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誰讓你們坐這桌的?」
忽地,嫌惡的聲音自夏孟苓的頭頂響起。
是黎繼業?夏孟苓無奈的暗嘆了聲,接著堆起笑臉朝黎繼業及他的妻子趙燕萍點點頭道︰「繼業,燕萍。」
「哼。」黎繼業撇開臉,一臉不屑。
「別這樣,我們就坐下來吧,這可是京家小兒子的婚宴。」站在黎繼業身旁的趙燕萍趕緊扯扯丈夫的手臂,就怕他在別人的婚宴上鬧事。
「你懂什麼?正因為她竟然連京家的婚宴都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帶情夫出席,我才更替我爸不值。」黎繼業甩開趙燕萍的手,聲量一點都沒有壓低的意思。
「繼業,這種事怎麼能亂說,你別再講了。」趙燕萍又扯了扯他的手,尷尬又抱歉的朝夏孟苓笑笑。
「你閉嘴,他們自己干了什麼事,自己心知肚明,我亂說什麼了?你這白痴站一邊去,真是看了就討厭。」黎繼業大聲斥喝起妻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趙燕萍被凶了一頓,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只能低垂下頭沉默著,不再開口。
「黎繼業,我一再忍你,不表示我怕你,若你還在乎你爸,就給他留點面子。」夏孟苓咬咬下唇,壓低聲音道。
「夏孟苓,你這句話說錯了吧?是我在容忍你,否則你真以為你坐得穩代理總裁這個位置?況且,你若真如你所言這樣在乎我爸,就不會背著他干那些骯髒污穢的勾當。」黎繼業根本不怕別人側目,反而更對著夏孟苓冷嘲熱諷。
「你別太過分,你要指控別人,就拿出證據。」夏孟苓氣得渾身發抖,握住杯子的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家里的佣人都親眼目睹了,你要我找她來對質嗎?說你是怎麼背叛老頭子,還跟這個小狼狗苟合的嗎?」黎繼業越說越不堪。
聞言,夏孟苓臉上的血色盡失,一個失手打翻了杯子,杯內的紅酒如血般染紅了金色的桌布。
該死,原來那晚是留守的佣人看到她跟楚祈相吻,還撞到了客廳的東西發出聲響……
「心虛了嗎?」黎繼業滿意的看著夏孟苓瞬間蒼白的臉色,正揚起得意笑容時,耳邊卻突然響起了兩聲,隨即臉頰感到一陣火辣辣的刺痛,讓他的笑臉瞬間變成哭臉,痛苦的摀著已然腫起的臉頰哀號著。
「好痛,我的臉……痛死我了!」黎繼業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有本事你再笑啊!冷冽的眸光由楚祈眼底射出,他唇角微掀,臉上卻是波瀾不興,淡淡道︰「連老天爺都要收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是你,一定是你動手的!」黎繼業摀著臉龐,含糊著聲音指控楚祈。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動手了?在場有人看到嗎?該不會又說是哪個佣人看到的吧?」楚祈漾起笑,但眸底那危險的氣息卻讓黎繼業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
「你就別鬧了,剛剛人家根本連動都沒動。」趙燕萍趕緊勸著丈夫。
「你滾開!你這個吃里扒外的廢物。」黎繼業滿肚子氣沒地方發,正好全發泄在妻子身上,反手一推,將妻子推倒在地。
在場賓客見狀,都面露不滿地看向黎繼業,每個人都知道黎曉生的一對兒女囂張跋扈,但親眼看到還是忍不住搖頭嘆息。
夏孟苓已經恢復鎮定,趕緊起身扶起被推倒在地的趙燕萍,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趙燕萍有些狼狽的搖頭,眼眶已經泛紅,輕聲道︰「謝謝你。」
「賤女人,還不快給我過來!」剛剛才叫人滾開,現在黎繼業又吆喝著人過來。
楚祈眼神一黯,兩聲又清脆的響起。
只見黎繼業又是一陣哀號,接著不敢置信地看著從自己嘴中吐在掌心上的牙齒,臉色一陣蒼白,嚷嚷道︰「我的牙齒,我的牙齒……」
「繼業,這是怎麼回事?」發現到這邊的騷動,京家二少爺京峰連忙趕過來探看,畢竟黎繼業是他邀請來赴宴的。
「我的牙齒掉了,快叫救護車,快點!」黎繼業緊張得像自己命在旦夕似的。
「牙齒掉了?」京峰愣了愣,「怎麼會這樣?」
「都是他,一定是他搞的鬼!」黎繼業用手指向了端坐在位置上的楚祈。
京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高柏?怎麼會是他?他是故意回來惹事的嗎?
「黎先生,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根本沒看到任何人動手打你啊,若硬要講,還真的像這位楚先生說的一樣,是老天爺看不過去才對你略施薄懲。」出聲的是一個穿著打扮雍容華貴、聲音爽朗的女人。
「沒錯,人家明明就好端端的坐著,你不但無端羞辱人就算了,還要血口噴人,被黎總裁知道,還真的不知道面子要往哪擺。」
「還是快去看醫生吧,別破壞人家婚禮的愉快氣氛了。」
「黎總裁怎麼會有這樣的孩子,真是的,難怪都氣到生病了。」
隨著第一個女人出聲,其他幾個賓客也紛紛跟著附和。
每個人都看到夏孟苓是怎樣容忍,黎繼業是怎樣咄咄逼人,加上他言詞粗鄙,還對妻子動手動腳,自然都對他十分不以為然。
黎繼業被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奚落,原本腫脹的臉,氣惱得更加漲紅。
「我們還是去看醫生吧。」趙燕萍滿臉尷尬地勸丈夫。
「繼業,我叫司機載你們去。」京峰提議。
「不用了,我自己有司機。」黎繼業恨恨地瞪了楚祈跟夏孟苓一眼,接著摀著臉,狼狽地離開。
「京先生,真的很抱歉。」夏孟苓振作起精神,朝京峰致歉。
但京峰的視線卻是落在楚祈身上,眉頭微微皺起,「大哥跟大嫂知道你來了嗎?」
楚祈愣了愣,還在思索他為什麼這麼說時,楚婧跟京岷也連袂趕過來。
「有事嗎?我剛剛看黎先生似乎受傷了?」京岷擰著眉頭問。
「我也不清楚,我走近的時候,他牙齒已經掉了。」京峰回答。
「牙齒掉了?」楚婧訝異的挑起了眉。
不知道為什麼,這讓她想起在大楚曾有個二皇叔的兒子,老仗著王公貴冑的身分,在外頭欺壓百姓、調戲婦人,某次在煙波茶坊鬧事被三皇兄撞見了,三皇兄礙于二皇叔的面子,不能讓他太難堪,但表面雖然只訓斥了幾句,暗地里卻偷偷施展身手打掉那個紈褲子弟的兩顆大門牙。
「這種無恥之徒,沒牙齒也不算奇怪。」
聞言,楚婧的心猛然一震,既驚且喜,連忙望向出聲的楚祈。
這句話……這句話竟跟當時三皇兄事後拋下的嗤笑一模一樣?!
楚祈沒有錯過楚婧在听到這句話時,眸底閃過的激動,原本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瞬間提升到百分之九十,恨不得當場問清楚。
京岷注意到他們之間膠著的視線,眉頭輕輕皺起,宣告什麼似的將楚婧拉近身邊,一手攬著妻子的腰,朝楚祈道︰「不管怎麼說,黎繼業終究是我京家的賓客,讓他在這里受傷,我們難辭其咎。」
因為已經听妻子提起高柏沒打算跟他們相認,還換了名字,雖然他也不懂為什麼?但他也打算靜觀其變。
「大哥,繼業說是他動的手。」京峰指控道。
「沒這回事,我們都可以作證,根本是黎先生自己莫名其妙的摀著臉哀號,這位楚先生什麼事都沒做。」方才第一個出聲替楚祈澄清的女人站起身,再次作證。
「既然張女士都這麼說了,自然就毋庸置疑了。」京岷朝那位中年婦人點點頭。她是映宏電的董事長張碩秋,家世顯赫、為人正直,不會無緣無故替人掩飾什麼。
現場只有轉生為任楚楚的楚婧明白,她三皇兄的身手極佳,的確有可能能動人于無形。
「真不好意思,都怪我們黎家家教不嚴,才會在這大喜的日子鬧笑話。」夏孟苓一臉凝慎的道歉。
「這怎麼可以怪你?我們剛剛都看到了,是黎繼業太過火了,跟你無關。」張碩秋安慰她。
夏孟苓感激地朝她笑笑,又朝京岷道︰「真抱歉,我想我還是跟去瞧瞧他的狀況比較安心,請代我向你弟弟道喜。」
「這樣也好,那我們就不強留了,改天有機會我們再登門拜訪黎總裁。」京岷輕輕頷首,視線卻盯著楚祈不放,直到楚婧暗示性的掐掐他的手背,他才收回視線。
「楚祈,我們走吧。」夏孟苓輕咳幾聲,提醒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楚婧的楚祈。
「後會有期。」楚祈深深的瞅了楚婧一眼,隨即與夏孟苓並肩離開。
「大哥,就這樣讓他走了?」京峰不甚認同地看著楚祈的背影。
京岷警告的瞟了弟弟一眼,示意他噤聲,隨即朝還在看熱鬧的其他賓客道歉幾句,安撫賓客入席之後,才跟京峰及楚婧走到一旁聊正事。
「大哥,我看他改名跟在黎夫人身邊,還裝作不認識我們,肯定有問題,該不會是想動什麼歪主意,藉著黎氏打擊我們吧?」京峰一等沒有外人,就迫不及待地提出看法。
京岷的眉頭深鎖,並不排除京峰所言的可能性。
「我倒覺得,他應該有其他想法,跟報復我們無關。」楚婧緩緩開口,與京峰持反對意見。
「大嫂,你別忘記,他可是對于你嫁給大哥的事情耿耿于懷,看他方才看你的眼神,我不認為他已經死心。」京峰不以為然的道。
「我想你多心了,他若真的要搞破壞,也用不著等到現在。」楚婧反駁。
「可是……」
「好了,今天是京峭的大好日子,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京岷打斷了弟弟的話,道︰「你去看看他準備得怎麼樣了?」
京峰訕訕然的點點頭,整了整西裝的領子,大步走開。
「京峰沒說錯,他剛剛真的一直在看你。」一等京峰離開,京岷的聲音就悶悶地響起,凝視著妻子道︰「而且,你也一直在看他。」
看著他不安的俊容,她忍不住失笑道︰「吃醋啦?」
「我是吃醋了。」他爽快地承認,「除了我,不許你那樣盯著別的男人看。」
「傻瓜,他是你弟弟。」也可能是她的三皇兄,一想到這點,她就迫不及待想再跟他見面。
「可是他曾經這麼喜歡你……」
「那都過去了,難道你沒發現,他現在想保護的是另一個女人嗎?」楚婧握住了丈夫的手,含笑望著他。
他愣了愣,看著妻子慧黠靈動的黑眸,好一會兒,眉宇才逐漸舒展開來,「難道……」
「我還不確定,所以多看了他幾眼,想找出蛛絲馬跡。」楚婧點點頭,證實兩人的想法一樣。
「這家伙!」京岷忽地又攏緊了眉心,「不行,我得警告他,絕對不能做出敗壞門風的事情。」他不懂,為何這個弟弟總是喜歡搶別人的老婆。
「你就少安勿躁,先讓我查清楚再說。」楚婧連忙安撫丈夫。
看著楚婧那雙溫柔如月光的美目,京岷輕嘆了聲,「楚楚,我不希望他再次受到傷害。」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怎會希望他不好?
她點點頭,輕嘆了聲,「我也不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