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郎大言不慚了吧?河堤如何才能固若金湯?至于清淤,二股河東流是那麼容易便能清淤的嗎?」
很多人都對林昭提出了質疑,甚至已然有人開始諷刺,多有嘲弄。有些穩重了雖然沒有開口,可是眼見之間多是不信任,或者說難以置信,顯然都不太看好。
林昭笑道︰「陛下,請容許臣帶證物上殿。」
「準!」事已至此,趙頊自然全力支持。
隨即殿前司侍衛搬上來幾樣東西,林昭目光一掃,瞧見其中一人竟然是曹國舅嫡孫曹建。
諸位大臣翹以盼,瞧見呈上的東西分別是一盆粉末狀黑灰,一塊貌似石頭一樣的東西,還有一個頗有幾分重量的「大石塊」。
林昭解釋道︰「臣最近新研究出一種建築材料——水泥,便是此物!」
一堆黑灰也敢用來修建河堤?水泥是什麼東西?頓時一片嘩然,還有許多嘲諷。
當真是愚昧,林昭並未跟他一般見識,說道︰「此物目前是黑灰,但是這兩樣東西便是這黑灰制作而成。」
「什麼?」
眾人這才注意到,那塊疑似石頭的東西。
「請諸公上前檢驗此物質地與堅硬程度!」
樞密院的一名武官上前用力掰,卻紋絲不動,仔細瞧瞧道︰「似石而非石,顏色上與那黑灰倒是有幾分相似!」
「再看此物!」
又有幾人上前仔細瞧瞧,現原來是許多的砂石混合凝固在一起,卻粘連的十分緊密,整體十分堅固。趙頊也站起來饒有興致地看看,甚至還容許侍衛用刀砍劈,除了掉下來些許的粉末之外,根本不為所動。
趙頊大為驚喜,問道︰「東陽,這便是你說的那可以讓何地固若金湯的材料?」
「不錯!」林昭道︰「水泥加上砂石和水,按比例調配攪拌,放置數日之後便形成此物,名曰︰混凝土。此物建議程度可比石頭,若以此來修築河堤,是否比尋常的黃土與石塊更結實呢?」
事實擺在眼前,眾人都將信將疑。新事物出現,接受起來自然慢,這是很自然的狀況。何況自己帶來的是成品,官員們並未見過變化過程,難以接受也是有的。
林昭並不著急,說道︰「陛下,為了讓你和諸公有更直觀的見識,同時也是驗證此種材料的質地。臣請求讓工匠現場在大慶殿外制造幾個樣品,然後派駐殿前司禁軍把守,數日之間結果自然分曉。」
如此才是最直觀的方式,鐵證如山。雖說皇宮不是工地,可是趙頊還是很痛快地答應下來了,眼下治理黃河才是當務之急,其他小節不必拘泥。林昭帶來的這個叫作水泥的材料讓他十分好奇,他也有心驗證一下。
「好,朕準了!」
當即有幾名工匠在御前侍衛的看護下,在大慶殿外施工,這在大宋朝歷史上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大臣們也都看的一愣一愣的,林昭果然非同一般,竟然鼓搗出這樣神奇的東西。如果整條河堤都用此物加固,倒真是可以固若金湯,眾人拭目以待。
「林侍郎,此物如此神奇,造價幾何?」治河經費也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三司的人立即開始關心親這個問題。
林昭笑道︰「說白了,此物的原材料乃是石頭,只是經過特殊的工藝燒制,造價並不高,只要修建好了窯口之後,產量也會提高,可以大規模生產。」
物美價廉,三司的人松了一口氣,大感興趣!
「河堤是堅固了,可是水流若是不暢,即便是不決口,也會有漫壩的情況出現……」
「那麼重點便是河道疏浚了,這個也不難!」林昭道︰「臣已經請有經驗的河工設計制作了一些工具,只是不便帶上殿來。不若三四日之後,等諸公驗證過水泥的功效之後,親自到五丈河邊觀看,工具清淤效果。」
用事實說話,永遠都是上上策。
趙頊心情大好回到了垂拱殿,只等著三日之後見分曉。黃河治水的事情總算是有眉目的,這讓壓抑許久的心情略微得到放松。趙頊也算是個勤勉的皇帝,所以回到垂拱殿之後,他便再次翻看起奏疏,繼續處理政務。
略微翻看了幾本,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趙頊隨手又拿起一本看似不起眼的奏疏,翻開看了幾眼,臉色頓時有些變了。
這是一位御史上的密奏,是彈劾河北路宣撫使,判大名府韓琦的,至于罪名則是失察之罪。意思是黃河東流下游有些許良田,若是決口或者是出現水患,必然會大受損失。而這些土地的所有者分別是幾位勛貴之後,其中有韓琦的佷子韓俊。
御史是可以風聞奏事的,只是短短幾個陳述事實的奏疏,可是很容易便會產生一些聯想。趙頊猛地一震,無力地靠在龍椅上,有些沉默了,這封奏疏言下之意是要告訴他大名府黃河決口並非天災,有可能是**?
當真如此嗎?
雖說沒有明言,字里行間的意思,似乎是因為下游有良田,為了避免黃河決口沖毀農田,所以黃河只能在上游決口……而韓琦作為河北路宣撫使竟然沒有絲毫察覺。何況其中那些勛貴之子與韓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尤其是他的親佷子。如此情況下,似乎已經不是失察這麼簡單了,有可能是包庇,再延伸一些就是驚天大罪了……
趙頊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當真如此嗎?自己最為信賴的韓相公竟然是這般為人?讓自己憂心忡忡的黃河水患是**?一時間,他怎麼都難以接受。
或許是有人造謠或者是惡意中傷吧!可是雖說是捕風捉影,卻在幾個關鍵處言之鑿鑿,讓人不由得不信。
韓琦!
趙頊大手一捏,將奏疏握在手中,恨得咬牙切齒。黃河水患已經威脅到了大宋朝的生死存亡,作為皇帝他自然是萬分著急,可是下面的臣子卻如此不當回事,竟然為了私利而不顧國家安危。當真是可惡!
趙頊也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這是自己的江山,唯有自己心疼!
該怎麼辦呢?派人去嚴查?
能否查出問題?查出問題的又該怎麼辦?嚴懲不貸?可那個人是韓琦啊!是父親能夠登上皇位的重大臂助,豈能忘恩負義?再者,他是三朝元老,故舊很多,是很難輕易動搖的。一時間趙頊難免有些為難!
為什麼會生這樣的事情呢?
大宋朝的情況遠比想象的要復雜!只是這種情況似乎不能再縱容下去,否則大宋朝的情況會越來越糟糕。
如果韓琦真的有問題,那麼這河北路治河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必然會明里暗里受到各種各樣的阻撓,很難成功實施。這是國之根本,不可動搖。今日林昭獻上了水泥,可如果有**在,固若金湯的大堤也會出現的裂痕了的,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不可不防!
不行,大名府的事情必須要查證。至少要驗證這封奏疏的真實性。韓琦如何處置暫且不論,至少要知道他的底細。江山是自己的,大臣的底細更要清清楚楚。
同時,趙頊隱約有些害怕。韓琦這樣的大臣都有問題,大宋朝還有幾個可以信任的官員?想要動韓琦並不容易,並不是因為韓琦有多麼大的功勞,無情最是帝王家,功勛在利益面前一無是處,身為一個皇帝絕對不會在意的。
他顧及的始終是韓琦背後的實力,這次河北的事情可以不處置他,但至少要敲打敲打,讓他知道宋朝到底是誰說了算!至于河北路宣撫使的官職,怕是不能讓他再當下去了,否則山高皇帝遠,韓琦在那里一手遮天,將來會尾大不掉的。
至于派誰去!趙頊沉吟了許久,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人選!
文彥博文相公似乎外放許久了,讓他當個小小的知州著實是太委屈了。既然是當地方官,怎麼著也得是一府之地。大宋朝的地方行政劃分上,府的比較比路更高。比如江寧府,必須大名府。文彥博是做過宰相的人,當年又平定了貝州之亂,宣撫河北應該是沒問題的!
最為重要的是,文相公與韓相公素來不對付。雖說是同朝為官,同樣是宰相級的官員,互相之間的私交似乎也不錯,可是兩人之間還是有比拼的。畢竟兩人都是天聖五年的進士,同年之中誰最優秀,確實該有個說法才是。
所以兩位相公也都暗自較勁,朝堂上圍繞他們也都形成了不同的利益集團。將文彥博換去河北路,那麼韓琦的勢力必然會受到打擊,讓他們之間相互消耗,坐收漁翁之利也是很好的打算。
趙頊這些年在權謀上面的水平略微有些提高,也越的變得心狠手辣。很快便想出了一條釜底抽薪之際,即便是韓琦這樣的重臣,也絕對不容許他尾大不掉!
當然了,讓文相公前往之前,必須要先調虎離山。這個理由怕是需要廢一番功夫,畢竟不能一棒子打死韓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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