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ch n三月,正是杏花燦爛綻放的時節。可是,延福宮後花園里的幾棵大杏樹,卻花開稀疏,零星落寞。這種情況,以前從沒有過。宮中妃嬪和太監們,都在私底下嘁嘁喳喳,議論紛紛。
一天黃昏,徽宗和安妃聞訊走來,想看個究竟。徽宗在杏樹下抬頭仰望,隨口吟誦一首唐詩︰
紅花初綻雪花繁,重疊高低滿小園。正見盛時猶悵望,豈堪開處已繽翻。剛說到此處,就見幾朵杏花飄然而落,似有靈x ng。
花落本無情,情人自擾之。徽宗心懷幽幽,安妃莫名感傷。
東南戰事依然激烈。
方臘已聚眾十萬,聲勢浩大。童貫率十五萬官軍,晝夜與之廝殺搏戰。
徽宗密切關注著前線戰況。這天,捷報傳來說,婺州觀察使步軍統制王稟率軍浴血奮戰,收復杭州城。徽宗那張凝重y n郁的臉,終于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
有天中午,天空忽然發生r 食。白亮的太陽,變得青黑無光。太陽中心之處,仿佛是一塊黃金被融化了,金s 的溶液,不斷沸騰涌動。太陽旁邊,郁郁蒼蒼,好像一片茫茫水波,旋轉不停。一直持續到傍晚,天空才恢復正常。
京城百姓都目睹了這一現象。人們稱這為r 有眚。眚就是災難和疾苦。
出現r 食,在古人看來,這意味著帝王舉措失當。徽宗連忙下詔說︰「人主不德,布政不均,以致天下亂賊風起。朕上仰三光之明,下不能治育群生,朕之過矣。願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以匡朕之不逮。」他希望用罪己詔來除去人們心中的疑惑。
可是,災難還是從天而降。
一天夜里,安妃忽然渾身發熱,寒戰不止。徽宗急召御醫察看,御醫按傷寒病癥開方治療,可病情不僅不減,反而加重。于是,御醫們急忙會診,但用盡各種手段,都不見療效。
眼看安妃j ng神萎靡,飲食俱廢,徽宗心急如焚,可又束手無策。
這r ,徽宗正在延福宮與王黼議事,忽然傳來安妃病危的消息,他抬腿便跑,匆忙趕到**。
安妃閉著眼,躺在床上,臉s 蒼白。徽宗走到床邊,輕輕握著她的手。
安妃忽然睜開眼,神s 不錯,微笑著說︰「官家來了。」
徽宗點點頭,深情地看著自己的愛妃。
安妃動了動身子,緊緊握著徽宗的手,含情脈脈地說︰「賤妾出身寒微,今得遇聖恩,心願足矣,雖死無憾。」說著,淚如泉涌。
徽宗也淚流不止。
「妾雖埋骨九泉,然魂魄不離官家左右。切望官家常念天下生靈,以宗廟社稷為重。妾不忍離去,然命分至此,官家要保重聖體,勿過于思念……」。
安妃意猶未盡,可聲音戛然而止。手還是暖暖的,身子還是軟軟的。徽宗不相信她就這樣走了。他抱著安妃啜泣不已。
安妃本姓劉,出身于一個酒保之家,她九歲時,因一個偶然的機會,進宮給哲宗昭懷皇後做婢女。政和三年(1113)昭懷皇後去世,侍女都放回原籍,但她不願回到自己那個寒酸之家,便寄居在何氏太監家里,尋找機會。
不久,徽宗的劉貴妃去世,內侍楊戩便將她引薦給徽宗。那年,她二十五歲。她的容貌和x ng情,她的開朗和聰明,都讓徽宗很喜歡。尤其是,她開口一笑,露出的那排小牙齒,晶瑩明亮,如同天然水晶,讓徽宗甚是愛戀。
徽宗開始封她為才人,隨後地位不斷上升,直到去年五月封為貴妃,宮中人們叫她小劉貴妃。
道士林靈素稱徽宗為長生帝君,稱她為九華玉真安妃。于是,宮中內外也稱其為安妃。
安妃給徽宗生下三兒一女,去世時年僅三十三歲。
徽宗久久地握著安妃的手不肯松開。皇後率領妃嬪們前來吊唁,氣氛哀傷悲戚。只有崔妃左看右看,臉s 無憂傷之貌。徽宗憤怒地瞪了她一眼,徽宗懷疑是她整蠱害死了安妃。徽宗暗想,等找一個合適機會,廢了崔妃。
安妃去世,對徽宗j ng神打擊很大。好長一段時間里,他心灰意冷,情緒極度沮喪。所有政事都交給王黼打理,自己整天呆在延福宮里畫畫寫字。
一天,王黼來延福宮上奏說︰「陛下,有個好消息,海州知州張叔夜已將宋江匪寇一網打盡,青州、沂州一帶的匪患,已經解除。」徽宗聞訊,心情略有好轉。
王黼又說︰「陛下,臣建議讓鄭居中領樞密院,因為童宣撫正全力在東南剿匪,樞密院不能沒有管事之臣。」徽宗點頭同意。
王黼的真正目的,是要用鄭居中來抗衡童貫。他看不慣童貫那副趾高氣揚的神態。
鄭居中曾經極力反對出兵北伐。這天,鄭居中入宮對徽宗說︰「陛下,北伐之事,我依然反對。守住祖宗的社稷江山,風雨無阻,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民,足矣。切莫有非分之想。現在東南動蕩不安,大軍開去,一旦遼軍趁機南下,我們如何抵擋?所以聯金滅遼,並非聰明之舉,連遼抗金才是上策。」
徽宗深以為然。對于結盟之事,深感後悔,意y 罷約。
這天,金國使者曷魯與大迪烏從登州來到京師。徽宗令國子司業權彥邦負責接待。趙良嗣、馬政和馬擴等主張北伐一派,都已被冷落。權彥邦按照以前接待習魯時的規格,安排金使住進同文館。
內侍童師禮匆匆來向權彥邦傳達聖旨,說︰「皇上說,大遼已知道金人海上往返之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南北夾攻了,讓你告訴曷魯和大迪烏,打發他們回去。」
權彥邦大吃一驚,說︰「這樣處理,豈不荒唐?這樣打發使者回去,恐怕要惹怒金國。這是毀約之舉,要承擔責任。」權彥邦頭腦很清楚。
童師禮回宮稟報徽宗,徽宗想了想,說︰「那就讓金使住在同文館,等童宣撫回來再議。」
曷魯和大迪烏正月離開金國,二月到達登州,五月來到汴京,一直等到八月。二人幾乎被軟禁在同文館里,曷魯數次急得鼻口竄血。
金秋八月,大軍凱旋。
童貫已將方臘擒獲,並帶回京師,開膛問斬。
童貫因功被晉升為太師。這天,他發現朝廷又設置了一個迎奉司,收取花石如故。這是怎麼回事?他既感到奇怪又感到氣憤,于是入宮對徽宗說︰「陛下,撤掉一個應奉局,怎麼又設置一個應奉司?東南人家飯鍋子未穩,又開始搞什麼花石綱了。死傷六七萬人,才將匪禍撲滅,如果再起來造反,怎麼辦?」
徽宗聞言,憤怒地看了童貫一眼,挺身而立,甩袖而去。
原來,前些天蔡京來延福宮看望皇上,徽宗告訴他說︰「現在朝廷財力不足,各種用度都已經裁減了。」
蔡京不解地說︰「天下財富甚多,奉養陛下一人,不宜如此。」徽宗默然無語。
當時,梁師成站在徽宗身旁,他見皇上臉s 不佳,對蔡京有所依戀,晚上回家後,便將此事悄悄地告訴了王黼。
翌r ,王黼入宮上奏說︰「陛下,方臘造反,是由茶鹽法而起。童宣撫說是由花石綱造成的,那是被ji n人蒙蔽,歸過于陛下。」徽宗一听,對童貫心生怒火。
王黼趁機又說︰「陛下,臣以為應該特置應奉司,為杜絕ji n謀,由臣專門總領。」徽宗欣然同意,讓梁師成為副。從此,四方珍異之物,充斥二人之家,給徽宗的也就是十分之一二。
童貫見徽宗繼續任用朱父子,搜集花石綱,沉湎如故,勸諫不听,便長吁短嘆,消極失望。不久,徽宗令童貫致仕。
這天,徽宗忽然想起,金國使者還在同文館里住著,便令王黼處理。
王黼建議說︰「陛下,讓他們回去吧。給他們一份國書,捎給金國皇帝,咱就不必派使臣去了。」徽宗同意。
王黼在國書中含糊其辭,最後說︰「所有漢地等事,並如初約,等到貴朝兵馬到達西京之r ,我朝將舉兵夾攻。」
十一月底,曷魯與大迪烏渡海返回金國。金太祖看了大宋國書,心中抑郁失望,等了近一年,等到這麼一紙文書,金太祖感覺南朝人不夠朋友,出爾反爾,不甚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