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旗張很生氣,非常生氣,異常的憤怒。
作為左翼方陣的主將,接連被朱能、朱棣、張玉三個敵軍將領帶兵沖入大陣,是他這個主將的恥辱,一個只能用敵人鮮血才可以洗干淨的恥辱。這是敵人對他的羞辱,這羞辱只能用他們的生命來償還。
沖進來一個,是恥辱,沖進來三個,是更大的恥辱。若是讓你朱能再沖進來一次,那就是對皂旗張的羞辱。
皂旗張是誰?是歷城侯盛庸麾下最勇猛的戰士,是一個踏著敵人累累白骨升遷的將軍。他的名字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從很久很久以前,擔任總旗的他,身後永遠有一桿皂旗,一桿黑s 的旗。開始很小,後來慢慢變大,皂旗所到,留下永遠是敵人的尸體,奏響的是勝利的凱歌。
皂旗是勝利的代名詞,是榮耀的別稱,可是這種榮耀和驕傲,在今r 被朱能踐踏,踐踏完第一次,但是絕對不能踐踏第二次。
朱能沖進到陣前,迎接他的是漫天羽箭,密林一般的大槍,是一個死神宴會。
戰馬倒地哀鳴,兵卒慘呼不已,眼楮充血的朱能,再也沒能沖進大陣一步。皂旗張在陣內,重新組織好方陣,皂旗是軍士信心的源泉,有皂旗張,就會有勝利。
朱能沖擊很多次,傷亡數千兵卒,可是還是不能沖進大陣。遠處,火銃的巨響一聲接著一聲,燕軍的主帥,究竟能否平安歸來。
在更遠處,號炮之聲,不絕于耳,偵騎穿梭,讓朱能更加焦急。平安,距離燕軍三十里的平安,安靜的如同綿羊一般呆了十幾天的平安,突然狂飆突進,目標直指燕軍右翼。滄州城,在一邊看熱鬧看了十幾天的滄州守軍,在徐凱、劉真的帶領下,沖擊燕軍左翼。
剛才的朱能是幸福的,興奮的。他抓住一瞬間的機會,擊破南軍的烏龜陣。此刻的朱能,是糾結的,燕王深陷敵陣,可是就是沒有辦法沖進去救援。沒有燕王的燕軍沒有存在的價值,沒有燕軍的燕王沒有未來的希望。燕王和燕軍,朱能該如何選擇?
沖陣無望的朱能,只好後撤,不撤的話,燕軍主力就會被擊潰,平安在右,徐凱在左,同時發起進攻。盛庸,龜孫子,太他媽的狡詐!
朱能後撤,去保護燕王的基石。皂旗張的恥辱還在,還在被敵軍兩個將領踐踏,他安排好陣前防御,指揮者軍士,圍攻陣中的張玉。
張玉帶著數千兵卒沖進南軍大陣中,在騎兵的高速沖擊下,強行前進一里多地。就受到南軍頑強的阻擊和圍攻,南軍士兵不敢殺死燕王,難道還不敢殺死這只蟑螂嗎?
南軍在皂旗張的榜樣下,在一個個明確的命令下,開始剿殺敵軍張玉,即便是殺死一個敵人要付出兩個人的生命,南軍軍士也是在所不惜。
張玉揮舞長槍,每一次都可以刺傷或者刺死一名南軍軍士,可是數萬南軍在他的周圍,一桿槍能刺殺多少。戰馬已經無法奔跑,沒有速度的騎兵就不算騎兵,他的部下在減少,而且減少的速度越來越快。
重甲步兵,騎兵的噩夢,名符其實。大盾抗擊,大槍刺馬,戰馬倒地,馬上的兵卒就如同魚食落入魚群,在黑s 的方陣里,掀不起一個小浪花,就血灑黃沙。
張玉舉目遠望,朱棣哪里的情況也發生逆轉,剛開始的朱棣,沖入南軍之中,就如同巨蛇穿行在草叢里,草叢兩方潰退,巨蛇高速前行。沖擊速度消失之後,朱棣變成身困泥潭的野狼。
他能咬死周圍的軍士,可是卻無法擺月兌慢慢陷入泥潭的厄運。朱棣周邊的重甲步兵漸漸變少,更多的是普通的軍士。往前沖,沖垮中軍指揮,南軍就是砧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
在朱棣前方,在一個土丘的半腰,一隊隊士兵看著不要命往前沖殺的朱棣。他們手中沒有拿槍,更沒有持弓,一把長刀還是掛在腰上。可是他們手上拿著另一種致命的武器——火銃。
火銃營守護中軍,朱棣斬首夢想徹底破滅。朱棣控制馬韁,讓戰馬向左側斜插,避開火銃的sh 擊。身後的親兵也緊隨著朱棣,這些身經百戰的勇士,一個可以頂兩人,可以頂十人,但是頂不了一萬人。以一當百永遠是文學的謊言,真實的殺戮讓親兵傷亡超過六成,朱棣身後的親衛已經不足二百。
火銃發出巨響,戰馬嘶溜溜的狂叫,幾個燕軍兵卒被鐵砂sh 中,有的身體負傷跌落馬下,有的被吃痛的戰馬掀翻在地。朱棣緊咬牙關,向他左側沖擊,身後親衛誓死保護。人一個又一個的在減少,生還的希望一點一點的在破滅。不到最後關頭,不言放棄,高皇帝的兒子朱棣,從來不是孬種。
時間好像很短,路好像很長,朱棣終于帶著滿月復辛酸,帶著遍體鱗傷的幾十名親衛,沖出南軍方陣,沿著左翼和中軍之間的間隙,向北方燕軍的大營逃竄。
火銃巨聲響徹天地,每一次的火藥爆炸聲,都讓張玉心驚膽戰,心系燕王,卻咫尺天涯。兩里之地,雙眼可見,但是南軍阻隔如萬水千山,難以逾越。身邊的燕軍兵卒,殺死不少的南軍,也倒在南軍的刀下。
斷腿傷蹄的戰馬倒在地上,血水橫流嘶鳴不已,總想站立起來,陪著主人再次征戰,可總是徒勞無功。南軍的圍攻越來越有效,一桿黑s 的大旗,帶著黑s 的鐵流,狂濤駭浪一般涌了過來,黑s 的巨浪要吞噬飄搖的小舟。
槍林刀山,箭雨漫天,燕軍兵卒縱然是百戰j ng兵,也一個接一個倒下。黑s 的大旗靠近,一個來自地獄的殺神降臨,黑s 的鐵甲,黑s 的頭盔,黑s 戰馬,黑s 的大刀,帶著破風呼嘯之聲,砍向張玉。
張玉橫槍抗擊,鑌鐵槍桿對撞黑s 刀刃,發出震耳y 聾的聲響,南軍燕軍四下避讓,兩馬交錯,各走東西。
張玉調轉馬頭,看著東邊那員黑著一張臉的南軍將領,如果他沒有猜錯,對面應該就是盛庸麾下第一猛將——皂旗張!此人善使一把大刀,比常人的大刀重過三成,雙臂有千斤之力,最喜強撞硬踫的戰斗形式。
張玉在馬上,活動活動有點發酸的雙臂,死死的釘著皂旗張,若是燕王有差錯,就用你的那個黑頭祭奠燕王!
皂旗張也釘著張玉,張玉燕軍中最具領軍才能的將領,可是單對單的戰斗,是皂旗張的優勢,就用你那條老命,用你脖腔的鮮血洗去皂旗張大陣被沖的恥辱。
雪花終于開始飄落,隨著寒風在空中狂舞,落在臉上,刺骨的寒意襲來,化作水滴,此刻的蒼天,是瘋狂還是在哭啼。悲哭那死去的生命,悲傷那天意弄人的同室c o戈。
兩個人,四只眼,兩匹戰馬,黑s 的狂風,白s 的j ng靈,同時向前沖擊,黑刀銀槍再次相撞,火花四濺。
一次沖擊,一次交戰。雪花更大,鮮血更多,地上流淌的鮮血融化了雪,天上飛舞的雪花冰凍了血,燕軍在死亡,南軍在死亡,大雪紛飛的大地上,大明的子民倒在袍澤的利刃下,大明的土地承受著無盡的哀傷。
皂旗張的刀刃布滿缺口,張玉的槍桿已經彎曲,馬匹疲憊,鼻孔里噴出白s 的熱氣。白馬變紅馬,黑馬發紫光,血腥味充斥天地間。
皂旗張沖擊,張玉也沖擊。黑s 的刀重如山岳,銀s 的長槍靈動如蛟龍。泰山壓頂取人頭,蛟龍出海攻其胸。皂旗張身體高抬,雙腳站立在馬鐙上,在兩馬即將踫頭的一瞬間,黑馬略微偏轉,皂旗張身體側傾,黑s 的刀由下砍變為橫抹,沿著長槍下方,一刀切在張玉的月復部,銀甲破裂,戰袍變s ,鮮紅的血箭sh 出,張玉跌落馬下。
張玉用手緊緊捂住月復部的傷口,腸斷血流,可是張玉的心願卻未了。血一點點的變冷,生命漸漸消失,張玉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睜大雙眼,大喊著︰「王爺可曾走月兌!」
皂旗張端坐馬上,靜靜的看著地上的血人,大明昔r 的猛將,一個戰場的英雄,一個忠于燕逆的軍人,用他的鮮血洗刷自己的恥辱,到底是對還是錯!
「燕逆生死不知!」
張玉雙目圓睜,抓著槍桿,試圖站起身體,可是月復部劇烈的疼痛讓他難以如願,他單膝跪地,無法控制生命從體內消逝,低著頭,怒吼一聲,天地陷入沉寂,雪花落在花白的頭上,化作一首悲傷的挽歌。
心有牽掛,死而不倒,勇士的死亡讓蒼天哀傷,這漫天的雪花能否掩蓋大明的不幸。
北風呼嘯,黑旗招展,如歡慶如招魂,為勝利歡慶為亡者招魂。南軍士兵,歡聲雷動,勝利的消息傳到盛庸的耳畔。
盛庸神情肅穆,令旗舞動,中軍步兵方陣,沿著朱棣逃亡方向餃尾追擊,盛庸期盼的勝利就在眼前,沖夸燕軍大營。馬蹄聲聲,三軍呼嘯,北風大雪中,向北攻擊。
南軍步卒,重裝步兵,扛住燕軍無休止的s o擾沖擊,在一個蒼天之手的挑撥下,勝利和失敗等著這個各自的主人。燕王沖殺的身影,深深的印在盛庸心頭。
可惜,盛庸不是李景隆,他沒有一個高爵好爹,卻有血戰殺敵的歷練,固守把盛庸帶到勝利的彼岸,把朱棣打入失敗的深淵。
盛庸的勝利是幸運的,他早一刻時間穩定左翼;他的勝利也是必然的,他的腦海里沒有任何退卻的念頭。
朱棣的失敗是不幸的,南軍只需要一刻時間的混亂,到時神仙都難以救援;他的失敗是必然的,他總以為南軍將領都如李景隆一樣怯懦。
盛庸攻擊的命令下達,左翼修整固守,中軍和右翼大軍,保持攻擊陣型平穩推進,沖擊燕軍中軍。平安攻燕軍右翼,徐凱劉真攻燕軍左翼,朱棣呀朱棣,你能否如我這般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