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前換帥乃是大忌,和談正在關鍵的時候,換人自然是不能的,依舊是林昭一手負責。不過有了之前的彈劾,皇帝與滿朝大臣心中多少有些疑心,全都關注著西北局勢。
明月宗的消息很靈通,朝堂上一有風吹草動,便立即有人往綏州飛鴿傳書,送去消息。不過幾日時間,林昭與狄青就了如指掌。
「有人彈劾,莫非是誰泄露了消息?」李承此言是有所指的,大宋西北邊軍之中,王韶和種師道都是知曉內情的。在他眼里,此二人並非百分之百可以相信。
林昭卻擺手道︰「不用疑心,他們要是告密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今日的。消息可能並非從大宋這邊走漏的……」
「這倒是,西夏有意中傷也完全有可能,他們這是想要給公子制造障礙!」狄青斷定,此舉是梁太後那邊的報復。
「八成是他們故意散播消息,被汴京那邊的有心人利用罷了!」林昭倒是看得很開,不過開始隨口問了一句︰「可有查到,是什麼人的故意散播嗎?」
「可能和王雱與呂惠卿有關!」情報的事情是蔣雷霆在負責,雖然王雱與呂惠卿自以為是天衣無縫,卻也只是明面上沒有把柄而言,想要瞞過有心人根本不可能。
听到這樣的結果,林昭只是呵呵一笑,呂惠卿也就罷了。畢竟他兩個弟弟的死都多少與自己有關系,他仇恨自己在情理之中,不管他做出如何反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但是王雱。難不成因為自己反對青苗法。就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嗎?林昭有些不明白,王安石與王雱至于如此仇恨自己嗎?
唉!林昭只能無奈搖頭。
李承卻怒道︰「王雱與呂惠卿當真是可惡,上次他們設計在台獄中傷害公子,這次又背後暗箭中傷,當真是……要不要背後給他們點苦頭?」他們的核心是林昭,任何傷害公子的行為都會讓他們異常惱怒。
「不必了,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呢?反正文芯已經回府州了,證據已然被抹殺。所以不必擔心。呂惠卿身居要職,王雱又是王相公之子,輕舉妄動容易節外生枝。」林昭很理智,目前的情況下,有些矛盾他並不想激化。再者,王安石到底也算是幫過自己,若非不得已,林昭不想與他們搞得你死我活。
狄青沉聲道︰「話雖如此,卻不得不防,這些是小事。可萬一以後他們要是弄出什麼大麻煩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公子仁慈是好,可是必要的時候。有些小人自尋死路,就不必那麼客氣了。」
「狄公說的是,我心中有數!」當林昭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起,他明白一件事。帝王之路從來都是要踏著鮮血與白骨才能走上,有些事情注定了情非得已。仁者得天下沒錯,但是過分的仁慈就是婦人之仁,會誤大事。先一點,慈不掌兵,自己可是必須要掌控西軍的,自然該心中有數,狄青這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
「也好,只要綏州這邊沒證據,也不過是爾言官們風聞奏事而已,並無什麼影響,只要和談處理妥當,還會是大功一件。」
話雖如此,但是和談的結果當真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林昭本來也是想要尋求和平的,可如果西夏人不買賬,剃頭挑子一頭熱,又有什麼辦法呢?
林昭問道︰「對了,汴京還有沒有其他重要消息?」
「啊!」蔣雷霆回答道︰「目前京東路與河北路的旱災比較嚴重,司天監似乎有說法,秋後可能會有水災,朝野上下目前都在關心這些事情,比較擔憂。」
黃河水患對大宋朝的威脅,林昭自然是知道的。如果自己掌控天下,這些事情自然是亟待解決的,這是自己的責任。其實即便是如今,也有責任和義務來想辦法治理黃河,畢竟這是關系到大宋朝的安危與國運的大事,也關系到無數百姓的生活。
不過治理黃河是一件麻煩的事情,牽涉的事情太多,不是說說就能成功的。而且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絕非一蹴而就。眼下林昭也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如果以後有機會,他一定會盡自己的聰明才智,拿出兩世為人的經驗,盡力做好。
至于今年秋天的黃河水患,目前也只是個預測而已,也未必生,故而林昭也沒有放在心上。何況看目前的狀況,朝廷已經開始重視這件事情,已然在整修河道,加固河堤,有備無患,想來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蔣雷霆續道︰「還有一件小事,不過屬下以為可是需要留意的。」
「哦?何事?」林昭突然有些感興趣了。
「光州司法參軍鄭俠,本是王安石親信,甚受青睞,此番任滿回汴京,都以為他前途無量,卻不想坐上了一個安上門監的職位!」
「怎麼會這樣?是得罪了什麼人嗎?」李承很是不解,因為事情本身確實是不合情理。
蔣雷霆笑道︰「確實是得罪人了,正是得罪了賞識他的王相公。據說他在接風宴上勸說王安石,變法有種種弊端,結果……」
林昭完全明白了,這是一個和自己遭遇相同的人。王安石的變法有問題是不爭的事實,許多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好不容易有幾個敢說實話的人,可是王安石自己卻不相信,而且反應還如此激烈,如此極端。
鄭俠的前途就因為一句逆耳忠言而葬送了,想想當真是可憐……
慢著,鄭俠,安上門監……一瞬間林昭似乎想起了什麼,歷史上王安石第一次罷相,似乎就是因為某個人給宋神宗獻上了一樣東西,那個人似乎就叫鄭俠。是個守門的小吏……
莫非……難道歷史當真是這樣的巧合嗎?當真是越的有意思了。雖說這件事本身和自己沒有什麼關系。可是林昭總覺得,興許有一天,這件事會和自己有某種聯系也說不定。所以趁早留意總是沒有壞處的。
「雷霆,這個叫鄭俠你多留意一下!」沉思片刻,林昭吩咐一聲。
公子要干什麼,蔣雷霆並未多問,既然公子吩咐了,那按照吩咐辦事就是了。狄青的眼神動了動。如有所思,他的想法比較深遠。王安石可是皇帝趙頊的左膀右臂,將來林昭與趙頊之間少不得要有直接的面對,那麼王安石該如何對待呢?
狄青並不知道這場變法在歷史上的地位,也不知帶王安石在林昭心中的地位,以及那種特殊的看法。他所考慮的只是如何能打擊趙頊,如何能為公子爭取有力條件,對將來的奪位大戰有所幫助。皇位爭奪,從來都沒有感情可言,如果王安石是一塊絆腳石。那麼他會毫不猶豫踢開的。
歷史到目前為止,並未生太多的改變。只是略微有一些偏差而已。林昭以前並未在意,很多時候他都把自己當作是歷史的完成者,而今他卻要做這個世界的改變者。既然來了大宋朝,又有著極為特殊的身份,那麼就要好好珍惜,讓大宋朝有一個全新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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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夏之間的和談依舊在繼續,林昭一開始便獅子大張口,要求西夏將整個綏州割讓。如此惡劣的要求,西夏怎麼可能答應呢?
「林侍郎,綏州本就是我西夏定難五州故地,是絕對不可能想讓的。相反,倒是貴國佔據了我們綏州的土地,還請退回去吧!」拓跋石也算不卑不亢,出言反對。割讓土地這是原則性的問題,任何朝代對于任何國家而言都異常重視,哪怕只是一寸土地,如若有失,必然會是千夫所指,青史罵名。君不見,晚期時期一個個的條約,喪權辱國,丟失的國土讓人多麼的憤恨。自古以來,這種事情的確誰也不敢輕易冒險,是絕對性的原則性問題,西夏同樣如此。
何況定難五州還是拓跋氏的祥祖地,若是有什麼閃失,他如何向太後與國主、如何向滿朝大臣,西夏子民交待?拓跋石自然格外堅持。
林昭卻笑道︰「拓跋將軍不必著急,我們現在需要先確定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拓跋石有些警惕地看著林昭,這個年輕的宋朝人著實太狡猾,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上當,必須要小心。
「西夏是否宋朝的臣子,是我大宋的藩屬?」林昭一字一頓,強調這個問題。割地是原則性問題,君臣關系也是原則性問題。雖然只是名義上的關系,可是其中的牽涉可就大了。大宋朝的讀書人們愛面子,看中的就是這一點,寧可放棄一些實際的利益,也絕對不在名分的事情讓有任何的讓步。
要不當年李元昊之前鬧騰了許多年,宋朝也一直采取容忍的態度,結果最後一稱帝,卻惹得宋朝大怒,立即出兵討伐。李元昊很識時務,瞧見情況不妙,立即取消帝號。宋朝人為此付出的代價可謂極為慘重,歲賜可是不少。
這可是名副其實的花錢買和平,宋朝雖然富庶,卻也沒有富裕到這個程度。要知道北宋滅亡的原因之一,便是冗費問題。而且這種方式是那樣的屈辱,想想一個泱泱大國,居然要被迫向自己的臣子,藩屬國繳納那麼多的財帛,想想都讓人覺得惡心。
林昭覺得此事很屈辱,不顧眼下還必須得忍著。如此一來,大宋朝數十年來花錢買下的宗主國身份就更加的彌足珍貴了,這一點必須要確定下來。
「這……」拓跋石有些遲疑了,這種問題是原則性的,輕率的回答,會讓人很被動的。他已然在盡力避免了,可是林昭根本不給他躲閃的機會。
「怎麼?拓跋將軍有疑問嗎?」林昭果然是步步緊逼,那英氣勃勃的眼神有些迫人,更有一種無以名狀的威嚴。
拓跋石很是無奈,他知道這一點對于宋朝的意義,是不可侵犯的原則。所以他不敢反對,若是因此惹得宋朝人大怒,和以前一樣與西夏拼個你死我活,可就不美了。再者,梁太後吩咐了,讓他盡量穩住宋朝人。這問題不答應,還能繼續談下去嗎?
也罷!先應付下來再說吧!拓跋石輕輕點頭︰「沒錯,這一點我們自然不否認,當然了,貴邦每年的歲賜可不能少!」
「歲賜的事情稍後再說!」林昭顯然不願意和他糾纏,當即道︰「既然西夏是宋朝的臣子,那麼西夏的國土也是宋朝的一部分對嗎?那麼綏州的歸屬也就沒有什麼爭議可言,就由大宋將士來駐守好了。」
繞了半天,林昭的真正的目的在這里。又在邏輯上給拓跋石挖了個坑,剛好讓他跳進來。
拓跋石很郁悶,說道︰「綏州一直在西夏掌握之中,又是我黨項祖地,牽涉到了祭祀等諸多事情,就不麻煩宋軍了。」
于是乎,兩人在圍繞綏州的問題上幾乎是形成了拉鋸戰,彼此之間各種討價還價。雙方都很清楚,目前綏州這種狀況很好,誰也不會輕易讓出土地來的。這樣的爭執可以說是無稽之談,可是形勢上還是得照常進行。
林昭自然很清楚,拿到綏州沒有可能,這邊虛晃一槍,挫西夏人的銳氣與狂妄。然後再從其他地方著手,雖說無法斷定和談一定會成功。但也必須為成功做好準備,絕對不能在名義上讓大宋朝吃虧。
「可是貴國的梁國相互這樣說的,這可如何是好……」林昭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拓跋石自然明白,梁乙埋在對方手中,這才是最麻煩的事情。唉,想要換回國相,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這件事不是國相能夠做主的,很抱歉,我們不能答應。」拓跋石斬釘截鐵地回答。
林昭輕輕一笑,仿佛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笑問道︰「那歲賜的事情呢,這個梁乙埋應該能說了算吧!」
「這個……」拓跋石知道,歲賜對于西夏財政的意義很重要。而今林昭卻要在這個方面打主意,不得不防啊!
「梁國相可是說了,三年歲賜作為給大宋朝的補償。」林昭輕輕一笑,續道︰「鑒于其空手而來的狀況,還得補上一份見面禮,所以未來八年的歲賜就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