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權情急,也是顧不上與皇上共騎的忤逆之罪,兩個兵士得到命令,立即上馬分別行動,一個士兵抱緊皇上往皇宮奔去,身邊另有十匹快馬分著前後左右夾、緊護駕,生怕有個丁點閃失,另外一個得令的士兵,則是單騎飛身上馬,迅疾的回往宮中而去,因他是獨個縱馬而行,雖然騎的馬匹不是千里之良駒,但是速度卻是十分快捷,要比那護送皇上的馬匹快上幾丈的腳程。
那員悍將已然將事情吩咐停當,這才回身想要找到罪魁禍首,算算總賬,只是回頭看過去時,卻是驚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兵士仍舊包圍成圈,沒有因為混亂留下一絲空隙,可是墳塋之中,哪里還有夏初雪和夏瑤的半分影子,見此情景,他忙令將士四處搜尋,可是直至找到日落西沉,也是沒有一點蹤影,草叢樹林之間,也沒尋到有人行走過的丁點痕跡。
幾年之前,夏初雪在法場被一突然出現的白衣男子劫去,而後夏初雪活著的家人也都瞬間消失,百姓之中傳的千奇百怪,有的說是神仙顯靈,有的說是神魔作怪,李恪華不信那些怪神亂力之說,仍是覺得她得江湖術士援助,因此才能安然月兌險,其後數年,一直在不停的找找尋尋,可是終無結果。
李恪華不是不知夏瑤和夏初雪之間的無數間隙,只是他賭夏初雪仁善,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夏初雪能夠知道夏瑤活得屈辱不堪,李恪華篤定,夏初雪定會前來解救夏瑤,至于加之于夏瑤身上的諸般侮辱,都是引著夏初雪入甕的手段。
追到夏初雪之時,李恪華並未在夏初雪身邊見到可疑之人,遂即放松了警惕之心,沒有防著暗中偷襲,但是其實這也不為誤算,即使堂耀明晃晃的立在他的眼前,凡人肉胎的李恪華,如果膽敢觸犯夏初雪,得到的仍是同樣痛楚,任憑李恪華為萬金之軀,也是無法耐得堂耀。
那員悍將當年保著李恪華登頂帝座,可謂是李恪華的心月復之人,他的心中十分清楚,夏初雪在李恪華心目之中的地位高度,因此即使天色已暮,他也仍舊沒有撤去大軍,隨即號令軍士點起松油火把,在夜色之中尋找蛛絲馬跡。
後來的結果,當然是尋覓不得,其實早在堂耀斬斷李恪華手指的那刻,堂耀便就做好了離開的打算,待得兵士慌亂的那一瞬間,堂耀帶著夏初雪和夏瑤御風而走,飄到了一個邊陲小鎮。
路上堂耀擔心夏瑤知道太多,臨將御風之前,便即點了夏瑤的睡穴,令她昏睡過去,只待等到落在了小鎮的平地之上,堂耀也是仍未解開夏瑤的穴道,自從見到夏瑤第一眼起,堂耀對她就是沒有什麼好的印象,都說相由心生,有些時候,單單只是憑借著外部的相貌,堂耀便是能夠輕易的判定善惡。
夏初雪知道夏瑤心中對她仍是不能輕易釋懷,剛才見面時間雖然短暫,可是夏瑤話里話外,仍是對夏初雪忌憚非常,夏初雪本意就是想要解救夏瑤于苦難之中,根本也是沒有想讓夏瑤承她的情,于是便和堂耀商量,想要將夏瑤安置妥當,也就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堂耀听了夏初雪打算,立即點了點頭,表示深切同意︰「前面有一處院落,是洛涯當時買下安置你家人的地方,不如就把她放到院子當中,你的家人肯定都能認出夏瑤,這樣你也能夠安心離開。」
听到這話,夏初雪微微挑眉︰「洛涯可是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事,當時我只是知道,洛涯將他們救了出來,我本以為他們自去投奔了親戚朋友,沒想竟然還會住在一處,洛涯也是真的能夠在心里藏得住事情,竟然連我都沒有告訴。」
「洛涯也是擔心你徒增煩惱,看著生者,總會想起故去之人,」堂耀說著垂落睫毛,有些遲疑的說︰「當然,我也是有這個意思,所以當年,我為這事,曾經勸過洛涯。」
夏初雪微挑嘴角,笑了一笑,堂耀口中的所謂勸說,肯定會是有著很多水分,只是時過境遷,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夏初雪面對這些事情,已經是看得很淡很淡,雖然知道當年堂耀對她刻意隱瞞,總是不該,但是心中卻也是不怎麼生氣,反倒覺得欣慰,堂耀今日能夠坦誠相告。
既然已經商定,夏初雪和堂耀帶了夏瑤,趁著月色晦暗,悄悄的來到堂耀所說的那個院落,將夏瑤放落到柴房當中,又是在柴房之中尋到了一條粗布被子,蓋在了夏瑤身上,這才放下心來。
柴房當中自然不會時刻掃灑,因此總歸有些灰塵,好在因為時常關門閉戶,故而室內很是溫暖,夜中涼冷,夏瑤身在這里,總是不會凍到,比之放在干淨的院落之中,倒是好上許多,等到明日早上,有誰前來取柴燒飯,自然便是能夠看到夏瑤。
臨要出去,堂耀突然想起什麼,折回到夏瑤身邊,運指在距離她額頭一寸之處,緩緩的寫了一個‘忘’字,黑夜之中,幽藍色的‘忘’字漸漸模糊不見,滲入了她的皮膚之中,又是過了一會兒,皮膚上面的那個單字也即消失,轉眼不見。
夏初雪看著堂耀的手指緩緩滑動,心中一點一滴的往事,就如隨風散去了一般,無影無蹤。
「今日之事,于她還是忘記為好,免得多生麻煩,」堂耀回頭之時,見夏初雪正在專注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于是將自己做的事情解釋給夏初雪。
夏初雪點了點頭,想起今日種種奇妙之事,不由說道︰「那不如令她忘記所有事情,豈不更好?」
堂耀卻是搖了搖頭︰「這些年她所經歷的事情,或許能夠令她收斂脾性,改了往日那種蠻橫的性子,如此這樣,也是好的,對她來說,未必是件壞事。」
依著夏瑤往日的性情,如果真的忘記這些年的屈辱折磨,指不定又是回到原先的樣子,如果夏家尚未敗落還好,如今到了這種地步,夏初雪心中倒是頗為認同堂耀此話,或許對于夏瑤而言,適當的挫敗,能夠令她月兌胎換骨。
想通了之後,夏初雪即要和堂耀離開,快要走出柴房之時,又是再度折了回來,將夏瑤身上的被子掩了一掩,用衣袖為夏瑤擦了擦臉上的灰痕,這才離開。
他們走到院門之前,方要打開左邊院門,卻見黑暗之中伸出來另一只手,正要打開右邊院門,堂耀忙將夏初雪護在身後,凝眉而望。
「六叔?」堂耀方才在黑暗之中,並未听到一點聲息,正是因為如此,突然覺察身旁有個活物,這才令他如此訝異,憑著他的耳力,只要是有聲音動作,他便能夠輕易听到,這種近身而不為他有所察覺的情況,實在是不多見。
「佷兒?」墨訓剛才一直在這院落當中,正當他靜靜伏在地面之時,便是听到院門開闔之音,于是滯住呼吸,听見來者三個,其中一個呼吸平緩,好似已經睡著一般,等到見了他們進了柴房,為了少些麻煩,這才輕手輕腳的打算離開,沒想到剛剛踫到右邊院門,便是驚覺左邊有著活物,他是剛要溜了出去,卻是听到那個活物開口說話,還是叫他‘六叔’,天上地下,能夠叫他一聲六叔的活物,除了那個已被關了思過,快要半死不活的綺羅之外,唯獨剩下堂耀一個。
既然認定了關系,他們三個便即走出了院落,墨訓捻動兩指,他們身旁立即便是亮如白晝,在夜色之中顯得有些突兀,夏初雪笑笑,和墨訓說道︰「恆君,太耀眼了。」
「誒呀誒呀,原來你也覺得本上仙十分耀眼,看來本上仙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名聲,真的不是蓋的,」墨訓一邊說著,同時伸出一手,捋了捋頭發,飄悠悠的將碎發甩到身後,自認為何其灑月兌,何其率意。
夏初雪抿了抿嘴,在她的一生當中,不是沒有見過自戀的,但是捫心而問,實在沒有見過如此自戀的,那個時候她們尚且不是十分熟稔,墨訓又畢竟身為堂耀長輩,夏初雪雖然心中早就笑翻,但是實在不好當著墨訓朗聲而笑,忍受的是十分辛苦。
倒是堂耀比較能夠明白夏初雪意思,知道若要和他這個六叔分說明白,指不定就是早已日頭東升,因此也不廢話,只是挑了挑手指,他們周身的亮度,便是少了好些,如同在夜色之中,鍍了一層釉質的光澤。
「恆君怎麼在那個院子當中?」雖然已經不想與生前的家人再有瓜葛,但是在夏初雪心中,對于他們,仍會有些不忍,既然知道那個院落之中,住的都是自己在世時候的家人,夏初雪不免心中生出疑慮,不知墨訓究竟意欲何為,怎麼會出現在那個院子當中?
「本上仙來看看紫薇星君好不好啊,誰知道迷迷糊糊,沒有算到現在正是人世的晚上,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紫薇星君現在在哪兒,就闖進了那個院子里面,後來就是看到了你們,我說佷兒,你們怎麼也在那里?」嘩啦一聲,墨訓手中的折扇應聲打開,那把折扇通體黑色,若非墨訓主動打開,憑著夏初雪的眼力,實在難以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