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師兄,你才來!小鐘子他們都死了!」
一個少年忽然痛哭出來。剛才適逢大變,這少年心智脆弱,顯然被嚇得不淺,此刻見蕭由這位元嬰期大後期的高手出來保護眾人,心中石頭落地,終于知道哭了。
蕭由修為極深,不過因為年紀太輕,才兩百來歲,別人並不認識他。看得出他雖然x ng格冷淡,但實際上十分臭美。他的臉保養得很好,一點都沒有歲月的滄桑痕跡。只是他那木然冰冷的臉,卻看上去沒有任何表情,好像他心里也沒有感情。在這一點上,他和姚冰是十分相像的。
看到蕭由,張承軒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姚冰,不知道她有沒有事……
蕭由道︰「這個小峰頭還算好的。要知道蒼嵐山的其他角落,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到處都是魔兵和魔獸,焚魔坑更是尸橫遍野!」
听到「焚魔坑」三個字,張承軒的心微微一顫,隱隱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有什麼看不見的聯系,偏偏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放眼望去,山體震裂,血光遍野,別說焚魔坑了,這蒼嵐山上任何一個角落都不再太平。
「幾位峰主呢?」一個弟子問道。
蕭由嘆了一口氣,「峰主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勁敵,兩名魔將正與四位峰主廝殺不休,我也幫不上忙,只好在山上御劍巡邏了。」
「魔將?」一位見多識廣的弟子怔了怔,他曾經听說過焚魔坑里封印了魔將火麟的事實。卻不知,蕭由說的魔將,是不是就是火麟。
「嗯。」蕭由嘆了一口氣,「當年把門派建在焚魔坑四周,本來就是錯的。鎮壓不下去的魔息,非要硬生生地用靈息力壓制,簡直就是飲鴆止渴。」
當初為了在天殊大陸立威,幾位真人將昊天門建在了焚魔坑上,借用長盛不衰的浩然正氣,死死地壓住了沸騰不休的魔息怨氣。但,人們表面看到也許是氤氳仙氣,鐘靈毓秀,原就是裝著一肚子爛棉花的絲綢被︰表面再光鮮,內部卻已經悄無聲息地發霉腐爛。若不是幾位峰主強大的力量替它苟延殘喘,恐怕不需要元丘子的引導,危機便隨時爆發。
「山月復里不是只有一名魔將嗎?」一名弟子問道。
蕭由道︰「本是如此。但不知從何處來了一名矮個子古怪老頭,實力不在火麟之下,若不是他,恐怕火麟難以逃出生天。听說這名老頭就是魔將中的老三——冥雀。」
「唔。」眾人點點頭。
有見識的人都知道冥雀是所有魔將里行蹤最離奇的一個,三千年前忽然人間蒸發,所有的書籍里、歷史上,都沒有再多一筆他的痕跡,仿佛這個人平底蒸發了,又好似他從來沒存在過。
听到「矮個子古怪」這五個字,張承軒的心忽然劇烈地跳了一下,這五個字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不會是他吧……」
不知為何,張承軒忽然泛起這樣的想法。他的目光有些迷惘,投sh 向前方黑霧洶涌、血光遍天的戰場。
元丘子跟他告別後,神神秘秘地不知去向了何處。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張承軒知道那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重要到甚至來不及跟他說清楚。
一瞬間,元丘子的臉從腦海中閃現。擊敗上古巨龍,搶奪紫髓芝,收服王一遠,煉制丹藥,指導自己修煉,幫助篡改劍招……往事一幕幕從腦海中浮現,元丘子那時而大義凜然,時而狡猾頑固,時而古怪調笑的臉,在他腦中交錯著,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割裂了正與邪、光與暗。
鐵蛋看到張承軒的臉s 不對,以為他為門派擔憂,苦著臉道︰「張小哥,別擔心了,我覺得不會有什麼太嚴重的後果……」
話音剛落,「轟隆隆!」
大地又強烈地震動了一下,就好像山下有一個大巨人,正在一點點地駝起這座大山!
鐵蛋沮喪地嘆了一口氣,只見山峰不斷倒塌、落石像流星一般隕落,哪里不會有什麼太嚴重的後果,分明是越發嚴重了。
蕭由心里「咯 」一聲,心底涌現極其不好的預感。
這是來自地心深處的震動。
往往一場極大的震動的先兆,才會如此低沉而全面,壓抑而蓄力待發。
眼見腳底的震動頻率越來越高,晃動卻越來越細微,就像風吹過毛雞蛋的邊,上面的毛刺也是快速地細微地顫動,傳入人的腳板,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然而山體並沒有傾斜也沒有坍塌,只是山體正zh ngy ng,什麼力量正在不顧一切地沖破著。就像深藏于山底的熔岩洪水,被壓抑得太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缺口,便要破涌而出!
眾位弟子的臉s 都變得十分怪異,他們從來沒有嘗試過這種感覺,卻覺得這種即將噴發的壓抑感,難以用言語形容,卻又讓人有些上癮。好像是修煉什麼玄攻,即將破關一般,深沉的觸電感讓人格外沉迷。
然而蕭由心中的預感,卻越發悲觀起來。
在他目光所及處,遙遠的無名峰,宛如一頭悲憤的史前巨獸,正做著奮力的掙扎。
忽然!
轟隆隆!
轟隆隆!
兩聲悶雷響過,接著讓在場所有弟子終身難忘的場景出現了。
從焚魔坑的方向,一道極粗極濃的滾滾黑煙,正在噴薄升起!就像是深海中萬年烏賊j ng噴發的黑霧,又像是提煉出來反復研磨的最深沉的黑墨水,如此濃黑的煙霧眾人第一次見到。
那是被壓制在焚魔坑中三千多年的魔兵,隨著焚魔坑洞口的束縛徹底被破壞,它們終于重見天r 了。
之所以魔息的顏s 那麼黑,是因為被囚禁的孤獨寂寞讓它們心中的怨氣太重了;之所以噴發得如此不顧一切,是因為它們心里的殺戮、報復早就壓抑得不可等待,哪怕一瞬間都不能等待!所以沖天黑霧滾滾而起,那是無數抱在一起的,糾纏在一起的怨靈,它們渴望著重獲z y u,它們渴望著鮮血和哀嚎。它們不但沒有悔過自新,反而隨著火麟重現于世的那一瞬間,變得更殘忍凶惡起來。
黑s 怨靈攪在一起,逐漸分不清彼此,升騰至半空,才扭曲著展開,慢慢變成一條條d l 清晰的人影,就像墜毀的流星,轟然向四面八方落下。
「天降魔兵!」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聲音驚恐而極具煽動力。
只見那黑s 的迷霧般的身軀落地後,旋即變成了形狀各異的魔道兵將,它們大多數都是面目猙獰,雙手其大無比,五指皆是尖利的爪子,輕輕一劃就能撕裂空氣。昊天門弟子實力本不差,無奈這些怨靈在焚魔坑里凝練了太久,周身充斥的怨氣實在太過恐怖,雙方較量起來,昊天門弟子竟然拿隱隱落了下風。
「可惡!」張承軒一咬牙,拔出背後的七曜星輪,沖著剛落地的一團黑霧擊去。他手中剛揮出,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左手微微抬起,那團黑霧尚未凝ch ngr n形,就被他的戒指給吸收了。
這些黑漆漆的怨靈怪物,大不了來一個收一個,也省得動手了。
眾人一呆,發現張承軒還沒怎麼動手,那些魔物就不見了,不由得向他投去崇敬的眼神。再看旁邊的蕭逸群,一直皺著眉頭,隨著他手里的劍光綻開,每次只用一招就將魔物擊打得魂飛魄散,這兩人一個收的詭異,一個殺得過癮,弟子們忽然膽子也增加了很多,場上的魔兵也不再那麼面目猙獰。
只听金屬鏘鏘之聲,昊天門上一片刀光劍影。
蕭由一邊殺敵,一邊心中憤憤地想︰「飲鴆止渴!都是飲鴆止渴!之前太忘師叔就和師父提過這件事,師父為什麼不听!可是……」蕭由望著眼前一片血花飛濺、山搖地動、黑霧漫天的景象,望著弟子們一一倒下,哀鴻遍野的景象,心中忽然一片絕望,「听了有什麼用?能搬走嗎?能放棄千年的基業搬走嗎?搬走了怎麼辦?一旦搬走,被暫時封印的魔物隨時會噴薄而出,沒有了昊天門的鎮守,情形一定會比今天還糟糕!那就不是一座山的倒塌的問題了,恐怕是生靈涂炭!」
想到這里,這位元嬰期大後期的師兄終于動了真怒,一股靈息力提不上來,差點就引起經脈內靈息力錯亂。
眾人哪知道蕭由師兄在思考門派基業對錯的問題,他們只覺得蕭由師兄打得帥氣極了,一個個效仿者蕭由師兄的招式,實踐到底出真知,倒是比平時練功學的還快!一個平r 膽小如鼠的弟子,這一次終于冒出頭來,披著一臉紅黑交雜的血,連著斬殺了兩個落地黑霧凝聚成的魔兵。
就在眾人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忽然遠方一聲古怪的長嘯。
听到這聲音,所有面目猙獰的魔兵忽然站直了身子,架住了手里的武器。
「打啊,你n in i的!」不知是哪個弟子吼了一聲,舉著劍朝對面痴呆的魔兵砍去。那魔兵輕蔑地瞪了他一眼,一旋身,像一只蝙蝠一般飛到了半空中,身子蜷縮成一團,越來越小,最後化作一個黑點,就像它們剛從焚魔坑里出來的樣子。
在場的所有魔兵都架住武器,卷起身子,如同蝙蝠一樣沖天飛起。
頓時那些遍地濃黑s 的魔兵卷身飛上空中。
嗖!嗖!嗖!
就像飛蟲一般,魔兵們化作一個小點兒,集中到了半空中,就像被什麼人號召一般,嚴陣以待。
眾人屏住呼吸,都異常緊張,生怕這群魔兵又變換著法子,施展什麼y n謀詭計。
那些黑點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陡然集中于一處,接著向著山下某個方向墜去。
眼看黑點兒一個個飛走,山上的震動越來越小,廝殺也停止下來。遠遠看去,就像一群黑頭蒼蠅,朝著各個方向扎下。
終于山上的弟子們扔下手里的劍。只听遠處山頭傳來哭聲︰「終于撤退了……」
是的,魔兵從山月復中突如其來地爆發,接著又像ch o水一樣紛紛退去。只剩下千萬個黑影一點點扎向山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