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炭五樓的東北邊,有一間辦公室。
這里r 夜有四個人持槍把守,到處都是攝像頭,除非你有飛天遁地的本領,不然別混想進來。
此刻,辦公室里頭聚集了一堆人。
十幾條青衣壯漢一字排開站在一邊,這陣勢看上去有點讓人毛骨悚然。蕭雲像一只篝火上的野豬,被捆綁著吊在了房間zh ngy ng,已經被打得不ch ngr n形,鼻青臉腫,滿臉是血,顯然受過了酷刑招待。而始作俑者向晚站在他面前,緩緩抽著一根煙,似乎在壓制著自己隨時都可能噴薄而出的憤怒情緒。有功之臣墨白一語不發,靜靜坐在一邊,品著一碗極品燕窩,吃得極慢,也吃得極香,仿佛這輩子沒吃過這麼珍貴的東西。
而在牆邊,蘇楠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抓住,雙手雙腳被綁在了一張太師椅上,不得動彈,嘴也被貼上膠紙,無法出聲,只得眼睜睜看著向晚對蕭雲下毒手,海量的淚水不斷涌出,模糊了雙眼,也讓j ng致的妝容變得一塌糊涂。每當她目不忍視,一低頭,或者轉移視線時,旁邊的曾窮就會帶著y n陽怪氣的笑意去扶正她的頭,強迫她看向蕭雲的慘狀,真是喪心病狂。
「蕭雲,我敬重你是條漢子,但你不要拿我的敬重去有恃無恐,懂嗎?」向晚低聲道。
狀態模糊的蕭雲抬了抬頭,艱難扯起一個淡到沒有一點油水的笑意。
「你只要答應了我剛才說的那幾個條件,我立馬放你走,包括你的女人。」向晚誠懇道。
蕭雲只是垂著頭,沒有任何反應,一縷血從嘴角處流出,墜入地面,那里已經積聚了一灘血。
「你丫听到沒有?!」向晚突然狠狠地扯起蕭雲的耳朵。
蘇楠花容失s ,拼命掙扎著,不斷發出「嗯嗯嗯」的聲音,淚水落得更多了。
「如果……你要考驗我的……耐心,請先把你的耐心……準備好。」蕭雲咧嘴一笑道。
!
向晚氣得用盡全力打了蕭雲一拳,頓時血肉橫飛,他猶不解氣,又往蕭雲身上狠狠踹了兩腳。
蘇楠哭得幾乎快要昏厥過去了。
好在,這時候有個人進來了,緩沖了一下向晚已經失控的情緒。
廣陵散人由兩個青衣大漢攙扶著走進來,他左手和右腳都被劃了兩道很深的傷口,血流如注。
「老前輩,你怎麼受傷了?」向晚很吃驚,暫時撇開了對蕭雲的拳打腳踢,走過來關切道。
「西北雙狼弄的。」廣陵散人忍痛在蘇楠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
「快喊人進來幫老前輩止血。」向晚沖著青衣大漢大喊,然後轉回頭,問道,「咋回事?」
「想黑吃黑唄。蕭雲本來是我跟墨白倆人合作活捉到的,西北雙狼想獨吞獎金,就對我和墨白動手了。為安全起見,我就讓墨白先帶著蕭雲回來交給你,我留下對付他們。」廣陵散人沉著解釋道,聲音沙啞著,兩處傷口還是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他沒想到那對野狼的戰斗力會這麼強悍,有好幾次他都快命喪當場了。
「那他們現在死了?」向晚皺著眉問道。
「嗯。」廣陵散人點點頭,有兩個女人在青衣大漢的催促下,急匆匆跑進來,為他處理傷口。
向晚走開幾步,免得阻礙那兩個私人護士的工作,嘆了口氣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向公子,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個蕭雲?」廣陵散人瞥了蕭雲一眼,任由那兩個女護士擺布。
「再折磨一陣,看看情況,他現在就像一個煮熟的鴨子,除了嘴硬,哪都軟。」向晚冷笑道。
「如果你想殺他,交給我吧,要不是因為他,我不至于受這麼重的傷。」廣陵散人請求道。
「沒問題。」向晚一口答應。
而這時,突然從門口處傳來了一把威風八面的聲音︰「誰敢動他試試?!」
房間驟然安靜下來,沒有一絲響音。
听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語,向晚不但沒有怒容滿面,反而像一朵蔫掉的花,有點垂頭喪氣的。
一群人魚貫而入。
那十幾條青衣壯漢慌忙不迭地鞠著躬,向晚也趕緊堆起笑臉相迎︰「爸,你怎麼來了?」
「我再不來,恐怕白山黑水堂都快要讓你給弄垮了!」東北王向雞鳴背著手,冷冰冰道。
「爸,怎麼可能!你听誰在胡說八道呢?」向晚嘴上罵著,眼楮卻睨向了老爺子身邊的哥哥,向午,然後解釋道,「爸,你知道我抓的這個人是誰嗎?公子黨的魁首,黑爺的眼中釘肉中刺啊。我剛才已經跟他談過條件了,只要公子黨肯把江西和廣東歸還黑龍團,同時撤出浙江,我就會放了他。爸,這是一個天賜的機會,我們要是把蕭雲搞定了,黑爺一定會對我們刮目相看的。」
啪!
向雞鳴怒不可遏地給了向晚一巴掌。
向晚捂著被打腫的臉頰,震驚得臉上全無血s ,怔怔地望著自己最尊敬也最崇拜的父親。
「要是被黑爺知道你在背後搞出這檔子事,神仙也救不了你!」向雞鳴指著向晚鼻子嚴厲道。
「我這是在幫黑爺清掃絆腳石!」向晚辯解道。
「你還敢頂嘴!」向雞鳴說著就要揚手再給向晚一巴掌,幸虧向午及時攔住了。
「爸,你不是一直都跟我說你是靠兩只手,一身膽闖出來的嗎?怎麼怕了?」向晚不依不饒。
向雞鳴沒回話,只定楮看著自己恨鐵不成鋼的小兒子,眼神中帶著一種讓人膽顫心寒的怒意。
「行了,向晚,少說兩句,爸也是為你好。」向午充當起了和平使者。
「你少來!要不是你在旁邊說三道四,爸會對我有這麼大意見嗎?」向晚並不領情。
!
向雞鳴一腳將向晚踹到在地,橫眉怒目道︰「你個兔崽子,要不是你哥攔著,我早 你了!」
曾窮趕緊過來扶起自己的主子。
「爸,我也是你親生的呀!我抓蕭雲,還不是讓你去跟黑爺領功,我有錯嗎?」向晚委屈道。
「那你就不會動腦子想想,為啥黑爺會答應公子黨的條件,分疆而治嗎?」向雞鳴反問道。
向晚一時詞窮。
向雞鳴也許踹了那一腳,可能心中那股怨火消了不少,再加上這到底是自己的心頭肉,所以逐漸冷靜了下來,望向桀驁不馴的向晚,語重心長道,「小晚啊,你要學學你哥,多了解一下目前的整個局勢。現在國家對我們這些地下社團已經越來越不滿了,它是最希望看到我們互相殘殺的。黑爺對公子黨的異軍突起,可以坐視不理,並不是因為他害怕了,退縮了,而是因為這個勢力的出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國家對黑龍團的打壓,而我相信,公子黨也不會傻到真的與黑龍團拼個你死我活,畢竟誰都不會想看到出現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你懂嗎?」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我啥也不懂!」向晚發泄道。
「那我就教你,沒錯,人活著是要靠兩樣東西,膽識和智慧,但智慧更重要。」向雞鳴說道。
「是,我沒智慧,不像你!我做啥永遠是錯的,我哥做啥就永遠是對的!」向晚竭斯底里道。
「你這叫什麼話?」向雞鳴皺著眉頭質問道。
「我的真心話!爸,我今天就告訴你,我做的也是對的!」向晚吼道,然後轉身扔出了把刀。
嗖!
不偏不倚,刀刃完全沒入了蕭雲的頭顱,鮮血紅花般濺sh 出來,全場死寂。
向雞鳴臉s 頓時蒼白,愣愣看著,臉上連吃驚的表情都沒有了,什麼表情都沒有了。
這一生中,他從來也沒有這麼吃驚過。
而蘇楠整個人都已發硬,硬得像是一塊木頭——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塊木頭。
「爸,咋辦?」向午第一個從震驚中蘇醒過來。
「快……快把那個兔崽子抓起來!」向雞鳴雙手仍在顫抖。
四個青衫大漢立即沖了過去,將死命掙扎的向晚制服,曾窮沒敢出手反抗,只深深垂著頭。
「連夜把這兔崽子送出國,這個房間里的外人,一個都不能留。」向雞鳴哆嗦著下命令。
「好。」向午點頭道,然後指揮青衫大漢準備清場。
這時,廣陵散人已經包扎完畢了,他听到了向雞鳴那句必殺令,淡笑道︰「家門不幸啊。」
向雞鳴一愣,霍然望過去,眼神變得冷森森,說道︰「念你是個臨死的人,不跟你計較。」
廣陵散人似乎一點也不怕死,很淡定地掏著耳朵,笑道︰「向堂主,你覺得真能瞞天過海?」
這句話觸到了向雞鳴心中最恐懼的那根弦,遲疑了一陣,問道︰「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當然有。」廣陵散人聲音還是那樣的沙啞,環顧了一下四周,笑道,「不過這里太多人了。」
「向午,讓手下人出去。」向雞鳴吩咐道。
「爸……」向午一臉擔憂。
「沒事,讓他們出去。」向雞鳴從容不迫道。
向午狐疑地瞥了一眼廣陵散人,不情願地讓那些青衫大漢出去,留下了墨白、曾窮和向晚。
當然,被綁著的蘇楠是走不了的,中了刀的蕭雲就更不用說了。
「現在可以說了吧。」向雞鳴背著手,那股顧盼自雄的上位者神情自然流露。
「我可以令蕭雲起死回生。」廣陵散人聳聳肩道。
向雞鳴一怔,轉頭看了一眼早無聲息的蕭雲,突然大笑了起來,聲音雄厚,極有穿透力。
「不信?」廣陵散人掙扎著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向蕭雲走過去。
向午擔心這個糟老頭會突然對自己的父親使壞,第一時間擋在了向雞鳴的面前。
向雞鳴很欣慰,拍拍向午的肩膀,示意他不用這樣杯弓蛇影,等著看廣陵散人耍什麼花招。
廣陵散人彎腰瞧了瞧蕭雲的臉龐,發現看不清本來面貌了,再探探鼻息,沒有任何的跡象。
「如果你能讓蕭雲起死回生,我啥條件都答應你,如果不能,那對不起了。」向雞鳴譏笑道。
向氏兄弟第一次有了默契,同時譏笑而起,覺得這個糟老頭壓根就是個蒙吃騙喝的主。
可下一秒,他們就傻眼了。
只見廣陵散人伸了伸懶腰,開始將灰白假發掀掉,將花白胡子扯掉,用衣袖狠狠抹了把臉。
這個糟老頭卸完妝之後,竟然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嘴角掛著一抹清淨如竹的微笑。
「蕭雲!」向晚第一時間認出了這個用兩根手指就夾住他飛刀的年輕人,驚愕得雙目渾睜。
「你好啊,二太子。」蕭雲微笑道,很紳士地鞠了一躬,他的聲音已經恢復正常,不再沙啞。
向晚握緊雙拳,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充滿了緊張和驚訝,甚至還仿佛帶著種說不出的恐懼。
之前還哭得死去活來的蘇楠似乎早就知道了真相一樣,神情平淡,只溫柔地看著自己男人。
向雞鳴則用刀鋒般的眼楮盯著這個演繹了一秒鐘變格格的年輕人,不知道他葫蘆賣什麼藥。
「向堂主,實在抱歉,在這種場合、用這種形式跟你見面。」蕭雲真誠道。
「蕭公子不用這麼客氣,你來到東北,就是我向雞鳴最尊貴的客人。」向雞鳴大氣道。
「謝謝,我也很希望我們倆能坐到炕上喝兩杯小酒,吃幾碟小菜,嘮嘮嗑。」蕭雲輕笑道。
「這次是我那個不肖兒沖昏腦袋,冒犯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對不起。」向雞鳴鞠躬道。
「別,別,千萬別,向堂主,我受不起啊。」蕭雲由于受了傷,行動怪異地扶起向雞鳴。
「你放心,我向雞鳴懂江湖規矩,向晚就交給你了,要殺要剮悉隨尊便。」向雞鳴決絕道。
「爸……」向晚臉s 猛然蒼白。
「向堂主,我是絕對不會動向晚的,你的道歉我心領了。」蕭雲拱手道。
「你剛踏上東北這塊土地,就發生這麼不愉快的事,你讓我的老臉往哪掛?」向雞鳴問道。
「我明白你的好意,這樣吧,剛才你也說了,會答應我的條件,我說兩個吧。」蕭雲說道。
「好,請講。」向雞鳴從來都是義薄雲天的人,如果自己犯了錯,會想方設法去彌補。
「第一個條件,我想你幫我找出一個人,他叫江上游,在東北經營人參生意。」蕭雲說道。
「好,我記下了。」向雞鳴在心里默記,他也很想與威震江南的公子黨魁首打好關系。
「第二,那個假扮我的人是我的一個手下,他是向晚殺的,我想要他的保鏢。」蕭雲笑道。
向雞鳴迅速瞥了向晚一眼,再望向有些驚恐的曾窮,最終點了點頭,輕聲道︰「可以。」
「爸……」向晚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讓步讓到這份上,自己真的一點面子都沒有了。
「你給我閉嘴!」向雞鳴怒聲道,根本不由得他去護短。
曾窮自知大禍臨頭,臉s 凝重,盯著心懷叵測的蕭雲,冷聲道︰「你想殺我?」
蕭雲模了模鼻子,一瘸一拐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猜對了,我的確是想殺你!」
他笑得還是很溫柔、很害羞的樣子,可是他的手卻已突然揮出,一拳打在了曾窮的鼻梁上。
結結實實。
曾窮整個人被打得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