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有一句名言︰籠雞有食湯鍋近,野鶴無糧天地寬。
這個世界,成功的往往不是那些養尊處優的二世祖,而是那些起早貪黑的打拼者。
道理很簡單,處于順境,人多數會心高氣傲放松j ng惕,而處于逆境,多數會默默無聞地持之以恆。
很明顯,蕭雲屬于後者。
由錦湖、平湖、江山實業三家公司聯合組建的大型房地產公司天鵝湖置業股份有限公司的前期籌備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很多細節需要推敲,很多環節需要構築,很多關節需要活絡,人員緊缺就成了燃眉之急。江山實業的員工本來就屈指可數,端木子路那一套並購計劃也亟需助手,根本就應接不暇,但柴進士不依不饒,非要蕭雲派人過來幫忙,蕭雲已經三緘其口地敷衍了好幾次,想通過拖字訣來蒙混過關,誰知柴大官人是?中高手,壓根不吃這套,還反將一軍,說二選一,要不你派個人來,要不你親自出馬,蕭雲苦笑,立即甘拜下風,承諾馬上派人過來,可蘇楠正在參與端木子路的並購談判,已臨近大功告成的關鍵時刻,當然不能半途而廢,就讓郭故都從端木子路那邊抽離出來,投入到天鵝湖的籌備工作組中。
破繭成蝶之前,首先需要作繭自縛。
而與此同時,平湖苑與天鵝灣左下方那塊將近三百畝的閑置土地的歸屬也有了眉目,石沉海花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跑了西山區三天,市里頭四天,收購土地的計劃終于在寧州市府常務會議上獲得通過,但收購者並不是錦湖,也不是平湖,更不是江山實業,而是蕭雲提過的古道和伯樂,石沉海已經事先通過其他渠道跟這兩家通了氣,古道和伯樂想都沒想就一口應承,西山區一直是它們的短板,發展的觸角一直沒能延伸到這一塊,現在有個機會乘虛而入,怎能失之交臂?兩家的資金充裕,錢不是問題,剩下的只是辦妥相關手續而已。
本來柴進士不想引狼入室的,可蕭雲卻不知為什麼,極力推薦古道和伯樂,還拋出囊括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類冠冕堂皇的理由,柴進士听得一頭汗水,也一頭霧水,但念及和氣生財,就勉為其難同意了,不過有一個條件因此而給天鵝湖造成的損失,江山實業一概負全責,蕭雲一邊跺腳罵著無商不ji n,一邊咬牙切齒答應。而在整個運作過程中,令他稍感錯愕的一點是,負責穿針引線促成這塊土地出讓的最大功臣竟然是翟珊青梅竹馬的閨蜜、一名普通的小學老師阮玉寒,原來她的丈夫是西山區區長蔣端午,石沉海跟她說了這件事情後,她沒少跟蔣區長吹耳邊風,痛陳其中利害,效果顯著,得到了區長的鼎力支持,在市里獲得通過也就事半功倍了。
成大業者,除了要有程門立雪的堅忍不拔外,還需要有左手畫圓右手畫方的看家本領。
蕭雲忙完了天鵝湖那邊的事情後,轉過身來,將注意力投在了端木子路的「51控制49+融資再循環」並購計劃上。為了讓端木子路可以名正言順地跟對方談判,蕭雲特意讓蘇楠去注冊了一個新公司江山投資有限公司,置于江山實業名下,100%控股,讓端木子路擔任總經理,名堂很響。不過,如果讓對方知道內情,肯定會吐血身亡,因為全公司上下就他一人。
「千金易得,一將難求」這八個字,蕭雲此刻總算是深有體會了,現在的江山實業可謂是缺兵少將,端木子路和蘇楠負責並購,郭故都借派到天鵝湖籌備組,只剩下古一語獨守大本營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蕭雲那天難得回公司坐坐,看著空蕩蕩的房子,很無奈地夸獎了古一語一句︰老古,你現在真像騎著赤兔馬擎著方天畫戟的呂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可古一語當時的表情卻像打了敗仗失了街亭的馬謖,苦不堪言,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要每天處理那麼多連綿不絕的事情,度r 如年啊。
正當蕭雲苦惱無人可用的時候,去了上海大半個月的何琉璃終于凱旋,馬錦繡也隨之王者歸來。
這里是寧大附近的櫻花食府,蕭雲與蘇楠常常談情說愛的地方,環境清幽,一條小河彎彎,東西也不貴,且美味可口,再加上光顧的大多是寧大的莘莘學子,那股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氣息撲面而來,當然會讓人心甘情願地重蹈覆轍。今天,在二樓臨街那個常來常往的小包廂里,坐了五位座上賓,蕭雲,端木子路,何琉璃,馬錦繡,還有他長發清秀的小女友、剛上高中就輟學的榮小宛,蘇楠由于在公司處理一些公務,不能出席,真可謂廢寢忘餐了。
別看榮小宛年齡小,只有16歲,為人處世卻相當老練,跟著馬錦繡闖蕩上海灘將近兩個多月,很多事情都是她一個人親力親為,例如宴請一些老板、打通有關部門、維持團隊和諧等等,讓到處踫壁的馬錦繡欣慰不少。上海灘確實是冒險家的樂園,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那麼幸運成為弄ch o兒,更多的只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到頭來只能畫餅充饑。馬錦繡就是這樣的境遇,他原想著浦東發展快,對建築工的需求量大,自己帶著一百號人浩浩蕩蕩過去肯定能財源滾滾,結果卻發現理想與現實完全是背道而馳的,在那里,你可以沒有後台,可以沒有關系,但必須要有票子,如果沒有這玩意,壓根就沒有立錐之地,他咬咬牙,幾乎傾囊而出砸進去拉關系攬工程,卻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因為比他財大氣粗的包工頭屢見不鮮,踫了一鼻子灰之後,壯志未酬的他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這時候,一個陌生女人的出現,像一縷ch n風,一瓢ch n雨,一?ch n泥,給他帶來了死灰復燃的希望。
這個女人,現在就坐在他的右手邊,何琉璃。
他抬頭,望了眼對面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輕人,艱難咽了咽口水。
要不是知道內情,估計沒有誰能夠猜得到他就是江山實業的幕後大老板吧?
只是分開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就發生這樣月兌胎換骨,甚至天翻地覆的變化,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上天真是愛看玩笑啊。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
「馬爺,這里的菜怎麼樣?」蕭雲微笑道,他還是習慣像以前那樣,喊馬錦繡叫馬爺。
「好吃。」馬錦繡含糊不清道,正嚼著一口菜,他今天確實吃了不少,尤其是那碟紅燒肉。
「喜歡就好,多吃點,這一頓,也算為你和小宛接風洗塵的。」蕭雲輕聲道,微笑清淨如竹。
「他吃得夠多的了,要不攔著,他保準還得管服務員多要幾碗米飯。」榮小宛撅著小嘴抱怨。
眾人輕笑而起。
馬錦繡卻不以為然,沒有哪怕丁點的難為情,囁嚅道︰「吃得多有啥不好?男兒口大食四方。」
「你上輩子一定是個一貧如洗的窮鬼,這輩子就是奔著吃夠本來的。」榮小宛撇撇嘴道。
「吃夠本哪成呀?起碼得吃撐。」馬錦繡吧唧著嘴說道,臉皮厚得就像一棵千年古樹的樹皮。
「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撐的。」榮小宛嗔罵道。
听著這對情侶近乎無厘頭的耍花腔,眾人又一次笑聲滿堂。
蕭雲率先停止笑容,撂下筷子,轉移話題︰「子路,這里沒外人,你說說手頭上的事情吧。」
端木子路剛好吃下一條青菜,拿起紙巾擦了擦嘴,然後輕聲道︰「我現在談判的這家制衣廠叫紅旗制衣廠,90年投產建成,有員工五百多人,屬于國有,從97年開始連續虧損,靠著國家補貼勉強維持,也試過在03年回光返照,扭虧為盈,那一年恰逢**,很多進口都停止了,也不準去外地拿貨,所以紅旗制衣廠出現了供不應求的局面,但只是曇花一現,很快又陷入困境,今年四月份的時候,由于實在負擔不起,廠子辭退了六十幾個經驗豐富的老臣子,引起一片嘩然,市zh ngf 早就想擺月兌這個累贅了,所以我們的談判進展很順利,收購價格也不會太高,一千萬左右可以拿下。」
「我想听的不是這些。」蕭雲剛想伸手去拿茶壺倒茶,眼疾手快的何琉璃就捷足先登為他倒好了。
「遇到的問題是,我們收購之後,怎樣使廠里保持平穩過渡。」端木子路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說說。」蕭雲邊說著,邊向善解人意的何琉璃豎起了大拇指,惹得這妮子一片紅雲滿天飛。
「我們收購的目的並不是改善廠子的經營情況,或者說不是去雪中送炭,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用廠子去銀行貸款,這樣就會產生一個問題,如果讓一些老臣子知道了我們的意圖,我怕廠子會亂成一鍋粥,問題也就會接踵而來。」端木子路說出了自己之前沒有想過的擔憂,很多時候,設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總是有很多煩惱在某一時刻才會不期而至。煩惱回事粥在酒冷櫻花食府,蕭雲和
蕭雲凝眉深思,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幾分鐘後,他揉了揉眉心,輕聲道︰「這的確是個令人頭疼的難題,這樣,我粗略想了一下,決定實行‘三步走’戰略︰第一步,收購完成之後,立即召開全體職工會議,承諾與所有人共進退,子路,你發揮所長,寫一篇熱情洋溢鼓舞人心的講話,到時候上去演講,並當眾宣布請回被辭退的那六十幾個老臣子;第二步,實行股份制改革,廠子的名字可以不改,但生產的衣服牌子要改一下,要瑯瑯上口的,具體名稱你跟蘇楠再商量;第三步,廠子的高層每人給二十萬,向他們下達封口令,然後找個合適的機會,我要杯酒釋兵權,廠子是國有企業,本來背靠大樹好乘涼的,結果卻是連年虧損,這里面肯定有蛀蟲。」
真知灼見。
在場的四個人都靜靜聆听,誰也沒有出聲,直到馬錦繡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才打破寧靜。
「子路,這廠子能貸出多少錢?」蕭雲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句。錢這個字眼,他最近不停地打交道,因為花錢的地方幾乎是無孔不入,大把大把的票子棄若敝履一般,前幾天剛和蘇楠抽空去了趟上海,將二十萬還給了張寶,總算讓一直愧疚得寢食難安的蘇楠放下了一塊心中大石,畢竟借人錢,還人情,是最苦惱的一件事情,要是處置不當,很可能適得其反。
「按照估價,大概就兩千多萬吧,但咱有賈行長這層關系,三千萬不成問題。」端木子路沉吟道。
「天鵝湖在八月八號成立,現在還有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來得及麼?」蕭雲有些擔憂道。
「應該沒問題。」端木子路果斷道,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急功近利談不上,算是胸有成竹吧。
「抓緊吧,江山實業的兩千萬都給你了,到時候拿不出錢,天鵝湖咱就得靠邊站了。」蕭雲輕聲道,這是他最為揪心的一件事,柴進士已經明確表態,如果江山實業在天鵝湖成立那天無法成功注資,那麼就只好說對不起,畢竟在商界,沒有什麼比信譽兩個字更價值連城的了,這是一家公司的立足之本。
「放心,保證完成任務。」端木子路微笑道,然後就打算起身告辭,趕往公司,與蘇楠匯合。
蕭雲讓他稍微等一下,喚過服務員,將所有剩菜和一碗米飯打包,讓端木子路送去給加班的蘇楠。
榮小宛撐著下巴,水汪汪的大眼楮緊盯著蕭雲,這真的是兩個多月前還在挑泥擔沙的那個年輕人?
剛才他的那一番部署太有範兒了,簡直就像在中軍帳中運籌帷幄的大元帥,那氣勢,怎麼形容呢?
氣吞山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