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帝姬和皇子,還有幾個月,就五歲生辰,您看這該怎麼辦?皇上這會兒正讓你去祥貴妃殿。」
小豆子上前來,低聲詢問道。
「五歲了……?」
右名站在樓台上,突然一驚,「時間,這麼快,就五歲了麼?」懶
是啊,時間過去了五年。
一切那麼的快。夫人,她也去世了整整五年了。
帝都還是沒有變,然而君國去統一了六國,這些年,君卿舞的一門心思除了兩個孩子,全都放在了軍政之上,統一三年,國泰民安,百姓升平。
唯一不足的是,這後宮依舊冷清,唯有現在的一個祥貴妃。
可是……皇上卻一次都並沒有去過祥貴殿上留宿。
若是去了,也只是為了兩個孩子,然後帶走孩子出去玩一遭,再將孩子送回來。
後宮冷清時,人也容易想起往事,所以,右名常常想起阿九在的日子。
那個時候,整日活得心驚膽戰,一旦,夫人又惹了皇上,定然是他吃不完兜著走。
「寧平,別跑太快,小心摔著。」
走到了門口,便听到一個女子熟悉而焦急的聲音。
尋著聲音望去,初秋至極,皇宮里鐘粉花開得出奇的好,一個女子穿著粉色的宮衣,帶著面紗,正照看著孩子,不時的跟著他們後面,生怕出了什麼差錯……蟲
那個女子,因為面部毀容,一直帶著面紗,也是後宮唯一的一位妃嬪——祥貴妃。
「寧平,你追不著我。」
前面一個穿著黃色小馬甲的孩子,面容精致如玉,雙瞳猶如黑亮的寶石一般,笑起來時,嘴邊有同他父親一樣的漂亮梨渦。
「我才不追你。」
不遠處一個同男孩兒容驚人相似的女孩兒穿著白色的裙子,坐在秋千上,一副不怎麼搭理的樣子。
「恩~」安蕤蹙起漂亮的眉,插著腰,怒指姐姐,「你為什麼不追我?」
寧平揚起粉女敕的脖子,「我為什麼要追你?」
她可是了解這個猴精的弟弟,只要她去追,那他就鬧騰得更厲害。
這皇宮里到沒有幾個人敢和皇子這般玩,所以,安蕤就想著法子折騰姐姐。
可這姐姐,可也不是省油的燈,那安蕤不是踫一臉的灰,就是吃一肚子的癟。
「你不追我,那我就將書扔掉。」
「你扔?」
小女孩兒揚起細致的眉,「小心我告訴父皇,你有辱聖閑……」
「寧平,你太壞了。」
小男孩剁了剁腳,不得已踩著小碎步,將書塞回姐姐手里。
「你該叫我姐姐。」
「哼!」小家伙紅著臉,指著姐姐,「你就比我早出生一會兒,就這麼合著欺負我。」
這會兒,突然瞧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來。
安蕤一個蹦跳,就撒丫子的往外跑,然後像猴子一樣扒著來人。
「父皇,寧平她欺負我。」
話一落,殿內的人看著來人,都慌忙跪下。
「都起來吧。」
說著,君卿舞一手擰著安蕤脖子上的衣服,單手就像擰西瓜一樣掂了掂,道,「恩不錯!又重了些。看樣子,是你又去惹你姐姐了。」
說著,微微笑了起來,將安蕤抱在懷里,走過去拉寧平。
安蕤撅起小嘴兒,顯然十分的不滿,瞪著寧平。寧平攀著君卿舞的脖子,回瞪了安蕤一眼,不甘示弱。
安蕤一看不得了,撒丫子的要哭……
右名在旁邊看的合不攏嘴。
這兩個孩子生下來,誰都不粘,就粘著君卿舞。
這個世人傳言的嗜血皇帝,成日亦冷著一張臉,也只有在看到兩個孩子時,才露出笑容。
那個時候……右名常常會想起,六年前,阿九才入宮中的情景。皇上看著平安時,笑容和當年一模一樣,只是眉眼處,總有點悲傷和失落。
「皇上。」
旁邊的粉衣女子怯弱的喊了一聲,然後盡量的退到最遠處。
君卿舞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坐在秋千上陪同兩個孩子玩耍。
對這個女子,他回來時,只封了她為貴妃,她並沒有表現出什麼。而這幾年,兩人幾乎不說話,見面也甚少,只覺得她眉眼看起來十分的猶豫。
他不愛這個女子,但是,他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因此他給了她地位,亦盡量給她富足。
而女子,從來沒有表達過什麼需求,只是盡心竭力的照看孩子。
右名泡了茶,給君卿舞遞上,便听到他說,「平安他們快五周歲了,朕打算,在他們周歲之日,開啟祭壇,為他們祈福保平安。」
話音剛落,右名手里的杯子突然掉在地上,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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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君卿舞抬頭看向他。
「皇上,為何……為何今年要祭祀?以往不好嗎?」
「祭壇這些年一直未曾開過,我想是時候了,而且剛好五周歲,朕看極好。你這就去安排吧。」說著,牽著安蕤和寧平走了出去,「父皇帶你們去騎馬。」
「右大人了……怎麼了?」
看到右名蒼白著臉站在原地,粉衣女子忙上去,將他扶住。
「難道是天意啊?」
「到底怎麼了?」
「秋墨,夫人臨終前曾給我說了一些話,想不到,這些竟然都靈驗了。如果這樣……這君國該何為啊?」說著,將秋墨拉進殿內。
「夫人?」說道這個名字,秋墨再度留下淚來,「小姐當年說什麼了?」
「夫人說……」右名一頓,已經知道君卿舞這些年只要決定的事情,萬萬不能改變,「夫人去世前幾天,曾告訴我,皇上在二十二歲的時候,會一統六國,將麒麟玉佩改為國璽,並……在二十五歲那年開啟祭壇,但是……」
「但是怎麼了?」
秋墨瞪大了眼楮,突然心里不安。
「夫人說,皇上二十五歲的時候,會莫名死在祭壇之上,鮮血流盡,但是全都溶在了麒麟玉佩上。」
「這……這怎麼會?那麒麟怎麼會吃血?」
「會,當年皇上昏迷的時候,夫人就試過了,我們的血滴上去,玉佩毫無反應,但是皇上的血就會融入進去。而且,夫人……夫人就是因為觸模到那塊吸了血的玉,才到這個世界來的。」
「右名,你一定開玩笑,皇上不會死的。小姐拼了命才拿到了美人草救活了皇上,生下帝姬和小皇子之後,為了引開蘇眉,才落下山崖。如果……皇上真又這麼去了,那小姐在天之靈……不會的,不會的。」
想到了當年夫人的死,兩人忍不住再度落淚。
「可是……」
右名起身,「不,得想辦法,得想辦法阻止皇上。」
說著,轉身推門出去,去看到君卿舞,一身白衣的站在門口。
「皇上……」
右名和秋墨大驚,忙跪在地上。
君卿舞低頭看著右名,雙手握拳,眼底掠過一絲寒意,「夫人?右名,告訴朕,到底誰才是夫人!」
右名低下頭,不敢吱聲。
「行,你不說!來人!」說著,傳來了大內侍衛,將右名拖下去,「將祥貴妃拖下去,斬!」
「啊?皇上不要啊。」
右名忙去阻止,「皇上不要殺貴妃啊。」
「告訴朕一個不殺她的理由?否則……」
說著,從腰間把持軟件,抵在秋墨的胸口,粉色的衣衫上,溢出鮮紅的血跡。
「說!」聲音冷厲幾分,而手里的劍亦刺入秋墨心髒一分。
右名知現在也隱瞞不住,「夫人,在天之靈,一定不希望皇上傷了秋墨。」
「夫人?」君卿舞愣愣的看著右名,「哪個夫人?」
「榮華夫人……也就是帝姬和皇子的親生母親。」再也忍不住,右名想起阿九死去的情景,再度哭了出來。
「平安?」
他見到平安之時,便是兩個孩子的出生之日,可當時,只有秋墨在場。
不……腦子里反反復復出現在夢中的那種臉,那張看著他說,卿舞,我愛你的女子。
手里的劍赫然的抖落,「她叫什麼……」
血淋灕的現實就要解開,秋墨抬起頭,含淚道,「皇上,夫人的名字叫︰阿九。」
這個隱瞞了五年的真相,終究該說出來了,她也不用在這麼辛苦的扮演著這個角色。
阿九……君卿舞踉蹌倒退一步,扶著了桌子,想到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
那明明是一張陌生的臉,但是他看著她,卻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不由自主的方向身份,問她,你是誰?
甚至,明知道他極有危險會掉入懸崖,可他拼命的想知道,她到底是誰啊?
「她是朕的夫人?」
捂住胸口,他不可置信的質問。
那一雙看著他,神情而絕望的眼楮。
「是的,那是我們君國唯一的榮華夫人。如今的君國天下,曾經的六國,人人都知道,君國有一位聰敏睿智的夫人,封,榮華。夫人斃後,皇上親自下詔,永不封後……」
「可為何……朕看到她,卻不記得她?」
「皇上病重,夫人身懷六甲前去雪山尋找戀人草。可知,那戀人草,卻又為飲下前塵。它獨獨會讓人忘記此生的摯愛。」
「她是我的愛人?」
所以,當日醒來之後,他前去雪山山頂時,眾人都在四下尋找時,他卻憑著直覺第一時間看到了懸崖邊上的她。
他想知道她的名字,覺得見過她,想要靠近她,是因為,他們相愛麼?
而他竟然忘記了她。
「你隨朕來!」他抓起右名,朝梅隱殿奔去。
這里,被封了整整五年,沒有人出入,但是十分的干淨。
「這是?」
「這是夫人入宮時,最初的寢宮。」
推開房間,牆上掛著幾幅圖,用上好的檀木裱好,「這又是什麼?」
「這是當年皇上和夫人鬧別扭,皇上獨自生悶氣,畫的夫人。」
「那這個沙漏?」
「皇上命夫人去江南,心中卻思念著夫人的歸期,便命卑職做了這沙漏。」
可是為什麼他想不起來,然而五年來,又一直無法忘記他的容顏,無妨忘記她凝望著她的最後一眼。
「這是什麼?」衣櫃里有一套黃色的紗裙,綴滿了鈴鐺和寶石,看起來十分的漂亮。
「夫人當年為了引得慕容三皇子的注意,化妝成了舞姬在落花樓所穿的衣服……」
整個梅隱殿,是關于他和她的過去,被深深隱藏。
而今日翻開,他卻不記得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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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雪花,從頭頂飄來,落在他俊美的臉上。
五年過去……五年前,在這兒,他抓住了她,卻沒有救活她。
如果,時光倒流,他會義無反顧的同她一起跳下去。
「平安,你們過來。」
他命令兩個孩子過來,「看到下面了麼?」
兩個孩子小心翼翼的看著懸崖,迷茫的搖頭。
「你們的母妃,她在下面。」
「母妃?」寧平眨著眼楮,「父皇,祥貴妃不是我們的母妃嗎?」
「她是你們的姑姑。你們的母妃她在下面,這個雪山,才是你們出生的地方。」
兩個小家伙依舊有些茫然,只是看著自己的年輕的父親,安蕤抬手捧著他的臉,「父皇,你哭了。」
「不……我是……」他頓了頓,「是想念你們母妃了。」
是啊,原來,即便忘記了,這五年來,他都日思夜想的掛念著在懸崖上只有一面的女子。
原來啊,阿九,其實,我並沒有忘記你。我只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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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國統一之後,改年號為涎豐,涎豐三年,帝都的祭壇再次開啟。
當日風和日麗,文武百官都穿著朝服跪在幾台下面。
祭台上,祭司站在一排,最前方的黃色台子上,供奉著一枚翠綠的玉佩,在陽光下灼灼生輝——這是君國的玉璽。
誰也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把玉璽放在祭台之上。
按理說,這是為皇子和帝姬祈福,並不需要拿出象征著最高權力的玉璽。然而,沒有人敢問。
綿延的紅色地毯,從祭台的最高處鋪開,直達宮門。
不久之後,皇上一身白衣,竟然獨自出現在了路的盡頭。
而,帝姬和小皇子卻並沒有出現。
眾人一片議論,但是看到君卿舞跨步出來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埋下了頭,大氣不敢出。
陽光細碎的落在他身上,這些年來,他滿身是血,橫跨了整個六國,然而,那年輕的帝王,面容依舊如當年一樣,邪魅要妖冶,眼瞳漆黑,眼神冷酷無情。
即便是祭司,在他走上祭台的那一刻,都紛紛朝他跪下。
多年前,師父曾說,有一位皇帝他乃神獸轉世,並一統六國。
而這位帝王,則是眼前絕美的男子。
「時辰什麼時候到?」
他看著祭台上,那塊玉佩,冷聲質問。
「皇上,這檀香燃盡時,便是吉時。」祭司指著快燒完的檀香,恭謹的回答道。
君卿舞唇微微一勾,回頭看向城樓上,站著的兩個孩子,那是她和他的孩子。平安,平安一生。
「皇上吉時到了。」
祭司輕聲提醒,隨即拿出了準備好的經文,打算朗誦,卻看到君卿舞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匕首,利刃放在自己手腕之處。
甚至想都沒有想,便一刀朝自己切下去。
「皇上!」
周圍發出一片驚恐的呼聲,甚至有人企圖上來阻止。
「都給朕下去,違令者,族滅九族!」
鮮血從他手腕處如紅色珍珠般滴落,那殷紅的鮮血在踫觸到玉佩的瞬間,化成了血絲溶于玉佩里。
「天啊,皇上……」
「皇上……」身下,文武百官一片哭嚎,但是誰也不敢上前阻止。
「怎麼會這樣!」右名跪在地上,預言中,君卿舞會莫名其妙的鮮血流盡……
然而,卻沒想到,竟然是這般情景。
鮮血從手腕處一點點的滴落,君卿舞盯著玉佩。
當滴一滴鮮血落入玉佩里的時候,君卿舞竟然看到,一個蒙面女子將他抓起來,將她當成了人質。
他看到,自己走到她身前,抬起她的下巴問,「你會寫詩嗎?」
「你會唱歌嗎?」
她說,你再瞪試試,信不信我吻你?!
她說,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愛的人要,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阿九……」鮮血繼續滴落,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那些模糊的,失去的記憶,在這可以,竟然全的清晰了起來,「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她的音容笑貌,她騎在馬背上的樣子,她看著他無可奈何的樣子,她看著他傷心的樣子……
「如果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是不是,我的鮮血,能換你重新回來?」
祭司們那里見過這樣的形勢,所有人都紛紛跪下,捧著經文一刻不敢稍停的誦念。
天空突然一片昏暗,祭台上的麒麟玉佩發出刺目的紅光,像是綿延的火焰,迷離了所有人的眼楮,那火海,又像燃燒萬里的紅霞,片刻之間,周圍竟然什麼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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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萬八千字的更新……ORZ,應該還有最後一個章節,本來還有很多感動的話要送給一直支持我的讀者,然而到了這里,卻不知道要說什麼麼,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