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那場大戰過去已有半年時間了,萬福山莊前,大戰留下的痕跡都已被滿地的落葉給淹沒。這半年里,江湖變得異常平靜,平靜地連萬事樓里也沒有一樁可供茶客們品評論足江湖大事。
萬事樓,就是一間酒樓,但也是江湖上最大信息集散地。在這里,可以獲得全國各地江湖上的信息。這些信息有的是免費的,但大多數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具體的代價是什麼自然由提供信息的人說的算。當然,大部分的信息提供者主要是為了錢財。另外,如果你有什麼事需要找人做,也可以在這里發布懸賞令。萬事樓一共有三層︰第一層為酒樓,五千兩銀子以下的懸賞令都在這里發布;第二層為茶樓,這里則可以發布五千兩銀子以上的懸賞令;第三層則是萬事樓樓主所在地,只有樓主認為是重要的客人時,才會被請到這來。萬事樓常年都有不少人集聚于此,當然,他們的目的不是來這喝酒品茶。他們有的是專門提供信息的人,有的則是需要信息的人,有的是專門接懸賞令的人,有的是則需要找人辦事的人,也有些前面幾種都不是的人。
平靜的江湖,對萬事樓來說並非好事。因為江湖越是波濤洶涌,就越是有人想獲得信息,也越有人想要找人辦事,萬事樓的生意才會越好。但是現在,這里顯然有點冷清。平時人多的時候,這里通常是人聲鼎沸,就連鄰座的人在說話,你若不仔細听,也難從各種雜音中分辨出他的聲音。但今日,兩個並沒有很大聲說話、坐在一靠牆的角落里的人,他們說話的聲音卻好似整個茶樓都能听見。
兩人中的一個是一書生打扮,面容受瘦消,身穿寬大衣袍,正襟端坐于一面,另一人則是個彪形大漢,短發長須,大臉小眼,穿著很隨意,坦胸露乳,一只腳架在凳子上,與書生面對面坐著,他旁邊有一把大刀靠在桌子的腳上,應該是他的兵器。
只听那大漢道︰「他娘的,都在這守了五天了,一個活都沒接到,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要被餓死不成!」
書生道︰「如今的江湖太平靜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大漢道︰「何止是平靜,簡直連個屁都不放!」
書生道︰「是啊,自從萬福山莊與八大派那一役之後,江湖上就再也沒出過一件像樣的大事。」
大漢道︰「那萬福山莊的龍少天到底是個什麼來頭,居然有人出黃金萬兩找他!」
書生道︰「關于龍少天的來歷,至今還是個迷。只知道十年前,他便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了,做過不少轟動武林的大事,而那時他不過才十七八歲。」
大漢道︰「他娘的,居然有這麼厲害的人!那他怎麼得罪八大派的?」
書生道︰「據說那龍少天想滅掉各門派,稱霸武林!」
大漢一拍桌子,吼道︰「這龍少天未免也太狂妄了!」
書生笑道︰「彪兄莫激動,這只是傳言,並未被人證實。還有傳言說他勾結魔教,想與正派為敵呢!彪兄你不是正愁沒事做麼,去把那龍少天找出來好了,那可是賞金萬兩!」
大漢道︰「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找他,據說還有八大派的人,哪輪的到我了!」
書生道︰「彪兄此言差矣,找人未必需要武功好,有時還需要運氣,說不定這運氣就落在彪兄你頭上了呢?」
大漢道︰「即便你如此說,我也不動心。那龍少天與八大派一戰,生死不明。若是他已經死了,讓我去找個死人,那豈不白白浪費力氣!」
書生道︰「艾~~,既然有人願花這麼多的賞金找他,肯定就還沒死。」
大漢道︰「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只是有人想開個玩笑,故意拿個已死的人給大家找,反正找不到他又不用出錢!還說不定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書生又笑道︰「你這廝,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心眼倒是挺多的!」
大漢道︰「做我們這行的不多個心眼怎麼行!」
兩人正聊的起勁,跟他們隔著一張桌子坐著的一個俊俏的小伙突然跳了起來,指著大漢罵道︰「你這大胡子,你說誰死了?你娘才死了!」
大漢一听,端著的一碗酒往桌子砸去,碗沒破,酒卻灑了一桌,怒道︰「你剛才可是在罵我?」
小伙道︰「不是罵你還罵誰?」
大漢抽起大刀,指著小伙怒道︰「你可知道本大爺是誰麼?還沒有人敢跟我「連環刀霸」這樣說話的!」
小伙冷笑一聲,道︰「什麼「連環刀霸」,听都沒听過!有本事就放馬過來,少在那嚇唬人了!」
大漢道︰「你……!好,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我連環刀的厲害!」
「彪兄!先等等!」大漢就欲出手時,被馬書生給止住了。
大漢突然被人叫住,自然很不爽,怒目瞪向書生,道︰「平兄這是何意?」
書生道︰「彪兄何必為了這點小事跟一女娃子生氣。別忘了,這里可是萬事樓,若是在這里打鬧得罪了萬事樓的樓主,說不定你今後的飯碗就要丟了!」
大漢稍作思忖,道︰「你是說那小伙是個女娃扮的?」
書生道︰「彪兄這還看不出來麼?」
大漢道︰「仔細一瞧還真是。好,我今日就不與她計較了!」
另一邊女扮男裝的小伙卻是不依不饒,道︰「大胡子,你是不是害怕了?你要是害怕了,給我磕三個響頭,再跟我道個歉,我就放你一馬!」
大漢道︰「你……!」
書生忙又向大漢做了個要他冷靜下來的手勢,大漢無奈,猛的一坐下,自己倒了碗酒咕咚咕咚喝下了。他不發作,並不是因為對方是小姑娘,而是忌諱萬事樓的樓主。萬事樓的樓主據說也是個武功深不可測的人物,否則,要支撐起這樣的一個酒樓恐怕是不容易。
那邊女扮男裝的小伙見大漢那副生干氣的樣,在那樂的偷笑。在她旁邊還坐著另一個青年,看起來也是女扮男裝的。
那青年對小伙道︰「小玲,算了,別把事情鬧大了,別忘了我們來這的目的!」
原來這小伙居然是小玲那丫頭,而那青年則是春香扮的。她們來此處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打听龍少天的下落,那張尋找龍少天的高額懸賞令也是她們發的。
小玲道︰「怎麼能就這樣算了?你也听見了,那大胡子說話多難听,不教訓他一下,實難消我心頭惡氣!」
大漢自氣得又坐下後,就一直在那喝悶酒,沒怎麼在意這邊。但那「教訓」二字,卻被他听的清清楚楚,立馬又跳了起來,怒道︰「你這小東西說要教訓誰呢?」
小玲在氣勢上也不服輸,喝道︰「小東西說誰呢!」
大漢道︰「小東西說你!」
大漢說完這話後,見小玲在那捂著嘴笑,立馬就明白上了那小丫頭的當。他環顧了下周身,發現還有其他人也在笑,頓感羞愧不已。一怒之下,又抽起大刀,躍過一張桌子,朝小玲砍了過去!
那書生想再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見大漢一刀氣勢洶洶地砍來,小玲並沒顯慌張。只是輕輕一躍,便閃過了大漢的一刀。只是她們剛坐的那張桌子被劈成了兩半,破碎的酒具碎片撒的滿地都是,春香也不得不閃至一旁。大漢一刀沒劈中,又是反手一刀橫掃過去。小玲身子一彎,又躲過了。接下來的時間里,就完全是大漢一個人在進攻,只見他一刀接著一刀連發了十幾刀,每發一刀之後下一刀又毫無縫隙地劈來,還真像其所謂的‘連環刀’。
即便如此,小玲也並非他想象的那麼弱。她嬌小的身子輕盈地在大漢的刀光間跳動著,大漢砍了半天連她的頭發都沒踫到,氣得大漢哇哇大叫。
小玲為躲避大漢的一刀躍出兩丈後,大漢一提氣,叫嚷著又朝她劈來一刀!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突然閃了出來,立在小玲與大漢之間,大漢的那一刀正好往那人的頭劈去。但是,大漢的刀沒有劈中那人的頭,而是卡在了那人的兩根手指之間。確切地說,是被那人用兩根手指捏住了!
來的人是個溫文儒雅的中年人,但那副眼神卻釋放出莫大的威嚴,盯的那大漢毛骨悚然。
大漢一心虛,欲把刀退出來,但刀就像死死地黏在了那人手上一樣,怎麼使勁都無濟于事。他又用上另一只手握住刀柄,把吃女乃的力氣都用上了,還是不能撼動半分。
一道清脆的聲響從刀間發出,那柄大刀頃刻斷成兩截。
大漢握著的半把大刀還舉在半空,嘴巴張的大大的,一雙不敢相信的眼楮死死地盯著中年人。
中年人開口道︰「你可知道這萬事樓的規矩?」他說話很慢,字字都蘊藏這一股威勢。
大漢的額頭已經在冒汗了,答道︰「略……略知一二。」
中年人又道︰「那你可知道,萬事樓內是禁止打架斗毆的?」
大漢道︰「知……知道。」
中年人道︰「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大漢慌忙把手中的半柄刀扔了,抱拳哈腰道︰「在下只是一時沖動,還望樓主恕罪!我保證,這種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原來這中年人便是萬事樓的樓主。
樓主道︰「還有以後?給我滾!」
樓主聲音不大,那大漢卻已嚇得哆嗦,拔腿便落荒而逃,連頭都不敢再回。
大漢逃走後,小玲指著中年人道︰「喂!你干嘛把他放走了?我還沒教訓完他呢!」
春香怕小玲惹怒中年人,忙止住她道︰「小玲,無得無禮!」
樓主道笑了笑,道︰「不礙事。」和剛才對彪形大漢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樓主道又道︰「兩位想必就是張榜找龍少天的人吧?」
春香道︰「正是!」
樓主道︰「那兩位跟我來吧,這里說話不方便。」
春香往四周掃了掃,發現還真有幾雙眼楮盯著她們這邊。
樓主把春香、小玲兩人領到三樓樓,才道︰「兩位實在不好意思,還得勞煩兩位特地爬上樓來,這里雖說是我的地盤,但樓下聚集的都是江湖人士,耳目眾多。」
春香道︰「哪里,據說這萬事樓的三樓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我二人今日能受樓主邀請來到這實屬我們的榮幸。」
樓主道︰「姑娘過謙了,那客套話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叫你們來,是想說關于龍少天的事。」
春香一听,急切地道︰「難道你知道他在哪了?」
樓主道︰「那到沒有,只是我們得到了一些關于他的消息。」
春香問道︰「什麼消息?」
樓主道︰「龍少天被八大派的囚禁了!」
春香一驚,道︰「怎麼會!不可能!」
樓主道︰「不可能嗎?那你可知道龍少天為何要與八大派為敵?
春香一臉憂郁,道︰「自然知道。」
樓主道︰「沒錯,他是為了保護萬福山莊的其他人!但是,在那場大戰過後,他顯然知道,憑自己一個人不可能對付得了八大派,所以才犧牲自己,保全萬福山莊!」
春香道︰「少主不是那麼肯輕易服輸的人,就算他為了保護山莊,也不會用這種方式。」
樓主道︰「那我問你,這半年來八大派的人有沒有侵擾過萬福山莊?」
春香道︰「那到沒有。」
樓主道︰「這不就對了麼,八大派真正想對付的人是龍少天,要是他不在萬福山莊了,那八大派的人豈不就不會再去找王福山莊的麻煩了?」
春香道︰「那也不能說明少主他就是被八大派的囚禁了啊!」
樓主道︰「那我們先假設龍少天沒有被八大的囚禁,那八大派的人肯定會對龍少天的失蹤相當害怕,因為若是敵人躲在暗處的話,那將令他們防不勝防。所以,這時,他們便急切想讓龍少天現身。若是我,想要龍少天現身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對他身邊的人下手,八大派的人也不笨,自然能想到這一點!但是剛才你也說過,你們這半年里並沒有被八大派的人襲擊,所以以上的假設不成立。」
春香道︰「但是八大派的人也在找少主。」
樓主道︰「那不過是掩人耳目,你想想看,龍少天是在八大派攻打萬福山莊之後失蹤的,現在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尋找龍少天,八大派的人如果不做出也在尋找龍少天的假象,定有人會把龍少天的失蹤算在八大派頭上。若是這樣,那些找龍少天的人肯定會去找八大派的麻煩,八大派今後怕就難有安穩日子過了。」
春香道︰「依樓主這麼說,那少主定被八大派的人囚禁了?」
樓主道︰「肯定倒是不能肯定,我萬事樓向來都要保證消息的準確性,所以在沒有確鑿證據前絕不敢對客人保證,不過那場大戰過去幾天後,有人看見龍少天去過少林。」
春香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才道︰「多謝樓主提供這樣的消息,今日我們就告辭了,他日若找到少主再來向樓主重謝。」
樓主道︰「姑娘客氣了,為客人提供消息本就是我萬事樓的職責,還希望兩位能盡快找到龍少天。」
春香道︰「謝了!」然後對小玲道︰「小玲,我們走。」
兩人從萬事樓出來之後,直接就出了城。自然,她們是要前往少林,不管萬事樓提供的消息可靠性有多大,她們都必須去少林走一趟,因為這是她們唯一的線索。
路上,小玲有些擔心地道︰「春香姐,要是少主真被他們抓走了,他們又不肯承認怎麼辦?」
春香道︰「我們先去看看再說,現在這消息可靠不可靠還很難說,我始終不相信少主會那樣做。不過還是要去弄清楚,不管用什麼方法!」
小玲道︰「嗯。」
突然,春香的神情一下變得很凝重,她對小玲道︰「小心,林子里有人!」說著,兩人同時把劍拔出。
春香對著林中喊道︰「什麼人,還不快出來!」
林子即刻飛出四人,圍在了兩姑娘四周。
春香道︰「你們是什麼人!」
站在兩姑娘前面的人拱手道︰「我們不過是江湖上的無名鼠輩,名號也就不值得一提。不過今日對兩位並無惡意,只是想向兩位打听點消息,打听完後就走。」
小玲道︰「既然只是打听消息還需要蒙著面麼?」
那人道︰「這也是沒辦法,出于某些原因,我們並不想讓兩位知道我們的真面目。」
春香道︰「那你們到底想打听什麼消息?」
那人道︰「龍少天的下落!」
春香道︰「你們為什麼要找他?」
那人道︰「我跟他無冤無仇,找他自然是為了那高額賞金!」
春香道︰「你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那人道︰「自然知道。」
春香道︰「既然知道,那你認為如果我們知道他在哪,會告訴你麼?」
那人道︰「會!」
春香道︰「何以見得?」
那人道︰「因為你比我更想找到龍少天!」
春香道︰「你說對了,不過很遺憾,我們也更想知道他在哪!」
那人道︰「萬事樓朱沒跟你說什麼?」
春香道︰「說了,不過這消息你听了恐怕要失望。」
那人道︰「那得听了才知道!」
小玲是在受不了他那態度,喝道︰「不說你又能怎樣?」
那人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兩位若是不肯說,那我們知道用點手段了。」
一听被人威脅,小玲立馬就來氣了,提劍就要殺過去,同時道︰「那我到想看看你能耍什麼手段!」
春香拉住她,道︰「小玲,算了,我們的目的是找到少主,告訴他們也無妨。」
那人道︰「還是這位姑娘通情達理,放心好了,我們要是找到龍少天,一定第一時間來向兩位報告!」
春香道︰「那最好,萬事樓樓主對我們說,,他被囚禁在少林,我們現在正欲前往。」
那人想了想,自言自語道︰「看來這消息是真的?」然後又對春香道︰「多謝姑娘相告,告辭!」四人便一閃而逝。
小玲道︰「春香姐,我們也快走吧,別讓他們給搶先了!」
春香道︰「嗯。」
兩人策馬急速往少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