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是怎樣?又為什麼接這 Case?」梅里美忍不住抱怨。
「因為這個 Case 對她很重要。」他微笑,眼前滑過她來找他時,有些緊張又篤定的表情。
「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大家樂里人盡皆知,她私生活糜爛、交往過的人無數!」
勒馳挑眉,盯著她問︰「你調查她?」
梅里美心虛,但氣不過,倔著下巴為自己辯護,「是,那又怎樣?上次在小吃店我有看到,你為了她丟下我,我就是想知道,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大家樂俱樂部里超多男人被她耍,你干麼對她死心塌地,可笑的是人家根本不領情。」
他眼神瞬間冷漠,語氣也一樣,「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我喜歡你這麼多年,難道就一點都打動不了你?」梅里美快要哭了。
「那是你的事—」
「與你無關?」她打斷他,咬牙切齒的低吼,「你跩、你夠狠,我真希望有一天這種被拒絕的痛苦,你也能嘗嘗。」
他已經在嘗了。勒馳望向遠處,不管梅里美氣急敗壞的跑開。
梅里美沖出化妝間時,差點撞到停在門口的人,她險險煞住腳步,看到一臉尷尬的姚若琳,她吞下眼淚,仰首挺胸下戰書。
「我不會輸給你,絕對不會。」
說罷快步走開。
姚若琳無聲嘆氣,硬著頭皮進去找勒馳。
就見他雙手撐在腦後,一雙修長的腿交疊,仰著頭,眉頭緊鎖,專注的看著窗外。
順著他的視線,她看到窗外除了斑駁樹影,再無其他。
坐在離他較遠的位置,她試著用公事化的口吻和他商量,「拍攝設定是男的主動,剛才那種狀態不對,如果一直這樣,拍到明天也拍不完。」
他沒有收回視線,只是勾起嘴角笑著說︰「那不是更好,反正做你男朋友的期限只在這Case結束之前,我倒希望能拍一輩子。」
她挑眉。一輩子,他這麼隨隨便便的說,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怎麼?這麼急著擺月兌我?」他回頭看到她抗拒的表情,隱隱覺得心痛。
她斂眉,與他對視,強裝鎮定。「只是工作,別混為一談。」
「對,我忘了,你是為了工作才不得已答應與我交往的。」他嘴巴在笑,可笑意不達眼底。
被他看得心虛,好像自己真是梅里美說的那種玩弄感情的壞女人,她避開他的目光,低下頭說︰「是你自己提出來的。」
「是!」他干笑,起身,居高臨下望著她說︰「走了。」
走?他不干了?姚若琳抬頭,驚訝的瞪他。
「別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猜透她心事,他笑著湊近她,輕聲許諾,「我答應過你的事就一定做到,主動還是被動或是別的什麼,只要你說,我都配合。」
他的眼楮真誠、清澈,帶著溫柔的笑,可那笑卻像一張網困住她的心,她透不過氣來,心跳亂了拍。
不等她的回答,勒馳轉身,逕自往外走。
望著他的背影,姚若琳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壞。
他的認真她無力承擔,她從沒想過要對一個人付出真感情,雖然他什麼都沒有指責,可反而令她過意不去。
她不傷人,他卻因她而受傷,不該內疚的,可是—
「就今天一天。」她來不及思考,承諾已經說出口。
勒馳停住腳步,肩膀略顯僵硬,整個人立在門口不回頭。
姚若琳嘆氣,對自己妥協,「真心和你交往、做你女朋友,但只限一天,就今天一天。」
看他肩膀抖得更厲害,她咬著唇,懷疑他是不是感動到哭,雖然覺得不可能,可……她走上前,拉他轉身,就見一張大嘴咧到耳根。
她火大的揚手推他,卻被他拽住順勢帶進懷里。
「謝謝。」將小小的她圈住,他覺得此刻無比美好,拿全世界來,他也不換。
她一愣,想推開他,卻被他握住手,陌生的情愫自貼合的掌心悄悄爬上心房,她下意識地喃道︰「謝什麼?」
「全部。」他溫柔的回答,感謝老天讓他再度遇到她,雖然她把心門緊閉,卻願意為他打開一扇窗,哪怕只有一天。
「這感覺太對了……對,再靠近一點,我敢說這支廣告一定會成為熱門話題,太完美了……」阿甘滿意地稱贊,不停按快門。
每一個角度,每一個眼神,連最細微的表情都棒極了。
白色布景前,勒馳穿著代言廠商的秋季主打款三件式鐵灰色西裝,整個人高大英挺,神采飛揚,目光所到之處殺傷力無限。
而梅里美一襲橘紅色曳地長裙,在強力風扇營造的吹風下,如怒放的百合,張揚美麗,一雙大眼欲拒還迎。
兩人若即若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片場所有人都圍著看,連顧新月都忍不住贊嘆,「電力這麼強,不當模特兒簡直太可惜了。」
「是啊,這支廣告一出,這男模特兒鐵定比以前還紅。」攝影助理盯著電腦上的影像評論。
姚若琳站在一旁看,可腦子里卻想著他剛才的話。
謝她,全部?
該感謝的人是她才對,當她听到他說因為這 Case 對她很重要,所以才接時,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只要她說,他就配合,她小小的讓一步,他居然謝她全部。
可她只不過是假公濟私,為了氣米雪兒才答應他。
為了讓拍攝順利進行,為了不讓他的情緒一蹶不振,為了全組人不跟著白費力氣,為了……
她在干什麼?
心中警鐘大叫,她好挫敗。
找這麼多借口,難道只是想證明自己不在乎?
可為什麼他越是溫柔,她卻越覺得內疚?
看著鏡頭前他深情款款的和梅里美對視,又覺得不舒服,好像屬于自己的東西被搶走一般。
她真的不在乎嗎?
「收工了、收工了,大功告成,我請大家吃宵夜。」
阿甘拍到興奮, 喝大伙一起去慶祝。
「我就算了,好累,先回去休息了。」姚若琳找借口推托。
「那怎麼行?你可是監制欸,少了你多沒勁。」阿甘不放人。
「算了啦!你看她兩個黑眼圈都可以直接送去動物園了,走走走,我陪你!」顧新月過來拉了阿甘和一群人先走,一邊回頭沖著她擠眼楮。
姚若琳感激的點點頭,拿起包包往外走。
「我送你。」身後有人不由分說拿走她的包包。
她回頭,對上勒馳笑嘻嘻的表情。
「還有兩個鐘頭才過了今晚,你不會認為我們就這樣結束了吧。」
說完,他拉了她的手走人。
對他來說,屬于他們的今天,才剛剛開始。
走到停車的地方,他替她戴上安全帽。
在上車之前,姚若琳絮絮叨叨的重申自己之所以提出真心交往的理由。
「你別誤會了,我是怕拍攝中斷無法如期完成才那麼說的。」
「我懂,一切為了工作。」勒馳笑著接話。
「知道就好。」他突然這麼上道,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借題發揮。
如果像之前那樣,她說一句他說十句,那她就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譏諷、可以逃跑,可今天,他溫順得離譜,她慣用的招數沒機會派上用場。
姚若琳逕自跨上車,她將頭轉向一邊,放任尷尬的沉默彌漫。
比起之前的頂風疾馳,這會他騎得不快,夜風輕輕拂面,可謂舒服。
夜晚的車燈好像一條往後蔓延的銀龍,牽動她紛亂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交往過的男人無數,最長的時間也只維持三個月,她總是輕易的答應,卻在交往過程中使出渾身解數嚇跑那些男人。
會裝拜金女、會冷嘲熱諷、會忽冷忽熱,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打擊對方,甚至會壞心眼的把約會照片拍下來寄給對方老婆,她不怕得罪人,因為那些人本就都不真心的。
她知道大家樂俱樂部里關于自己的傳言,據說賭金已經高至千萬,劉志威不就是沖著這個才來追她的,所以她有充足的理由讓這些自以為是的男人顏面掃地。
可是,他,不一樣。
看著身前男人的背影,姚若琳理不清對他的感覺,是排斥,還是別的什麼。
他和那些男人不一樣。
不帶目的,沒有刻意討好,反而總是一針見血拆穿她,知道她其實討厭吃糖,看出她的虛情假意,在她最失落時用一首歌、一個擁抱安撫她。
她承認,這男人不一樣。
可是,他越是認真,她越害怕。
他的溫柔讓她想要丟盔棄甲,轉身逃跑。
隱隱嗅到有他的空氣中就有一絲危險的氣息,一種十年來她避而不談,叫做心動的感覺。
心動,她負擔不起,承受不起,要不起,更傷不起。
因為她的心早就碎了。
「到了。」他的聲音打斷她思緒。
抬頭向前看去,黑漆漆的巷子口,她不確定自己身處何地,警戒的看著他,不下車。
跳下車摘了安全帽,察覺到她的緊張,勒馳笑著解釋,「是我家。」
「你家?」姚若琳挑眉,心動驀地變心痛,她冷冷盯著他道︰「你都這樣把第一次約會的女人帶回家嗎?」
看她突然變冷的表情和眼神,他噗哧笑出聲,「哈哈,你想到哪去了?這是我家沒錯,但我又沒說我一個人住。」
姚若琳驚訝,臉色刷地變紅,不自在的爬下車辯解,「誰教你不說清楚。」
看她別扭到手足無措的樣子,勒馳笑著嘆氣。
唉,自己終于遇到克星了,一路上因為她的抗拒嘔到要死,可現在她三兩個表情就將他的郁悶踢飛。
梅里美說的對,他可能真的遭報應了,才會愛上一個視愛如毒蛇猛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