有禮法,就是為了束縛一群力量強大而沒有道德之人。換言之,禮法其實也是對力量的一種束縛。它讓每個人都循規蹈矩、變成正人君子,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但這也限制了力量的無限制擴大。力量是具有兩面x ng的,它可以帶來生機,卻也能夠摧毀。若是可以隨意殺人,這世界上早有沒有人了!這就是——力量的摧毀x ng!正因為它太可怕,所以需要禮法來約束它!」
怪老頭的話語如同陣陣ch n雷擊打在張承軒的心中。每一句,都正中他心底。
他說的這些道理,張承軒何嘗不明白?他在兩年前與錢微索進行生死較量的時候,就深刻地體會過。那時候的他,是多麼的渴求力量,只有力量才能讓他生存下去。而如今,怪老頭竟然又告訴他,只有力量才是造福世界的根本。
「可是……」張承軒還是隱隱覺得不對勁。這怪老頭所說的,跟他在太忘真人那兒學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禮法束縛的不是力量本身,而是沒有道德之人!」張承軒好不容易反駁一句。「沒有力量,人們一樣可以造福世界。有了力量卻缺乏道德,那才可怕。」
他想起鐵蛋曾經說過的話,于是一字不改地搬了出來︰「若要行善,當從點點滴滴做起。自身沒有實力,可以鼓勵身邊的朋友行善,可以去影響他們,感染他們。」
「是。」怪老頭道,「但是這樣效果微不足道。你想要有話語權,那就必須用實力來佐證。不會有人听信一個默默無聞之人的聲音!這是一個實力為尊的世界,老夫告訴你的,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捷徑!」
張承軒嘆了一口氣,想起太忘真人說過的話︰「走捷徑不可取,y 速則不達。」
怪老頭飛快地接了下一句,「捷徑就在那里,走錯的人往往不埋怨自己,卻埋怨捷徑。」
張承軒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怪老頭。但他需要反駁嗎?怪老頭所說的實力為尊,就是這個弱肉強食世界的唯一準則。而找到一條捷徑,是比別人跑得更快、更能壯大自己的方法。
怪老頭嘆了一口氣,道︰「隨便你啦。反正神器在至尊聖母月復中,你愛取不取。你不取,等老夫煉得真身出來,自己來取!這麼好的東西,老夫三千年前就饞涎了!竟然還有不取的傻小子,呵呵……」
穹廳里一片寂靜,張承軒直直地站在石像前,望著至尊聖母那張莊嚴肅穆的臉。此時若換了鐵蛋,那必定是掉頭就走的,甚至還要為向至尊聖母叩頭而感到痛心疾首。然而張承軒心里並沒有太過明顯的善惡分界,也沒有將自己束縛在修仙界的條條框框之中。
他不是拘泥于禮法之人,他也狂熱地追求力量,他深切地體會過沒有力量只能被別人打得遍地爪牙,在閃躲和逃避中夾縫生存的感覺。
只是,他從來沒有思考過,如果這世間沒有矛盾沒有沖突沒有弱肉強食,他為什麼要追求力量呢?他沒有找到原因。進而,他也從來不曾思考過自己修仙的原因。
世人修仙,有人為了長生不老,有人為了改善體弱多病的體質,有人純粹出于愛好,有人則為了力量,有人為了爭奪,有人為了虛榮……但是他,卻不知自己為了什麼。他總更覺得自己處于一種半出世半入世的狀態,一面還貪戀著花花世界,一面又不得不潛心修行。
怪老頭心里其實一陣緊張,他害怕這倔強的少年轉身就走了。那他的一番好意,豈非白費了?
「這孩子……天賦太恐怖。如果有神器相輔,當真前途不可限量。」怪老頭心想,「這樣的好苗子要是落在我手里,必定好好教,讓其成就一番大業!」
想到這里怪老頭心里癢癢的,然而他又很緊張,他想知道少年最後的選擇。
半晌,眼前如岩石般佇立的少年身形一晃。只听「嘩啦」一聲,石像終于被劈開,碎石落了一地。
「不取怎麼行?」煙塵起落中,只听張承軒笑道。
「我好歹對著魔道先祖叩了九個響頭,這頭可不是白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