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蒼 第九十一章 明月非與日爭輝

作者 ︰ 差池

()華安樂看著眾人張口結舌的樣子,淡然一笑,對著眾人擺了擺手,說道︰「大家都坐下吧,我早已經離開江湖,如今不過是瓊樓的一位小師弟。我今r 來是奉了夫子之命,來向端羽師弟敬一杯酒的。」

奉夫子之命敬酒,此等榮耀,雖不是夫子親至,听在眾位學子的耳中,卻也是驚羨萬分,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身為經綸院的學子,誰人不渴求能得到夫子的賞識。只是,這種渴求無疑是奢望。縱使身為經綸院學子,能夠為夫子賞識的人也是數十年都寥寥無幾。這幫學子們雖然心有幻想有朝一r 能得夫子青眼相加,但也自知這多半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眼下,親眼見證華安樂代夫子向端羽敬酒,在場的學子們在艷羨之余,都知道端羽是猛龍出海,要上天遨游了。

六門上上的外院成績已是讓人驚為天人,如今又蒙夫子敬酒,所有人看端羽的目光比往常更炙熱了幾分,讓端羽覺得自己都要被他們的火熱眼神灼出洞來。

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幫學子更是慶幸自己今天能和端羽一起進餐。如此攀附大樹的良機可是千載難逢,所有人心中都在躍躍y 試,只等華安樂敬酒完畢,自己好再去討好一番。

身為當事人,端羽知道這杯酒意義重大,但卻不明白夫子為何屢屢對他示好。先是贈予《不可說》,再是幫他擊退了柳蒼柏,昨夜又助他將天思筆煉成本命物,再到今r 敬酒,無一不是厚重的恩情。

他不知道夫子這般做,是不是像姬高瞻一樣為了把他當成對付南唐的棋子才刻意地拉攏他。但是他自覺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應當是入不了夫子的法眼才是,為何夫子會對他如此關注。如今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表示出親睞,這當真是讓端羽心有疑惑,又難以理清。

似乎看穿了端羽心中的想法,華安樂右手一招,將桌上未曾開封的新酒抓入手中,笑著說道︰「夫子說這杯酒,是替大周敬你早上的作為。端師弟胸懷高尚,能夠急百姓之苦,我覺得一杯倒是有些寒磣了,就自作主張敬你一壇如何?」

端羽聞言連忙從桌上取過另一壇新酒打開,和華安樂踫壇致意,說道︰「華師兄退隱江湖之r ,我尚在襁褓之中。但是華師兄的名字,縱使是十二年後的今r ,我也是仍然能夠常常听聞。我人已不在江湖,但江湖處處都有我的傳說,說的便是華師兄這般風華絕代的人物。能夠和華師兄一同飲酒,是我從小夢寐以求之事。今r 得見華師兄真顏,當真是覺得三生有幸。別說是一壇,若是華師兄有意,就算讓我將又一村的酒都喝光了又有何難。」

華安樂聞言一笑,說道︰「端師弟豪邁,深得我心。若是有機會能夠再相遇,一定和你痛飲一番。還有,千萬不要學某人一般,小氣地只帶人喝穿腸苦。」

言語間,華安樂不忘向尹子名投去一眼。

尹子名被他注視,只得「嘿嘿」一笑,在這位風采絕倫的師兄面前,狂放如他,也是掩去了傲氣,變得彬彬有禮起來。

說起來當世和華安樂仇恨最深的便是西蜀王室和洗劍閣。在地主之地因為擋了別人的道,就被格殺,那位可悲的西蜀世子算是這十來年中少有的悲情人物。尹子名出生于洗劍閣,又身為尹修竹的次子,和華安樂應當是站不到一塊去的人物。但端羽看得出,自己這位大哥對華安樂似乎甚為謙卑。

「若是有機會能和華師兄暢飲,師弟我一定帶上醉霓裳!」和華安樂見面,這並不是端羽的向往。但是端羽知道要想再和華安樂見面,不是在內院,怕是就在瓊樓之中。這兩個地方都是他朝思暮想都要進入的聖地,一想到若是自己有朝一r 能夠先入內院再入瓊樓,端羽的心就變得灼熱起來。

「好!我等著那一天,喝!」天下能配夫子敬一杯酒的屈指可數,這一杯酒在華安樂看來可不僅僅真如夫子所言那般只是為了端羽今早的作為。他雖看得出這位素未謀面的小師弟在念道之上天資不佳,但既然夫子如此看重,一定有他的理由。念道雖講天賦,但若是邁過了朝元期,一步入得聚頂期開盡七竅,那實力高低與否可見無關天賦了。心想著這位新入經綸院的師弟興許有一天能夠成為第一個以僅開兩竅的庸資進入瓊樓的怪才,華安樂倒是把端羽看得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高些。

兩人再次擊壇致意,各自捧起手中酒壇一飲而盡。

夫子一杯酒,華安樂一壇酒,誰人不向往,又有誰人能有此幸!

周圍眾人看著兩人上下翻動的喉結,感受到那種「好酒當與豪杰飲」的豪邁,對端羽是更為羨慕。這一位比他們要小上半個頭的同學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愈發得高大,高大到讓他們都自覺太過渺小。

其中感觸最深的便是林銳,眼看著這曾經被自己扇了一掌都還無力親自反抗的少年,如今卻是能和華安樂對壇暢飲,心中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居然惹上了一尊如此前途不可限量,背景不可琢磨的人物。

好在,今r 他也是剛和端羽喝了一杯酒,化去了前仇舊怨,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再呆在這雅間之中看他無限風光。

「哈哈哈!」壇酒飲盡,華安樂開懷大笑,一拍端羽的肩膀說道︰「端師弟好酒量,好氣魄。今r 夫子交代我來這里,也不僅是為了給端師弟敬一杯酒,他還讓我帶來了一樣物事和一句話。」

從袖中取出一支毫錐,華安樂將它遞給端羽說道︰「此筆名為抱樸,本是二夫子所有。今r 我奉二夫子之命,將它贈與師弟你,希望師弟能夠好生保管。」

端羽聞言愕然,恭敬而又有些難以置信地接過華安樂手中樸實無華,著實配「抱樸」之名的毫錐。讓他最為驚訝的是,這抱樸筆和天思筆從外觀上看一模一樣,別無二致。雖然暫時不知道這筆是不是和天思筆一樣都擁有雙魚作為本命物,但若光看外表,端羽還真以為這抱樸筆是夫子偷了他的天思筆再送回來的。

二夫子為何要送自己這一支和天思筆沒什麼兩樣的毫錐,端羽有些難以揣測他的用意。難道是為了幫自己掩蓋擁有天思筆的秘密?心中如此想著,端羽覺得這二夫子實在是太過善意,讓他不由有些惶恐。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ji n即詐,夫子雖然不是ji n詐之人,但這般對他關照,著實讓端羽有種莫名的擔憂。

只是,夫子玄機難揣測,傳聞中二夫子已經活了三百多年,都快活成j ng了。這樣的人做事的動機,可不是他一個區區才在世間活了十三年,還不到人家零頭的人能夠琢磨透的。

見端羽有些呆滯地接過抱樸筆,連聲「謝」都忘了說,華安樂也不在意,笑了笑繼續說道︰「二夫子還讓我向你帶一句話,便是‘明月非與r 爭輝,而是和r 各有值守’,其中深意還請端師弟自行領悟。我任務已經完成,就不多做逗留了,各位師弟師妹告辭。」

話音才剛落地,眾人就見華安樂如來時一般,憑空在他們眼前消失,沒有一絲痕跡,連個虛影都未曾留下。這般說出現就出現,說消失就消失的修為,看在眾人眼里,除了匪夷所思之外,完全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

從前只是听聞到了一定的境界,能夠破碎空間,一步天南地北,無拘無束。如今,親眼見證,除了愕然,大多數人心中都不敢有所向往。尤其是那幾個本就難以入念道的學子,只能在心中暗嘆自己為何這般沒有天賦。

華安樂離去,眾人在一陣呆愣後,陸續發出感嘆。唯有尹子名、公子柔和端羽三人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有所思。

端羽完全沉浸在二夫子要華安樂帶給他的言語中,有些失神。

明月非與r 爭輝,而是和r 各有值守。

很顯然,二夫子和那位明王寺首座高僧一樣,都認同他是應運明月而生的人。到他們那般境界,說出的話絕不是空口浮夸,縱使讓人覺得無法置信,也都是確鑿的事實。

直到現在,端羽這才相信自己真是那天之夜子。只是一人說他要和曜r 爭輝,一人說明月和曜r 是各有值守,這讓端羽有些茫然了。

明王寺首座正賢作為南唐修為第一人,在南唐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就連父王見了他都要行三叩首之禮。當年他父王用免去南唐民眾十年稅賦來換取他一語,便是明月之讖。如今二夫子同有明月之讖,卻和他有所出入。

二夫子之意,便是三位夫子都認同之意。論高,無相有夫子高麼?

雖然身為南唐王子,但端羽不能否認無相雖高,卻難比瓊樓的三位夫子。

君望山非天下至高之山,但無人敢說君望山不是天下至高之山。夫子一言出,天下誰人敢駁。

一陣思慮之後,端羽認同了夫子之言。若不是夫子,他早已死在柳蒼柏手下,听他一言又如何。更何況,與r 爭輝又如何,自古有明月壓曜r 麼,從未有,也不能有。

若只有明月,何來光明。沒有光明,世間萬物又將置于何地。與r 各有值守,方是最好也是唯一能有的結果,遙望了東南方一眼,端羽覺得那君望山當真是高不可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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