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元旦快樂,補上昨天的。
輪回道人也不多言,轉身不見,他掌陷仙劍闕,只因冥河下手狠辣,將十萬大妖生生祭了血神,形神俱滅,不得超生。雖說如今乃是巫妖應劫,天地氣數,那十萬大妖雖躲在輪回島上,平日也甚少沾染因果,但天數不以多而論少,不以少而論多,卻是一視同仁,視萬物為芻狗,因此這十萬大妖數中依舊當亡,以了巫妖之因果。妖族之中想要躲避大劫,除陸壓道人將三足金烏先天妖神一族之氣運盡數攬于自身,雖屬妖皇一脈,依舊落得逍遙之外,唯有投身女媧娘娘座下,或是投奔妖師鯤鵬方可,唯有此二處乃是一線生機之所在。其余妖族不入此門,雖有天**力,依舊是塊毛皮。十萬大妖托庇鴻蒙之手,那鴻蒙神通雖大,哪里敵得過天數,只有隱痛割愛,將十萬大妖送給冥河屠戮,一面了斷妖族最後一絲因果,一面也是為自己擋災消劫。此次三教會攻輪回島,皆是大能之輩,更有教主至寶在手,鴻蒙即便算無遺策,卻還是大劫臨身,唯有先借十萬大妖之死抵過自身劫數,才有一線生機。可說鴻蒙今日得月兌大難,一多半卻是仗了十萬大妖做了祭品。說來甚是恐怖,以鴻蒙之心思算計,本不至此,但為求一命,唯有這般才可月兌解,天數之下,又哪有什麼仁義道德?只是手段高低而已!
只是鴻蒙心中還是有些芥蒂,那十萬大妖雖說數中將亡,到底是受了自己算計,又跟隨身邊許多歲月,不免心中有愧,若不能趁機敲打敲打冥河,為其報仇,只怕日後成了心魔,作祟開來,道行休想再有一毫的增長。那雲中子所受乃是一道誅仙劍光,貨真價實,西方三尊者之戮仙劍光有名無實,不過嚇嚇他等而已。這陷仙劍絕仙劍齊發之劍光,卻是鴻蒙全力施為,果然至寶不凡,一擊之下,冥河血神化身重傷,十萬阿修羅戰士灰飛煙滅,也算對那冥冥之中十萬大妖之冤魂有了些交代,鴻蒙了去心事,心境通明,全無掛礙,凝神靜坐,正要運聚法力,再發神雷,震動劍光。
蒼穹寂寂,唯有冥河老祖化身血光裹住四大阿修羅魔王飛馳不定,羅大帝鋼牙緊咬︰「父親,那鴻蒙賤人殺了我族十萬兒郎,萬萬不可放過他,必要他血債血償才是!」冥河老祖面色陰沉︰「為父與他有過幾面,深知此人面上隨和,實則睚眥必報,心胸狹窄,我殺他十萬大妖,他反要殺我十萬修羅戰士,以血還血,嘿嘿,卻有幾分霸氣。如今我等被困在誅仙劍陣之中,手中無有防身之寶,只怕絕難月兌身,保命都難,如何尋他報仇?莫要多言,日後自有分曉。為父少時便要運用元神真靈,感應幽冥血海之中一絲先天煞氣殺機,借無上法力破開三界縫隙,勾引地府黃泉血海到此,借以月兌身。同時也可血淹輪回島,讓他一家老小盡數化成血水,也可消我一口心頭怨氣!」四大魔王大喜,紛紛祭起法寶,護住冥河真身,以防鴻蒙暗算,打斷他施法,又遭反噬。
卻說鴻蒙默運元神,體味先天,杳杳冥冥,莫知莫聞,驀地雙目圓睜,目中一道混沌光氣一劃而過,揚手又是一道掌心紫雷發出!三尊化身同時舌戰春雷,大喝聲中,也紛紛震動寶劍。四柄仙劍受雷光震動,齊齊厲鳴,又有無數劍氣飆飛而去!這一次與方才那一劍不同,乃是億萬道劍氣搖蕩跳月兌,**八荒激射不止。雲中子面色慘變,慌忙祭起戊土杏黃旗護身,又有白蓮千朵,噗噗噗噗聲響之中,被劍光削落無數,又有無數白蓮生出,兩相焦灼。燃燈道人不屑托庇于他,依舊祭起三十三天寶塔,哪知那劍氣雖不似先前凝在一處,威力無倫,但勝在數量眾多,一股腦擊在寶塔之上,發出喀嚓喀嚓之聲,隨時都要破碎開來。燃燈大駭,他手中唯有這一件寶貝有些來歷,可堪大用,若是損毀,無數年心血不啻白費。也顧不得什麼面皮,連忙叫道︰「道友助我!」跑到雲中子戊土旗之下。
雲中子一咬牙,將燃燈一並護住,法力分散,那劍光騰挪之間,又將白蓮擊碎,雲中子額上冷汗冒出,法力運轉有些不靈,白蓮生出的便少了些,有三道劍光突破寶旗,往兩人削來!雲中子一拍頂門,升起一片玉清仙光凝聚金雲,大有畝許,一片一片,仿佛金鱗。劍光落入其中,那金雲立時被削去一小片來,輕輕飄落,啪的一聲爆散開來,化為先天靈氣飄散而去。正是雲中子將自身法力所化之玉清仙光金雲祭出,抵擋誅仙劍光之侵襲。那仙光金雲乃是修士畢生真元法力所化,用一點便少一點,可謂珍貴至極。若是被打散削去,可說畢生苦功付與流水,立成凡人之體,永無問鼎仙道之望。雲中子被逼無奈,只有拿出這最後的殺手 了,苦笑道︰「若非貧道一意孤行,尋鴻蒙了斷前世因果,哪會為他所算,落入誅仙劍陣之中,還連累了兩位道友,是貧道之錯也!」燃燈道人驚魂方定,只貪看他頭頂玉清仙雲,顧不上說話。
玄都**師一直默然不語,忽的一聲長笑︰「道友大徹大悟,斬去心魔,可喜可賀!」雲中子方自一驚,細細回味起來,果是有些通透之感,他先前被執念左右,心魔蒙蔽,智珠蒙塵,吃玄都一語點破,立時恍然大悟,道行大進,頃刻之間了悟周天之事,連聖人之苦心算計也無不了然,有那大歡喜,大清淨,再拜稽首道︰「貧道知矣!有勞道友出手相助,結此善緣。」玄都**師道︰「大善!」抖手一放,一卷太極圖登時舒展開來,化為一道金橋,一頭扎入茫茫未知之虛空,橋上有五色毫光,照耀山河大地,又有陰陽二氣流轉不定,那先天一所化劍煞吃毫光一照,紛紛歸于無形。這太極圖乃是分理清濁,定地火水風之無上至寶,連開天那等大威力大恐怖都能定住,何況區區劍氣?這也是鴻蒙法力消耗過甚,若是通天教主在此擺下誅仙劍陣,哪怕太上老君親持太極圖入陣,若無其他聖人助陣,依舊要丟了面皮。畢竟這等專為殺戮而生的混沌至寶也非泛泛。
玄都笑道︰「兩位道友,走吧!」當先上了金橋。他奉道祖之命,于巫妖大戰之中,接應伏羲天王真靈歸去,以便投生人身,成就人皇聖位。此事老君早已算定,後文自有交代,不必多言。他護送伏羲真靈入得媧皇宮,又被道祖遣下界來,助雲中子月兌困,道祖有言,非等雲中子大徹大悟,返歸先天,才可出手相助。因此至始至終,玄都道人只是冷眼旁觀,直到雲中子斬去心中執念心魔,智珠在握,這才出手搭救。雲中子經此一役,可謂因禍得福,斬去一方執念,神儀內斂,寶相外宣。他乃玉清聖人所造,先天之上,比一般的混沌化生的大能還要優秀,只是進境太快,根基有些不穩,這一次月兌去外物形骸,凝練元神,可謂得福匪淺,道行通明之下,幾乎便要斬去一尊尸神,只待回轉之後鞏固法力,便可水到渠成,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自然也知玄都來意,正可請他出手相助。
三位全真道人上了金橋,眼前陡然風雲變化,眨眼間已換了一副景色,正立身于無量宮大殿之上,遙見半空之中有畝許大小一團煞氣黑雲,凝而不散,隱隱有四座劍台高立其中。玄都一聲輕笑︰「鴻蒙道友還在施為。我等不可久耽,不如歸去。」雲中子瞟了一眼誅仙劍陣所化煞雲,默然不語。他才得大悟,自是知曉這一番尋仇而來,終歸落得不歡而散,非但混沌鐘未能到手,連帶還丟了面皮,殊為不智。鴻蒙此刻氣數正盛,萬萬不可與之拮抗,「好在還有無量歲月,鴻蒙道友,我們便走著瞧,誰能歷過無量量劫之數,問鼎那冥冥之中的混元大道!」玄都將手一指,憑空一朵仙雲飄起,馱著三人往三十三天外飛去。那大陣煞雲之中陡然響起振聾發聵之聲︰「雲中子道友,你我恩怨因果已了,就此揭過不提,日後莫要再來聒噪!」仙雲不停,往天外去了。
劍光寒煞,劍氣飛騰之間,西方尊者手中一株七寶妙樹忽而大放寶光,一個宏大的聲音傳來︰「善哉善哉!鴻蒙道友何苦下此毒手?貧道得罪了!」寶樹一揚,陡然化為一座七寶華蓋,瓔珞垂珠,天女散花,又有金光縈繞,梵唱不絕。無數劍氣劍意飛來,皆被金光擋住,那華蓋微一輪轉,便有妙音天成,天龍嘶吼,億萬先天劍氣只做無物,卻是西方極樂世界之中,準提道人親自出手,操控七寶妙樹,護住了三個弟子。又有一個清朗聲音傳來︰「罪過罪過!」十二品蓮台飛起,灑下滿天花光香雨,將三位尊者裹住,頭頂一尊華蓋,足下一座蓮台,拔地而起,往西方去了。只閃的一閃,便自無蹤,唯余滿天光雨繽紛,檀香襲人。
西方兩位教主終究忍耐不得,若是任鴻蒙作法,催動大陣威能,即便三尊者有至寶在手,也依舊難逃劫數,索性遙控出手,將三個救走。雖然眼饞混沌鐘至寶,但有三清插手,事不可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非是聖人之道。好在此鐘到底落于鴻蒙之手,亦與三清無緣,倒可聊以慰藉。鴻蒙眼望三人破空飛去,只是冷笑一聲。他如今法力告罄,也絕難出手阻攔。再者聖人親自出手,卻也奈何不得。「西方兩個,咱們的因果卻是越來越大了,你只知算計于我,我奈何不得你等,自要你門下加倍償還!」
攻襲輪回島的三教人馬,眨眼間去了兩股,唯有冥河這個倒霉蛋,賠了夫人又折兵,非但血神法力大減,連新生的十萬阿修羅也化了灰灰,說不出的憋屈。鴻蒙這廝又發了狠,伸手一指,億萬道先天劍氣密如飛蝗,一發涌向冥河道人。四大修羅魔王正自護法,見狀大駭無極,忙即祭起各自護身之寶,道道血光戾氣圍繞,將五人護住。劍氣劈來,擊的護身血光砰砰亂響,每落一道,法力便減了一分,照此下去,不出半日五人便要暴露在劍光之下,那時是死是活,卻是難料了。
便在此時,冥河老祖忽然睜眼,搶過血神一柄元鼻劍,用力揮落,嗤的一聲,已將一根食指斬落,同時含了一絲頭發在口,喃喃念誦魔咒,那斬落的食指便靜然浮在半空,再用手一指,忽的爆散開來,化為滿天血光。冥河老祖大喝一聲︰「開!」身前無量空間驀地悄無聲息現出一處空洞,方圓萬丈,內里傳來陣陣異聲,有那陰風嘶吼,冤魂號哭,還有血海澎湃潮涌之聲,卻是冥河老祖自殘肢體,借那一縷陰氣殺機,感應到冥冥之中血海之氣機,再以阿修羅無上魔法破開三界縫隙,硬生生將血海引到了大陣之中,借以月兌身。冥河老祖大喝︰「快走!」一蓬血光去勢絕快,一頭扎入那一方血海空洞之中。
冥河身入血海,感受到那無處不在之蓬勃血海之力,神態才稍見安詳,屈指一彈,自有一朵血蓮生就,層層疊疊,老祖盤膝穩坐,頭頂一尊血神化身吐氣開聲,借血海冥河之力,修補肉身,恢復修為。那血海乃是隨開天以來,亙古以生,其力無窮,因此孕育出如冥河這等大神通之人,血神道人本就是采血海精華,融匯先後天火候練就,身在其中,如魚得水,得無盡血氣精氣滋養,一雙臂膀竟逐步成形,慢慢生長出來。周身血光也凝聚了許多,短短時間內,卻是恢復了幾分法力。冥河老祖心念一動,霎時場景變化,眨眼已到了輪回島外空中,但見一道血海之水橫亙天空,起自茫茫不可測知之處,止于輪回之島,其長怕不有數十萬丈,首尾猙獰。其上端坐天下魔道宗祖與四大阿修羅魔王。
冥河老祖不惜耗費精元血氣,強行施法貫通三界,招來血海感應,月兌開誅仙劍陣束縛,天海空闊。那鴻蒙雖擺下先天第一殺陣,但法力不足,運轉之間還有滯澀,再者缺了一幅誅仙陣圖,少卻許多妙用,也非要下毒手誅殺冥河一脈,不過給其一個教訓,敲山震虎而已。因此任由他逃了出去。冥河老祖性子陰柔狠毒,快意恩仇,方自月兌險,先就思量如何報復,立下心思要血淹輪回島,取來羅大帝手中修羅血焰旗,噴出一口元氣,那大旗迎風便長,眨眼長到數十丈高下,此旗生于幽冥血海,天生操控血海戾氣血水,用以控制血海之力,最是得心應手。老祖輕輕一指,大旗指處,血海所化血柱登時如出欄惡虎。咆哮洶涌,一頭扎入輪回島中。恍如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天河倒泄一般,仿佛下了一場血雨,那血海所化幽冥之水顆顆皆有拳頭大小,其勢萬鈞,向下便砸!若是被擊實了,非但島上靈境聖物要盡數損毀,被那血海無盡戾氣陰氣侵襲之下,怕是一塊承聚萬千氣運的寶地立時便要污穢不堪,再無一絲妙處。
鴻蒙感知冥河逃出大陣,也不心急,心念一動,先就收了誅仙劍陣,三尊化身與本體各持一柄寶劍,尸神化身皆是神態萎靡不振,卻是耗費法力過量,有些支持不住,先後化為一道流光落入頂門不見,鴻蒙將三尸合一,又將四劍妥善收藏,邁步一躍,已至島外,迎頭便見滿天血雨撲面擊來。面色一變︰「好狠毒的老怪!竟是給我使了絕戶計!不過我剛剛制服太一真靈,煉化混沌鐘,已然運用自如,正可拿你試手!」一拍天門,登時升起一片雲霞,有那五色毫光大放,星光閃現明晦不定,靈雲之中裹一口大鐘,高有丈六,通體混沌之色,辯之不明,正是開天四寶之一,盤古天王遺澤,鎮壓鴻蒙世界之無上聖物混沌鐘,以前叫做東皇鐘的,如今返本歸原,依舊還了本我。
那大鐘微微旋轉,便聞金鐵交鳴之聲,響徹雲空,令人心思一醒,振聾發聵。混沌鐘之上全無先前萬妖朝聖之象,唯有道道金符紫紋纏就,玄妙非常,仿佛天然生成。萬丈雲光之中,那口大鐘轟然鳴響,鴻蒙道人一手作勢,喝一聲︰「定!」那無窮血雨,血海之水本是號囂作態,吃那鐘聲一震,紛紛定住不動,也不掉落,也不飛騰,看去怪異非常。鴻蒙又喝︰「收!」一指混沌鐘,那鐘倒懸開來,頭上腳下,將一座鐘口對準天空,陡然發出一股無量吸力,滿天血雨受此力所感,恍如百川歸海,一股腦投入鐘口之中不見。
冥河見鴻蒙賣弄混沌鐘,更是大怒,尖聲喝道︰「鴻蒙道人,你莫得意,此寶落入你手,老祖必要取回,日後定有一會!」鴻蒙充耳不聞,用手再指,那鐘口忽的對準冥河五人,冥河老祖陡覺護身血光吃一股巨力吸住,竟然欲投混沌鐘而去,嚇得大驚起來,頭頂血神道人手持兩柄利劍,一聲狂吼,一絞一撩!嗤嗤連響,仿佛割斷什麼物事一般,冥河頓覺吸力一松,顧不得撂下狠話,一道血影遁光,夾雜于血海幽泉之中,沒命價向遠處飛遁。冥河老祖施展血影遁光,其速快絕,不過眨眼功夫已然沖到輪回島外百萬里之遙。
冥河老祖回頭一望,但見長空如洗,碧青一片,唯有一道粗逾百丈,長有十萬丈的通天血柱自輪回島之中一路延伸過來,似是一條吞天巨蟒,矯矢靈動,盤旋若龍。唯見長空寂寂,哪有鴻蒙道人半根汗毛的影子?這才松了口氣,婆雅稚魔王問道︰「父親,如今我等該當如何?」冥河老祖忽然一笑︰「鴻蒙那廝也當真神通廣大,居然邀了上清聖人出手相助,怪道有恃無恐。我等且回轉血海,重練阿修羅大軍,輪回島之事,且放一放吧。」羅大帝急道︰「父親,鴻蒙那廝殺我十萬兒郎,此仇不報,我阿修羅族如何立足于天地之間?」
冥河老祖把眼一瞪︰「糊涂!他有混沌鐘在手,只要不是三十三天外至高聖人出手,誰能奈何的了他?他殺我十萬兒郎,我殺他十萬大妖,正是因果相抵。我等回轉血海休養生息,不要再結因果。那雲中子之流吃了大虧,聖人門下,豈會忍氣吞聲?早早晚晚,總有再會之日。一時得失勝負算得了什麼?輪回島上我與鴻蒙都有留手,怕的便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鴻蒙那廝也當真乖覺,勁敵勁敵!」運起法力,便欲自三界縫隙之中逃回血海。
便在此時,異變陡生!一道光華自極北之地昆侖山方向投射而來,來勢絕快,初時不過一點金光,轉瞬之間已然臨近,卻是一方印章,底部印著「番天印」三字。正是玉清聖人取自半截不周山所煉的一枚後天靈寶,威力堪比先天。那大印晃將一晃便有三千丈方圓大小,通體金焰熊熊,聲勢猛惡之極!冥河眼見一方大印闊比蒼天,往自己頭上印來。還未落下,一陣勁風已然摧骨凝髓,若是擊的實了,足可將自己一擊斬殺,連元神也逃月兌不出去!他眼楮登時紅了,血神分身不顧傷重體弱,厲吼連連,手舉兩柄寶劍飛起迎去,一把搶過修羅血焰旗、修羅滅天鏡諸寶,一股腦祭起護在周身,沒命價往三界縫隙逃去。
啪的一下,如同一人輕輕拍掌,看似輕描淡寫,那血神化身百煉的金剛,萬載的打磨,無數天材地寶,無數心血祭煉的一尊分身,便在那仿佛隨意一拍之下,瓦解爆散開來,化為滿天血霧,連渣也不剩!血神分身與冥河老祖心神相通,一擊之下灰飛煙滅,連帶冥河老祖也自元氣大傷,噗的噴出血來,仰天大罵︰「雲中子,你暗算于我,日後不死不休!」天邊之處彩雲疾舞,似萬馬奔騰,匯聚一處,凝聚成一張巨大人臉,微微含笑,張口吐聲,音震四野︰「冥河道友,貧道的劣徒多承費心,這一擊乃是代他與道友了斷因果,自此兩不相欠。道友若是心有不甘,盡可上昆侖山玉虛宮來,貧道一力接下便是。」其音入鸞鳴鳳和,正是至高無上盤古玉清聖人!
冥河老祖一見聖人出手,嚇得連個屁也不敢放,一道血光飄忽飆飛,一頭鑽入三界縫隙之中,不見了蹤影,元鼻阿屠二劍一聲哀鳴,隨在他身後去了。長空寂寂,唯有玉清聖人一張笑臉橫亙半空,又朝輪回島笑道︰「鴻蒙道友當真好福緣,說動通天師弟出手相助。雲中子之事便算揭過,你與他再無瓜葛,日後卻好相見。」余音裊裊,雲開霧散,悄然隱去。元始天尊說話之時,風靜雲歇,水波不流,萬物仿佛靜止一般,聖人的威壓蓋滿乾坤,超越一切!直至離去許久,東海之上,才又有了幾絲生氣。
輪回島上,鴻蒙道人面色陰沉不定︰「我與冥河那廝臭味相同,都未下絕手,為的便是日後再好相見,還有借重之處。那元始天尊卻是殺伐果決,出手擊殺他一尊血神分身,了斷了雲中子與冥河之間最大的一樁因果,看似冥河吃了大虧,日後必尋雲中子報仇,但聖人開口,他冥河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造次。這一番因果一了,我、冥河、雲中子之間清清白白,也無貓膩可言,若是拉攏冥河,卻徒生了許多變數。不愧是聖人算計,吾不如也!」一旁林奇躡手躡腳過來,涎著臉道︰「老爺,這一步大劫實在凶險的緊,徒弟我險些沒了性命。」鴻蒙笑罵一聲︰「自是知曉你的功勞,還能虧待你不成?還不將鯤鵬、鎮元兩位道友請來!」林立咧開大嘴一笑,領命去了。
鴻蒙徜徉全島,眼見花樹摧折,山河凌亂,往昔耗費無窮法力心神布置的先天禁制全然報廢,沒了一絲用處。輪回島上雖未被血海之水污穢,到底被三教人馬攻破,又有十萬阿修羅大軍踏足島上,殺機戾氣血光經久不散,鼻中還可聞到淡淡的血腥之氣。尤其一見十萬大妖被血神吸干了周身精氣元神,只余干尸一具,幾乎將半座島嶼覆蓋,嘆息一聲︰「該有此劫!該有此劫!」屈指一彈,發出一點火星,乃心火凝聚成形。那火星不過極微,忽的漲大,成了一枚火球,方圓十丈,炸裂開來,分化出十萬朵燈花焰火,落在大妖尸身之上,眨眼間將十萬尸首燒了個蹤影全無,只余一堆灰燼。鴻蒙又將大袖揮拂,東海之上水汽自生,島上憑空下了一場清雨,將遺骸殘渣沖洗的絲毫不剩。偌大一座輪回島,新雨過後,山石翠亮,盤松虯然,老樹吐新枝,又煥發出無窮生機新意,絲毫看不出才自遭了一場大劫。
鴻蒙輕吟道︰「塵歸塵,土歸土,漫漫黃沙路,往昔因果俱無,覓得歸途。爾等好生去吧。」仰望空山新雨,彩霓吞吐,忽然生出自疑之意︰「這些都是數十萬年跟隨我之妖神,就這般應了劫數。雖說天意使然,到底令人悲愴!只是我明知十萬大妖必死無疑,了卻巫妖最後一段因果,卻仍舊將他等拋出,做了盾牌,為我擋劫,這等作為究竟是對是錯,天道之下,難不成唯有決絕算計?若真是如此,這個天道還留之何用?不能導人向善,豈非是邪?天道又何來正邪?」
林奇將鯤鵬鎮元兩位引來,見鴻蒙兀自沉思,不敢打擾,只垂手侍立。鯤鵬目光一閃,笑曰︰「道友,你的心不靜了。」鴻蒙一笑︰「貧道在想,天道視萬物為芻狗,卻又生出殺劫來,有人安然度劫,得享無極大道,有人卻應劫而亡,甚而形神不存,再無一絲念相。得失存亡,全在一念。我今日僥幸月兌劫,煉化混沌鐘,卻有十萬大妖為我而亡,此間之因果,委實算之不明。若有一日此因結彼果,我是否也要如紅雲那般,為人所算,把萬年道行落得一個畫餅?」鯤鵬大笑,放聲吟道︰「聞道不嫌晚,悟了莫悠悠。遇時不煉,今生烏兔恐難留。些子乾坤簡易,不問在朝居市,達者盡堪修。火候無斤兩,大藥本非遙。守旁門,囚冷屋,望升超。迷迷相授,生死不相饒。未識先天一氣,孰辨五行生克,不向眼前求。試道工夫易,福薄又難消。吾只知順天應人,辨識順逆之道。哪來的煩惱虛妄!」
鴻蒙一笑︰「道友瞧得通透。鎮元道兄又當如何?」鎮元子一笑︰「神氣精三藥,舉世沒人知。氣隨精化,鎮常神逐氣無歸。心地不明天巧,業識更纏地網,背卻上天梯。今古多豪杰,生死醉如泥。樹頭珠,潭底日,顯金機。兩般識破,性命更何疑。活捉金精入木,煉就當初真一,方表丈夫兒。信取玄中趣,端的世間稀。天地至道之間,自有本心靈識之意。天道不言,焉得自苦?氣數氣數,在己而不在天。福禍無門,惟人自召而已。」鴻蒙大笑︰「兩位道友好大的心胸!卻是貧道矯情了。」
鯤鵬便問︰「雲中子、西方三個有聖人撐腰,任其離去倒也罷了。那冥河老祖欺人太甚,道友為何不將他殺了?」鴻蒙似笑非笑瞧他一眼,妖師立時會意,悻悻道︰「你莫笑我明哲保身,如今卻出來攛掇,實是劫數在身,不得已而為之。」鴻蒙點頭︰「妖師深諳保身避禍之道,卻也無可厚非。貧道絕不敢恥笑。那冥河老祖與我深有淵源,日後還有借重之處。我用誅仙劍陣將他血神一半道行毀去,又將他十萬修羅戰士擊殺當場,可謂因果了了。因此不為己甚,任其來去。」鎮元道︰「那玉清聖人卻為何在半路下手截殺?」鴻蒙道︰「為了雲中子。他乃紅雲轉劫之身,輪回島一戰,名是奪取混沌鐘,實則欲與我等了斷因果。貧道先前任他胡為,不加還手,便是為此。此戰之後,他與貧道、妖師之因果消散,只剩一個冥河,因是紅雲真靈吃修羅魔族滅殺,因果牽纏最大,聖人親自出手,斬殺了他一尊血神化身。以身代命,替他了斷。高明啊高明,雲中子心無旁騖,回山之後當一意潛修,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鯤鵬奇道︰「既是聖人出手,為何還要留他一命,只滅殺一尊化身而已?」鴻蒙道︰「聖人之道,便如天數,總要留一絲余地,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其理亦然。那冥河有善尸化身化作幽冥黃泉,打通地府十八層地獄,使其風水輪轉,生生不絕,有絕大功德。聖人行事依憑天道,冥河有大功德在身,便有大氣運,數不當亡。若是強要滅殺,雖于教主無礙,卻要報應在門人弟子之身大是不美,不為聖人之道。」鎮元子點頭︰「原來如此。」鯤鵬道︰「那冥河失了血神化身,便如猛虎失了爪牙,全無其用,也就不足為患了。」「道友莫要小看冥河,他乃先天神祗,法力無窮,只毀去一尊化身,到底根行極厚,根本未失。不出百年,又可成就一番事業。只是這一番失利,到底還有因果,卻非應在我等之身呢!」鴻蒙眉目一挑,往西方極樂方向瞧了一眼,似笑非笑。
三人正自閑談,忽然天光大開,雲翳全無,一位道人跨步而來,清風習習之間,說不出的寫意淡雅。三人一愣之間,那道人來勢絕快,已然落足島上,稽首笑道︰「貧道多寶道人,奉師命來此,拜見鴻蒙師叔、鎮元大仙、鯤鵬妖師。」一開口便將鴻蒙嚇了一跳,忙即搖手︰「道友切不可如此稱呼,我與上清教主雖是平輩論交,卻當不得道友一拜,你我只互稱道友即可。」說是如此,心下高興︰「我如今也是與通天教主比肩之人了。這多寶甚是曉事,自居晚輩,比那玄都**師玲瓏許多。」多寶道人說道︰「掌教師尊與師叔平輩論交,晚輩豈可僭越?禮不可廢,師叔切勿推卻。」鴻蒙道︰「道友日後成就極高,貧道不敢托大。再者大道之前,何來尊卑?聞道有先後,達者皆為師。道友不必太謙。」再三分說,只是堅辭不受。
鎮元子笑曰︰「不知通天聖人遣道友何來?」岔開了話題。多寶道人道︰「奉師尊之命,特來取回誅仙四劍。」鴻蒙大笑︰「貧道方欲親上碧游宮道謝,不想道友先來一步。多蒙通天教主慈悲,賜下四柄仙劍助貧道度劫,煩請道友多多拜上,日後有暇,定當親上碧游宮以還今日之情。」道袖一拂,四柄仙劍錚然飛射,多寶道人將手一指,四劍自然落下,抱在懷中。「師尊來時有言,道友欲行無量功德,不必以此為甚,日後有緣可再相見。師命在身,不敢多耽,告辭了。」向三人作禮,化金光而去。
鯤鵬妖師性子最是好奇,忙問︰「道友欲行何樣功德,竟連通天教主也如此上心?」鴻蒙笑笑,伸手一揮,自有一處宮室顯露,正是無量宮大殿。三人入殿落座,鴻蒙伸手在袍袖中掏模半響,模出一塊金台。巴掌大小,上有三百六十五根周天星柱,根根不過寸許,嬌小玲瓏,但多有摧折之處,完好無損者十不存一,正是鴻蒙所煉周天星柱。鎮元子與鯤鵬皆不知其意,鴻蒙摩挲此寶,悠然道︰「我煉此神柱,取意妖族天庭三百六十五根先天星柱,采先後天精氣,地火水風,陰陽五行,顛倒淬煉,又在爐中花費百年時間冶煉,可謂備嘗其艱。此寶成後,鎮壓我輪回島一脈氣運,上應周天,下合地數,一呼一吸之間,天地在我,生死憑意。有那大威力,大因果。但今日布陣之時,為雲中子持盤古幡掃破,元氣大傷。卻也是機緣已盡,該有一劫。鯤鵬道友,你與鎮元道兄千里來助,貧道心感大德,無以為報,此寶雖受損毀,到底不傷根本,便贈與道友防身吧。」將周天星柱所化金台遞過。
鯤鵬一愣,面色大喜,推卻道︰「貧道明哲保身,寸功未建,有負雅望,委實當不得如此重寶,還請道友收回。」鴻蒙搖頭︰「我煉化混沌鐘,有此寶在手,其中自成天地,亦有那周天星斗之勢,困殺捉放,只在一念之間。此寶如今形同虛設,留也無意。倒是道友要煉河圖洛書二寶,乃是先天之物,鎮壓星斗大陣之至寶,若只將其當做斬尸之用,無異焚琴煮鶴,暴殄天物,豈不可惜。有此寶配合御使,雖不如混沌鐘、妖族天庭所煉星陣,到底威力極大,不輸先天。貧道一片心意,妖師幸勿推辭。」
妖師見他言下拳拳,也實在愛煞了此寶,口中還道︰「那如何使得?」雙手卻不听使喚,接過金台,瞧也不瞧,徑自藏入懷中,似是怕鴻蒙又再反悔一般。鴻蒙啞然失笑,他有混沌鐘在手,其中自有星斗大陣,比這等外物小道威力大過不知凡幾,此寶如今已是雞肋一般的物事,送與鯤鵬妖師還可作下一份人情,結好于他,何樂而不為?那是絲毫不心疼的。鯤鵬妖師面皮極厚,又最貪小利,先前為鴻蒙御敵護法,未出全力,所用去的法寶又是鴻蒙所煉,可謂空手套白狼,這時收了人家的寶物,這才覺得不好意思,慨然道︰「道友有何吩咐,盡管開口,貧道絕不推辭!」
鴻蒙險些被他氣樂,這會兒劫數已過,能有甚事?也不去理他,向鎮元大仙道︰「道友虛高靜遠,貧道也拿些些俗物污了大仙法眼。那五顆乾陽霹靂子乃貧道閑來無事,親手所煉,御敵防身倒還有些用處,便贈與道友吧。」鎮元笑道︰「蒙道友指點機宜,可得無量功德,已是知足心感,如何再要道友之寶?」鴻蒙淡淡說道︰「外物小道,道友何必推卻?巫妖一場大戰,固然雙雙灰飛煙滅,但所遺留之事卻還不少。兩位道友,可曾發覺洪荒之中先天靈氣有何變化?」鯤鵬鎮元先前一無所覺,吃鴻蒙點破,這才運神用意,細細體味游離于虛空之中,無處不在的一股先天靈氣。兩人豁然睜眼,都是掩不住一股驚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