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宴席結束之後,孫氏並沒有直接走,她看中了這席面上的剩菜,這些菜油水很大不說,而且味道非常好,她怎麼之前沒有發現老二媳婦有這麼好的手藝?
今天是個好日子,李芸也不想跟孫氏鬧不愉快,誰不想在鋪子開張之前開開心心的。
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听到孫氏不同于往日的清冷口氣,反而溫和的讓李芸不敢接受。
「老二媳婦啊,你看看這麼多剩菜,這里也沒有啥人應該吃不完吧,天氣也怪熱的,要是擱著會壞掉的,你看看能不能讓娘把菜帶回去,咱們家里的人多,肯定能吃的完。」
李芸頓時一愣,半天才緩緩的開口道︰「娘,我本來也就是這個意思,不過要先給陳夫子一些,我們自己在留一些,其他的娘您再帶走怎麼樣?」
其實這樣一分的話,差不多好的菜也就所剩無幾,尤其是紅燒肥腸,這道菜是孫氏最愛吃的。
孫氏的臉色立馬就變得不好看了,本來如果是和煦的微風,那麼此刻就是狂風,要不是因為這里還有外人,她早就發火了,李芸的態度明顯著就是不想給,這個死婆娘,真是該死!
她一手拉過李芸,從屋里走了出來。正好被李芳看到,她剛想去追,怕自己小妹吃虧,卻被田軍給拉住了。「娘子,小妹自己能解決的,你要相信她!」
「可是……」李芳眼里還是充滿了擔心,雖然她知道李芸跟之前不一樣了,再也不是那種能被人欺負的小妹了,可是作為阿姐的她,擔心總是難免的,疼愛也是一樣。
田軍通過剛才的觀察,他覺得李芸是一個非常聰明而且有心眼的人,她看似很弱,不過都是表象。
「娘子,以後我能不能常常來鋪子這邊,我覺得這里不錯,而且我一個人在家也挺無聊的,書院的環境也不錯,等你忙完了,到時候我們在一起回去,正好豆豆不是也沒有人開著,我幫忙看著豆豆行不行?」田軍覺得這里要比在家里舒服多了。
自從自己對外宣稱得了重病,老爺子對他早就放棄了,大哥跟她畢竟是一母所生,他們的關系還算很好,幫忙找了不少的郎中。這份恩情他記在心里。老三和那婆娘就不行了,他們想奪了田家的家產,老爺子又對那婆娘寵愛至極,對老三也是一樣。
老三心狠手辣,這也是他一直沒有跟李芳要孩子的原因,怕孩子還未出生就已經被人陷害,他表面上與世無爭,暗地里他也在較量,倒不是為了家產,只是為了自保。
李芸被孫氏拉了出去,終于沒有外人了。孫氏的本性也就露了出來,「你是不是覺得今天有人跟你撐腰了,我就不敢怎麼樣你了?你不要忘記了,你是誰家的媳婦?你是什麼樣的身份?我告訴你就算你現在在這里開鋪子,我不想讓你做你也做不成?你信不信?」
孫氏的威脅對李芸來說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她覺得這個意思不大,她開鋪子,靠的是自己的手藝吃飯,跟她有啥關系?最多不過是欠了他們一百五十文錢,自己又沒有說不還。
「娘,我知道錯了,不過今天這麼多人在這里,而且我姐夫是田家人,您應該不會不知道田家吧?你和大哥那樣說人家,我是擔心你們,您怎麼能不領情呢?」李芸假裝不懂孫氏的意思,一副要哭的樣子,讓人我見猶憐。
孫氏的眉頭皺了皺,田家她自然知道,一听這身份,她心里盤算道︰「小芸,既然你姐夫這麼有錢,你為啥不多問他們要錢呢?開什麼鋪子,要不你把鋪子讓給你大哥怎麼樣?」
李芸沒有想到孫氏厚顏無恥的能說出這樣的話,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沒有一點兒血絲,看上去有些像女鬼,加上她的聲音清冷,這里又沒有人。
「娘,我哪里對不起您了,您要這樣對我,我……」
孫氏覺得身後陰風陣陣,肯定是平時虧心事做的也不少,她立馬後退了一步,手有些哆嗦。不敢看李芸,擺擺手轉身快步離去。
李芸看著孫氏的身影,心里不由的沉思,如果趙家人存著這樣的心思,她必須要有所防備,剛開始借錢的時候,老爺子的意思雖然不夠明顯,也沒有捅破這張窗戶紙,她可以裝作不知道,繼而轉移話題。
但是今天孫氏直接用這個來威脅自己,她如果再不提防是不行的,看來要跟老爺子好好的說道說道,需要他完全的支持自己才成,畢竟在趙家,老爺子的話比聖旨還管用。
李芸回到屋里的時候,爺們那邊吃的也差不多了,趙恩義覺得今天老二媳婦給他長臉了,這菜做的不錯,而且還有機會跟陳夫子一起坐下來吃飯,是件多麼榮幸的事情。
陳夫子覺得趙家人貌似對李芸並不是特別的好,他心里對李芸的印象不錯,尤其是知道她相公遇難,自己帶著孩子生活的多麼不容易,這鋪子似乎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趙大哥,有幾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只要這事吧是你們的家務事,我本來不該多嘴什麼,但……」陳夫子停頓了一下,看了遠處的李芸。
趙恩義不明白陳夫子的意思,「夫子有啥話盡管直說就是。別那麼外道!」
「趙大哥,你家老二媳婦這人心眼不錯,一個人帶著豆豆也挺不容易的,這鋪子也是靠著她的手藝支撐的,明個就要開張了,這是好事啊!但我看你們家里人對她開鋪子的事情貌似看法不一。雖然說她是一個婆娘家,但是她這樣做,無非不過是想把日子過好,不給你們添麻煩。」陳夫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趙恩義怎麼能不明白。
「夫子,這事我們剛開始確實有意見,但是現在我覺得老二媳婦很能干,我們自然會支持她,誰要敢來搗亂,老頭子我第一個不依!」有趙恩義的這番保證,陳夫子也就放心了。
「老二媳婦,你過來一下……」
李芳本來就擔心李芸,在一听到趙恩義叫自己小妹,二話不說的就跑了過去。
田軍無奈的搖搖頭,自己媳婦這人就是愛管閑事,不過這也不算,應該用姐妹情深更為恰當一些。
李芸看著朝著自己走過來的李芳,沖她笑笑,表示自己無事。
「爹,你找我?」李芸走到老爺子的身邊,恭敬親昵的口氣,敬重而又不疏遠,親切而膩歪,力度也剛剛好。
趙恩義覺得老二媳婦做事越發得體了,難怪就連一直以脾氣古怪著稱的陳夫子,也會為她說好話。
李芸見趙恩義看了她半天沒有說話,她心里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讓老爺子不高興的事情了?仔細想想也沒有啊。
趙亮本來不喜歡李芸,加上現在李芸又有個這樣的鋪子,心里更加的不平衡了。為啥她一個婆娘家要啥有啥,自己這個大老爺們啥都沒有?他倒也沒有想佔為己有的意思,李芸做菜很好,要是能經常吃到就好了。
趙恩義看著李芸,和藹笑著︰「老二媳婦,我還不知道你有這麼好的手藝呢,本來還擔心你這鋪子的生意,不過今天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了,明天就要開張了,你這里還有什麼要準備的沒有?有啥需要盡管給爹說。」
李芸要的就是趙恩義這樣一句話,「爹,這邊差不多都準備好了,也沒有啥事。」
趙恩義看著李芸做事沉穩不慌不忙,心里也深感欣慰,「那就好,以後有啥事要盡管給爹說,生兒不在了,但是你並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們呢。」
這話說的太窩心了,李芸何嘗不想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過日子,尤其是听到趙恩義這話,她想到那天看到的趙生,心里頓時覺得奇怪,為什麼趙生不回來呢?本來自己擔心的要死,但後來發現趙生根本就沒有回家。
想著可能是自己認錯了,可是天底下哪有有那麼多相似的人?不過他沒有認出自己,或許八成真的是認錯了。
趙恩義見李芸沒有說話,又接著道︰「這鋪子是你自己建立起來的,以後也就是你的,別的人要休得強行佔有,你大可放心。」
「爹,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弟妹是咱們家里的人吧,什麼叫做她建立的鋪子就是她的了,既然是一家人為什麼要分你我?」趙亮不滿意的嘟囔著,聲音很大。
李芳本來覺得老爺子人公道,自己小妹在趙家有老爺子撐腰,問題應該不大,但是現在看來,還遠遠不夠。
孫氏也開口說了一句︰「老頭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憑啥她開的鋪子就是她的,她吃的是咱們家的,用的也是咱們家里,現在她鋪子賺錢了,難道不應該把錢交給咱們嗎?那要是這樣,以後這口糧也別想在從咱們家里領了。」
李芸沒有開口說話,李芳哪里看著別人欺負她家妹妹。「你們這樣簡直欺人太甚了。這鋪子還沒有開張,生意還不知道好不好,你們不是打著鋪子的主意,就是想要餓死小芸和豆豆,你們好狠的心啊。」
「小芸,你跟姐回家,這一家人都這樣讓你受委屈。」李芳拉著李芸就要往外面走。
李芸卻搖頭不走。「阿姐,你別這樣,他們不是這樣的人,在家里的時候都挺好的,口糧的事情,我……主要是現在鋪子沒有開張,我……」
趙恩義看著李芸非但沒有生氣,還幫著家里人說話,對李芸的人品更是覺得喜歡。
「老婆子,你說的那是人話嗎?這不是成心讓別人看咱們家里的笑話嗎?你讓老二媳婦和豆豆母子咱們活?一提口糧你就惱,你是不是覺得把他們母子餓死了就好了?」趙恩義的火氣很大,覺得孫氏不給他面子不說,而且在書院這麼清靜的地方吵鬧,十分的沒有面子。
孫氏也不依了,她脾氣火爆,不容別人說她半句不是。「我說錯了嘛,你就知道護著她,她一個外人比咱們家人還要親是不是?那你跟她過去,跟我過什麼?」
李芸心里對孫氏很無語,但是她嘴里卻不能這樣說,「娘,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讓你不高興了?我知道我開鋪子的時候借了點兒錢,那錢我一定會還上的。」
陳夫子都看不下去了,這一家人怎麼都針對人家孤兒寡母,人自古以來都習慣同情弱者,他忍不住站出來說了幾句。「趙子讀書的地方,不是菜市場,你們這樣鬧騰成何體統?」
孫氏一听陳夫子的話,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她小兒子還全部指望陳夫子呢,心里頓時後悔說了剛才的話。
「夫子,剛才民婦只是一時氣急,說了些不中听的話,還請夫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孫氏對陳夫子畢恭畢敬,態度也好的不能再好,可是陳夫子脾氣古怪,根本就沒有理會孫氏。
孫氏也不會覺得沒有面子,反而覺得有學問的人都是脾氣古怪的。
宴席散了之後,陳夫子並沒有直接走,反而在這里一直看著。
孫氏心里憋得一肚子的火,又不敢發作,倒是李芸輕松自在,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顧及外人。
孫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拉過李芸,「這個給我留著,我要帶回去,你大嫂和小虎子還沒有吃呢。」
「娘,大嫂她怎麼沒有來?」李芸明知故問。
孫氏瞪了李芸一眼︰「別給我打馬虎眼,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兒小心意,這菜你到底給不給就說個痛快話吧,我就看中這個了,別的不行。」
李芸看了孫氏一眼,頓時笑了起來。「娘,難道你要跟陳夫子搶?」
孫氏一听頓時收回了手。不過她看著李芸冷笑了一句︰「你想騙我是不是?不是有你在嗎?你隨時都可以跟陳夫子做,這些剩菜陳夫子才不會要呢。」
李芸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直接走了出來道︰「夫子,這些菜你別嫌棄,留著您晚上吃。」
陳夫子笑了笑︰「小芸,有心了,知道夫子我一個人不會做菜!」
孫氏眼看著到嘴邊的肥腸飛了,恨得直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