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勝听完是滿頭黑線,氣的都快吐血。您這是唱的那一出呀,那兩位王爺不來金陵的原因不是都給您寫信,不對,是寫奏章送進宮里了嗎?怎麼現在又要問一遍?
上有問,不得不回答。武勝恭敬的施禮說道︰「回稟皇上,燕王、寧王兩位王爺非常思念太祖,每次想起太祖養育之恩,他們不能到陵前祭拜,很是悲傷,常常往南跪拜,淚流滿面。王爺孝心感天動地,太祖一定會知道。兩位王爺三月就有意來京城祭拜,可惜德州盛庸、定州平安蒙蔽聖上,阻礙燕王、寧王南下,致使兩位王爺當時不能來京祭拜。臣以上所奏,句句屬實,望皇上明鑒。」
能扯,真他媽的能扯,把黑的能說成白的,把死的說成活的。官場無君子,政客皆是無行人,明明是燕王率領大軍南下攻擊朝廷軍隊,竟然巧借祭祀為理由,說成他們要南下入京祭拜朱元璋,把侵略說成共榮,真有倭寇的幾分潛質。有帶著數十萬軍隊祭拜老爹的人嗎?
大家都在瞎扯,就看誰扯的高明。朱允炆自然不會去理會和評價三月朱棣到底是軍事攻擊還是南下拜謁朱元璋,直接就問徐輝祖︰「徐輝祖,你身為兵部尚書,可曾知道德州盛庸、定州平安有阻擋燕王南下祭拜太祖的事情?」
徐輝祖行禮回答道︰「回稟皇上,三月燕王確實有南下的跡象,可是朝廷規制,藩王入京需要皇上詔書,燕王沒有詔書,而且德州盛庸、定州平安偵查發現,燕王身後有大量北元騎兵,估計是北元余孽意圖南下擄掠大明子民和財貨,兵部考慮到燕王安全,所以讓德州盛庸、定州平安等人依靠城池守衛,預防北元敵寇擄掠,當r 臣曾呈報到皇上御前。」
這明顯就是雙簧,燕王駐守北平以後,北元騎兵可曾跨過北平一步,在山東、河北等地發現到北元騎兵,豈不是笑話。
「哦,是有這樣一個奏章,因為要防御外敵入侵,讓燕王南下受阻,想來燕王也不會怪罪,是不是呀?武勝。」
「臣回到北平以後,自當如實稟告燕王、寧王二位王爺,兩位王爺向來以國事為重,一定會寬恕盛庸、平安之罪。」您是‘皇上’,都說不會怪罪,武勝能堅持怪罪嗎?
這本身就是無中生有的借口,對方有理由解釋,就順坡下驢得了。
武勝順坡趕驢倒是輕松,朱允炆的第二波攻擊隨之撲面而來︰「武勝,當r 薛岩去北平的時候,朕已經給德州盛庸、定州平安以及滄州徐凱下發旨意,讓他們允許燕王、寧王帶護衛三千來京參加太祖忌辰祭祀。燕王、寧王受詔來京,應該不會再有人阻攔,燕、寧二王為何還是不入京?」
你有長鐵槍,我有大木盾,反正都是嘴皮官司空中交戰。武勝施禮回答︰「回稟皇上,燕王、寧王已經接到皇上詔書,已經決意南下入京祭拜太祖,北平城是人人皆知。可是四月初上,燕王突然患病,無法下床行走。又獲悉北元余孽意圖南下進犯,寧王厲兵秣馬準備迎擊北元余孽,也是不能南下。兩位王爺不能來京祭拜太祖,心中甚為遺憾,只能在今r 在北平遙祭太祖。請皇上明察。」
「燕王患病不能行走,何不派燕王世子代替燕王來京?」朱允炆步步緊逼。
武勝坦然應對︰「回稟皇上,燕王世子通宵達旦的伺候燕王,須臾不願離開。」
「北元余孽真的有圖南下,犯我大明疆土?使得寧王不能南下來京?」
「回稟皇上,臣所奏句句實言,絕無一字欺瞞皇上。」
這武勝真可謂極品呀,燕王能派他來京,還真不是隨便選的,那舌頭都快趕上蘇秦張儀,不過他說的話沒有一個字是真的。
朱允炆就等著武勝的這一句假話,就轉頭問身邊的徐輝祖︰「徐輝祖,寧王查探到北元余孽意圖南下進犯大明疆界,你作為兵部尚書,如何應對?」
「回稟皇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北元余孽竟敢冒犯天威,犯我大明疆界,擄掠我大明子民財貨,實屬可惡。臣請旨,親率大明虎狼之師,北上迎敵,一定全殲北元余孽,確保大明疆界平安。」徐輝祖慷慨陳詞,頗有大將軍風範。
「徐輝祖有此雄心,乃我大明之福,朕心甚慰。朕命兵部盡快擬出北伐章程,擇r 開赴北平,抗擊北元余孽。」
「臣領旨,定不會辜負皇上厚望。」徐輝祖高聲領命。
武勝覺得落入圈套。燕王裝病,寧王御敵,是在燕王、寧王等人北平琢磨好的借口和理由,到京城說出竟然如此不堪一擊。以後朝廷用兵北方,就會以抗擊北元為理由,戰爭的正當x ng和正義x ng提高好幾個層次,而且還能以國家大義讓燕王協助,吃定燕王。
武勝身上冒出一層汗水,大熱的天感覺到骨頭縫都發寒。不是武勝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燕王的設計是以朱允炆還是那個懦弱無能的建文帝為藍本,可惜西貝貨比原裝的還難收拾。
「皇上,臣還有事情啟奏。」武勝看寧王朱權不來京城的理由變成朝廷用兵北方的藉口,而且還是無比正義高大的藉口,心里不免大為驚恐,疾聲喊出最後的備用方案。
「準奏!」朱允炆此刻臉s 已經有點y n沉。
「皇上,太祖忌辰祭祀,燕王、寧王兩位王爺絕對沒有不來京城參加的道理,燕王曾言‘即便是讓人抬著,也要來京城祭拜太祖’,可是朝廷有ji n佞之臣,離間皇家骨肉、禍亂朝綱、擅改太祖舊制,ji n佞之人不死,燕王無顏面對太祖在天之靈。燕王再次啟奏皇上,殺ji n佞之臣,恢復太祖屏藩舊制。如此,燕王即刻來京,在太祖陵前結草廬,畢生為太祖守靈。請皇上明察!」說罷,武勝跪伏在地,以頭磕地,痛哭流涕,一副您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的架勢。
「武勝,你好大的膽子!去年燕王上奏,朕已經罷免齊泰、黃子澄等人,昭告天下永不錄用。他們現在已經是庶民,你難道要朕殺了他們不成,你想要朕變成嗜殺的暴君嗎?難道你不知道漢晁錯官衣就刑的故事嗎?」朱允炆厲聲呵斥,眾大臣藩王听著也是異常詫異。
武勝只好低頭告罪︰「臣並無此心,請皇上恕罪。」
武勝心里此刻是非常害怕,皇帝朱允炆沒有把這事賴到燕王頭上,一股腦都扣在他的頭上,讓他變成一個欺君犯上的罪臣,皇上滅燕王有難度,殺一個武勝還不是像碾死一只螞蟻那般容易。
漢晁錯官衣就刑的故事也是現在大明朝廷的一個博弈重點,建文帝開始走的路就是晁錯削藩之路,也踫到相同的結果。藩王不願俯首就戮起兵反抗,打出‘誅ji n臣清君側’的旗號,很牽強的正當理由。朝廷要派兵剿滅,把起兵的藩王當作叛逆剿滅,底氣非常不足。
漢景帝殺晁錯,建文帝罷免齊黃等人,一方面顯示君王的懦弱和薄情,可是在戰略上讓對手失去起兵的借口,把他們‘正義’的抗爭徹底變成真正的‘叛逆’,從而給朝廷派兵剿殺提供合法的理由。
當然,兵戈一起,只憑借一個人的腦袋真的無法平息,所以漢景帝殺晁錯,除了拿到剿殺藩王的理由和薄情君王的名聲以外,對戰爭沒有太大幫助。朱允炆罷免齊黃二人的效果也是一樣,就算他殺了齊黃二人,燕王也不會真的罷兵停戰。一入擂台不死不休,所有的政治理由都是為搖旗吶喊者準備。
所以,現在殺不殺齊黃等人就是朱允炆和朱棣叔佷二人的口水官司,朱棣說他們是ji n臣你不殺我不罷兵,朱允炆說我殺了你也不會罷兵,為什麼壞人要我當。這種口水官司也只有戰場上的廝殺才可以最終決定誰的說法正確。
武勝跪在地上除了可磕頭謝罪以外,也無話可說,誰能保證朱棣的人品比劉濞好,武勝不敢保證也保證不了。
朱允炆不再看跪伏在地上的武勝,板著一張臉不再理會,來回走動幾步,對著大殿前的所有朝臣和藩王說道︰「燕王朱棣、寧王朱權不來孝陵,不參加祭祀,身為太祖子嗣孝道有虧,有負太祖生養之恩訓育之恩,朕甚為遺憾。諸位王爺乃國之屏藩,以為當如何為之?」
這是個圈套,絕對是圈套,幾年前建文帝就用過。當時前周王朱橚被兒子出首有謀逆之罪,建文帝就讓諸藩王議罪,可是大家心知肚明那是手段,未必真實。建文以王權壓迫,除燕王朱棣以外,其余諸王基本都逢迎建文帝,譴責周王朱橚。在心里都很反感那種誣陷,所謂物傷其類,自家兄弟遭難,誰能不心里發寒。
今r ,朱允炆以孝道有虧要諸藩王發話,怎麼處理燕王朱棣和寧王朱權,有事實有理由,不過真是小題大做,這個孝道有虧就是個借口,只是想收拾燕王朱棣、寧王朱權的借口而已。
在這個時代,孝道有虧對于士大夫眾多官員朱姓藩王來說,可是重罪,道德上的不足比事實上的貪腐更為嚴重。朱允炆是在找藉口,可是這個借口找到非常到位。
諸位藩王心里像是十五個桶打水——七上八下,到底該怎麼辦,人在京城在皇帝的地盤上,不順著也許就沒有辦法回到封地,可是順著皇帝的意思,那是他們的兄弟,也是一個和自身相同的藩王,他們的今r 難免不就是自家的未來。一時間誰也不說話,都看著領頭的楚王朱楨。
站在最前邊的楚王朱楨,心中焦急不安,再加上天氣實在太熱,頭上的汗水像溪流一樣往下淌。太祖子嗣眾多,老大太子朱標、老二秦王朱樉、老三晉王朱棡都經故去,老四燕王朱棣起兵反叛——奉天靖難,人沒有來金陵,老五周王朱橚被奪去爵位,今r 來參加祭祀是白身,也是帶罪的人。現在就是他楚王朱楨最大,這第一個發聲說話的就只能是他,天塌下來高個頂著,可是高個真的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