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到底接了繡花大盜的案子。他最近受了打擊,又走霉運,需要一件成功的事情改改運,因此,他拿出了十二分熱情,誓要逮到那個會繡花的男人。
「會繡花的男人?」覃逆面無表情,眼楮卻突然亮晶晶的。
被追得慘兮兮的陸小鳳已回來自首了,老實交代了自己的一筆風流史,以及風流史的殘留物——那棵青春永駐的小草。並承諾一定會將那個美麗妖嬈的老情人追回來,送給覃逆看看。
于是,死刑改死緩。覃逆很人性化地送了他一句言情小說里常用的說辭,「你早晚要死在女人肚皮上」。對于這句一听就知道不是覃逆原創的盜版,陸小鳳的反應是一個踉蹌差點栽在地上,他確認這是覃逆所能說出的最惡毒的詛咒了。
覃逆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幕場景︰高高的閣樓上,一副五彩繽紛的繡架,絕代風華的東方教主一身紅衣,青絲飄揚,縴手捻針,櫻唇輕吐︰「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鴻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間一場醉——」
陸小鳳盯著陷入想入非非的覃逆,一頭霧水。
花滿樓疑惑地微微側頭,「覃逆?」
覃逆突然回過神來,一把抓住陸小鳳的袖子,月兌口而出︰「你一定不可以殺他!」還沒等陸小鳳把喉嚨里那個「啊?」吐出來,緊接著覃逆又快速搖了搖頭,「不行!你不殺他他該殺你了。」
陸小鳳茫然地看向花滿樓,「花滿樓,我是不是漏掉了什麼?」
花滿樓微笑搖頭,「沒有。」
陸小鳳轉頭看向陷入無限糾結中的覃逆,「你認識他?那個會繡花的男人。」
覃逆斬釘截鐵道︰「不認識。」
輪到陸小鳳糾結了,「那你為什麼不讓我殺他?」
「因為你不可以殺他!」覃逆嚴肅地道。
陸小鳳瞪眼,「為什麼?」
覃逆︰「沒有為什麼,就是不可以!」
陸小鳳︰「……!原因呢!」
覃逆又開始糾結了,東方不敗再風華絕代,他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做為一個警察,要為SS級殺人犯找個辯解的理由,實在太難為她了。可是……可是……警察也是人,也是有點感性的啊,尤其是最後東方不敗墜崖時對令狐沖說的話︰「我要你永遠記得我,後悔一生」,實在是太……咦?他不就沒殺令狐沖嗎?
覃逆猛地轉頭,盯著陸小鳳,眼楮亮得讓他心里發毛,「你可以感化他。他畢竟是有情的。」
陸小鳳拿著酒杯的手一頓,「你真的不認識他?你知道他是誰吧?」
覃逆腦中迅速盤算,這個案子她已經決定絕不會去摻一腳的,不在她轄區範圍,也不在她職責範圍,更沒有人來委托她,于是,一扭頭,「我只知道他叫東方不敗,是黑木崖的教主,其他一概不知。」她沒有說謊,電影和電視都是不一致的,誰知道現實更符合哪個?
「東方不敗?黑木崖?」陸小鳳兩眼茫然,扭頭,「花滿樓,你听過嗎?」
花滿樓搖搖頭,「沒有。」
「黑木崖是什麼?教名還是地名?」陸小鳳只好追問現場唯一的「知情人」。
覃逆坦白道︰「地名。」
陸小鳳繼續問︰「在哪兒?」
覃逆道︰「不知道。」
良久,陸小鳳盯著覃逆,道︰「你說他是有情的?要不,你去感化他?畢竟,怎麼說,美女出馬,要比我這個大男人強多了。」
覃逆堅定搖頭,「不行!他不喜歡女人。」
噗!陸小鳳一口酒噴了出來,不喜歡女人……什麼意思?那也就是說,他喜歡……一扭頭,正對上覃逆發亮的眼楮,陸小鳳腦子一嗡,腦子里只剩下四個字︰有情……感化……有情……感化……
噌!陸小鳳二話不說,從椅子上躥起來,連酒杯都來不及放下,從窗口竄出,一眨眼不見了蹤影。
覃逆看著他一會兒變成一個小黑點,再次逃跑,眨了眨眼楮。
花滿樓笑問︰「他真的喜歡男人?」
覃逆點點頭,「嗯。」接著又補充道︰「他殺過很多人,但卻寧願自己死了,也不願殺那個他愛的男人。說起來,他愛過的那個男人還真跟陸小鳳有點相似呢,都是浪子。」
花滿樓臉上的笑容頓了頓,不知該說什麼好。
覃逆卻又來了一句,「好像也有說,他喜歡有胡子的男人的。這個我記不太清了。」
花滿樓開始猶豫是為陸小鳳祈禱,還是去通知他趕快刮掉胡子了。
等到覃逆恍然想起這里是古龍先生的陸小鳳世界,東方不敗貌似是金庸先生筆下的人物,兩者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時,她已經坐在了萬梅山莊的火爐旁。
而其時,陸小鳳已經剃光了胡子,換了一身老學究的衣服,板著臉,面目全非地站到了目瞪口呆的金九齡面前。他的身邊還跟著猛翻白眼的薛冰和一臉微笑的花滿樓。他們準備去一個叫黑木崖的地方,尋找一個叫東方不敗的教主。
冬天的萬梅山莊很美,一地銀白,紅梅枝頭裹著落雪,相映成輝,偶爾風過,枝搖雪落。
冬日的第一場雪已經下了,就在昨夜,化雪的天氣是冷的,但他們卻在用那雪水泡茶。茶是寒的,紅色的梅瓣在杯中起伏,飲一口,清洌寒舌,卻有淡淡的梅香在唇齒間散開。
覃逆的手邊放著一本話本小說,雖然比不得現代的言情小說,卻也比晦澀艱澀的大明律要好太多。萬梅山莊的財勢果然不凡,西門吹雪只需要吩咐下去,自有人辦的妥妥當當。
莊里的人並不多,至少覃逆沒見過幾個,除了西門吹雪的四個侍女,就只有老管家和門房是她見過的。但無論是誰,都很安靜,靜靜卻一絲不苟地做著自己的事。就算是走路,腳步聲都幾不可聞。
覃逆看著厚厚的落雪上淡的幾乎看不見的腳印,心中對殺手窩的實力猜測又更上了一層,順便更慶幸自己不在六扇門工作。
「所以,你就告訴了陸小鳳那個會繡花的男人是一個叫東方不敗的話本小說里的人物?」
西門吹雪仍舊是一身如雪的白衣,烏鞘長劍放在他的手邊,寒星般的黑眸中閃著笑意。
話說,冬天里這人身邊似乎格外冷。
千里迢迢跑來找虐的覃逆正在低頭懺悔,她知道情報對于一個警察,好吧,也許該稱為偵探而言是多麼重要,可是真的不能怪她,這天底下有幾個男人是喜歡繡花的?還都是武俠世界里,大張旗鼓繡花的男人,而且都殺人如麻。滿足以上條件——東方不敗!
「我听說是個長得滿臉大胡子,大熱天還穿著件紫紅緞子大棉襖的人。」西門吹雪很少出莊,卻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江湖上的消息,否則,他怎麼決定什麼人該殺?
幻想中風華絕代的東方教主立時破滅。覃逆有點難以接受這個新形象,最起碼,她沒有辦法想象秀美的閣樓中,一個身穿紫紅色大棉襖的大胡子男人坐在五彩繽紛的繡架前捻著針搖頭晃腦︰「天下風雲——」打住!
「我得通知陸小鳳,不要去找東方不敗了。」覃逆的責任心立刻讓她知錯就改。
西門吹雪點點頭。
為了表示懺悔的誠意,覃逆決定自己寫封信,讓人送去給陸小鳳。
萬梅山莊的人辦事效率非常高,信送到的時候,陸小鳳還沒有出發。雖然金九齡很相信陸小鳳的能力,但他還是堅持要先派人去弄清楚那個從未听過的黑木崖在何方,那位從未听過的東方不敗教主是何人。
結果,黑木崖是話本小說里的地方,喜歡留胡子的浪子的東方不敗是話本小說里的人物。
陸小鳳死死地盯著送來的信,簡直要把那上面的「覃逆」兩字瞪個窟窿。然後把信一扔,抓狂地竄回房間,直接把身上的老學究衣服扒了下來。
金九齡笑得前仰後合,薛冰在一旁捂著嘴拍桌子,花枝亂顫。花滿樓也是忍俊不止。
「她一定是故意的!」換回正常衣裝的陸小鳳模著光禿禿的胡子處,咬牙切齒。
花滿樓笑道︰「她說過,她基本不騙人,她騙人的時候從來沒人不信的。」
金九齡道︰「幸虧我們還沒有出發。不然我們這些人就成了一群傻子了。」
陸小鳳恨恨地從金九齡手中拿過已經被捏地有點變形的信紙,瞪著上面已經有些潮濕的「覃逆」二字,道︰「話本小說!我以後再也不會相信她說的話了。也再不會相信任何一個女人了,女人都是騙子。」
薛冰眼楮一瞪,狠狠地掐住陸小鳳的胳膊,「你說什麼?!」
且不管陸小鳳與薛冰你追我跑,打情罵俏。覃逆一信寄出,交代清楚,坦誠承認錯誤。請了長假又知錯能改的好孩子立刻心事全拋,在萬梅山莊烤著火爐看著話本小說,悠哉悠哉地過起冬來。
順便一說,小看花沒來,到花家過冬看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