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勾正在清洗他的破布袋子,破布袋子里面的食物早就被他們兩狼吞虎咽地解決掉了。浪客中文網
黑黑的,髒兮兮的,破布袋子里面沾了太多的污漬,任河水怎麼沖洗也洗不干淨。
黃瓜有些慘不忍睹地看著,她大概知道這個世界的皂很貴,一般的平民根本用不起,人們用一種叫做「圈陀」的植物代替皂對衣物進行清洗,圈陀很常見,黃瓜想了想,走開了幾步,開始尋找起來。
在小偷先生夜勾的帶領下,黃瓜跟隨著他七拐八拐,四周的房子越來越少,環境越來越破敗。
這里有一條小河,在月下河水粼粼地反射著光,黃瓜也慢慢看清了四周的一切。
她沒法形容這里是多麼的骯髒貧困,成堆的垃圾,黑黑的污水,用報紙糊補的牆,隨時會塌下來的屋頂,簡單概括,這里是任何城市都避免不了的——貧民窟。
好在四周的雜草樹木瘋狂地生長著,雖然在夜色下顯得很恐怖,但至少證明這附近的空氣和水源沒她想象中的壞。
黃瓜很快找到了圈陀,然後從夜勾的手中拿過破布袋子,將圈陀塞進去,狠狠地壓碎,讓汁將破布袋子滲透,再慢慢清洗起來。
破布袋子漸漸顯出它的原樣,一個棕色的麻袋。
夜勾瞪大眼楮看著,然後暗暗將圈陀的模樣記在了心里。
黃瓜一邊清洗著,一邊漫無目的地和夜勾聊著天,夜勾是個很好的听眾,他不會說話,大部分時候都聆听著,除非必要,否則絕不打斷黃瓜。
破布袋子清洗好了,黃瓜將其擰干,然後看著夜勾又將袋子系到身上。
「還是濕的,就這樣放在身上不好。」黃瓜將破布袋子解了下來,放在手中,她看了看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天空的盡頭微微泛著光,天要亮了。
黃瓜抬手,拍了拍夜勾的肩膀,黃瓜本身長的不高,但夜勾顯然更小,黃瓜微微低頭看夜勾黑白分明的雙眼︰「好了,累了一晚上,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然後開始為未來奮斗吧。」
夜勾帶黃瓜走進了貧民窟。
黑色的髒水到處流淌,大概是前幾天下過雨的緣故,一地的泥濘,但很多人並不介意,有的直接躺在地上酣睡,有的坐著,啃著一個發霉的饅頭,還有一個殘疾的母親帶著小孩,見小孩要去舌忝地上的水,連忙阻止,將小孩抱到懷中。
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老人和稚童,不然就是殘疾人。
黃瓜緊緊跟隨著夜勾。
夜勾告訴他,這里的大多數人,都是被遺棄的。
老人小孩沒有力氣,不能干活,殘疾的養不活自己,就被扔到了這里,每天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驪城,或者說,月鏡大陸並沒有頒布過保護弱勢群體的律令,讓許多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將這些人趕出家,任其自生自滅也不理會。
黃瓜有些復雜地看著夜勾的背影,她的手被夜勾牽著,如果稍稍有被絆倒的異動,夜勾會立刻抓緊她的手,轉身扶住她。
一路走來,黃瓜也終于了解到,夜勾曾不止一次出去尋找過工作,但如果不是他機警,恐怕早就被賣了。
夜勾告訴黃瓜,驪城已經不止發生過一起大量兒童被販賣,最終送到貴族的手上任其宰割的事。只是被上面的大人暗暗壓了下來,底下的平民就算難過也奈何不了那些貴族。
不識字的平民孩子出去工作,被騙簽下了賣命的合同,然後就被送給上層貴族,或者被當做取樂的道具,泄憤地對象,或者被當做人體試驗,這種事他已經經歷過好幾次,所以他才不願意去工作,寧可冒風險偷東西,只要不餓肚子就可以了。
而有錢人的東西並不是那麼好偷,他們身邊有近衛在保護,住宅也可以聘請武士守護,像夜勾這樣水平的小偷,也只能偷一些普通人家的剩菜剩飯。
于是,黃瓜頓時不平衡了,怒視他道︰「你都知道餓肚子的痛苦了,還偷我的晚飯。我干了一天的活就指望晚上能夠吃飽飯睡個覺,結果飯菜就這樣被你偷了!」
夜勾聞言,連忙比劃解釋,他有看到莉拉吃的很好,所以他以為那些剩菜剩飯對黃瓜而言無關緊要,餐館幾乎沒什麼守備,如果不是實在偷不到東西,他絕對不會偷過一次,又冒險再去偷的。
黃瓜雖然表面上氣呼呼的,但看著眼前的貧民窟,再看牽著自己手的夜勾小子,看他瘦小的身體,黑白分明的眼眸,怎樣也氣不起來了。
夜勾找了一塊地,上面鋪了一層皺皺的布,靠著一面好像是隨時會倒塌的牆,夜勾讓黃瓜躺上去睡覺,而他坐在一旁。
黃瓜看夜勾一點也不擔心這面牆會倒塌,也就不再多想,很快入眠,幾天之後她才知道,這一小塊是屬于夜勾的領地。也算是小小年紀的他打拼下來的地盤。
他們開始過起了相依為命的生活。
幾天後。
夜幕降臨,深黑色的天空,像一張網一樣蓋下來,月光皎潔,卻掩蓋不了滿天的繁星。
如果不是貧民窟的味道太重,如果不是胸口的痛楚在時刻壓抑著黃瓜,此時的黃瓜一定深吸一口氣,狠狠地感受這個世界的美麗。
夜勾正靠著牆,抱著雙膝坐著,他的眼楮已經閉上,下巴隔在膝蓋上,安靜地睡著。
黃瓜看著他,看著他髒兮兮的,似乎永遠也洗不干淨的臉蛋,看著他粘在一塊的睫毛,心中突然就迷茫起來了。
到現在為止,黃瓜一共在貧民窟待了五天,夜勾也照顧了她五天。
由于從城堡逃出的時候身上帶傷,在森林中游蕩了五天,又在驪城拼了命的工作,最後再瘋狂地逃跑,黃瓜這具強健的妖族身體,終于生病了。
她胸口的舊傷復發,整個人昏昏沉沉地痛,還好沒有發起高燒。夜勾沒錢帶黃瓜去看醫生,只能一直往外跑,盡全力偷一些看起來有用的東西回來給黃瓜吃。
而夜勾也確實如他所說,他不偷錢財,只偷食物,他只要能夠活下去就可以了。
然而多了個黃瓜,夜勾每天要偷的食物增多起來,危險性也在不知不覺擴大。
夜勾很聰明,就算是偷一樣不起眼的糕點,他也非常謹慎。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孩,有一種讓黃瓜欽佩的特質,他有足夠的身手,還非常謹慎細心。
比如要潛進一家小旅館的廚房,夜勾可不會就這樣貿然進去,他會觀察幾天,確定什麼時候進去安全,又能夠得到食物,另外,他還會和看守旅館的動物打好關系。
難怪當初在餐館打工的時候,夜勾潛進來,外面的狗一點聲音都沒有。
黃瓜想,原來夜勾早就在不知不覺和那只狗混了個眼熟。
但不管怎樣,偷東西始終不是正道,而且,很危險。
黃瓜感覺今天自己的身體不再像前幾天那麼難受,她看著夜勾,開始考慮明天她也要外出,也許會找到賺錢的機會。
黃瓜嘆了一口氣。唯一可惜的,就是她之前為那個餐館干了二十八天的活,只差兩天就她就可以拿到工資了啊!
夜勾突然動了一下,大概是這個坐著的姿勢不太舒服,他在睡夢中挪動著身子,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又動了動嘴唇。
黃瓜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在咀嚼。
也許在夢中,正在吃好吃的也不定。
心情沉重的黃瓜看著夜勾天真的睡顏,忍不住輕笑了一下,然後起身,想讓夜勾躺下睡覺。
她已經不止一次提過和夜勾一起睡這塊破布,但夜勾堅決不同意,始終不肯和黃瓜一起躺著,黃瓜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堅持什麼。
就在黃瓜的手即將踫到夜勾的時候,夜勾輕輕嘆了一口氣,含糊地說了句什麼。
黃瓜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再進一步。
她一直知道,夜勾不是天生的啞巴,只要他肯學,也許困難些,但他一定還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但夜勾卻不肯學。
不管黃瓜怎麼軟磨硬泡,夜勾就是不肯學說話。
而此時,雖然他的聲音很小,很含糊,但黃瓜確定他在說話。
黃瓜湊近點,再湊近一點,豎起耳朵听著。
就在她即將听清的時候,突然旁邊傳來了一聲巨大的鼾聲。
黃瓜被嚇了一跳,而夜勾也立刻睜開眼楮。
黑白分明的雙眼,盯著近在咫尺的黃瓜。
顯然,夜勾雖然已經熟睡,但他在早已經習慣了保持警惕,不然不可能立刻覺醒。
黃瓜一愣,借著月色看到夜勾正在近距離看著她,黃瓜臉上立刻閃過一道尷尬的神色,然後迅速後退。
夜勾看了黃瓜一會兒,見黃瓜低著頭不說話,于是他繼續閉上眼楮睡覺。
黃瓜悄悄松了一口氣,瞪了一眼睡在不遠處打鼾的人,躺□繼續睡覺。
一大早,夜勾就出去了。
黃瓜醒的時候,早已不見夜勾蹤影,黃瓜坐著,扶著牆慢慢站起來,感覺腦袋確實沒有前幾天那麼暈,黃瓜心中一喜,果然這具身體自動復原了。
黃瓜一路模索,走出了貧民窟,然後憑著記憶,回到了驪城。
終于走回驪城,黃瓜已經是滿頭大汗。
驪城還如往日般繁榮,窮人穿著皺巴巴的麻布,干活的干活,買菜的買菜。
而那豪華的馬車,裝潢奢侈的旅店,高檔的餐廳,永遠是屬于有錢人去的地方。
幾匹駿馬匆匆奔馳而過,貴族少年肆意的笑聲傳來,路人紛紛閃避。
黃瓜慢慢地走著,她身上沒有貝魯,買不了東西,但她這次出來的目的是想看看有什麼適合她的賺錢途徑。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黃瓜的肚子簡直要餓扁了。
一天下來,她只吃了半個糕點,還是某個貴族小姐隨意從馬車上丟下來的,正好被黃瓜接住。
夕陽西下,黃瓜算了算時間,雖然這個時間夜勾一般不會回來,但黃瓜覺得,她該回去了。
夜晚的驪城是很危險的,她現在傷還沒全好,最好不要隨便動用靈力。
黃瓜正打算往回走,突然一句話突兀地傳過來。
「極樂樓招人?管我什麼事,你當我是傻子嗎,一樓只招送死鬼,和魔獸對決,雖然給的錢是不少,但還不值得我去送命。」這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的聲音,听這語氣,感覺是個嬌生慣養的少年。
黃瓜的听力比一般人要好上不少,一听這話,立刻停住了腳步,她面前是一家高級餐廳,聲音是從二樓傳來的。
極樂樓,招人,和魔獸對決,還有很多錢。
黃瓜立即敏感地抓住重點。
「嗤,機會?沒錯,和魔獸對決,生死關頭,確實能夠激發潛能,也許真的能突破,但那是極樂樓,那是競技台,我和魔獸在生死廝殺,下面幾萬人像在看表演一樣吼叫,想想我就覺得惡心,我可不是那些被賣來的賤民,憑什麼要表演給人看。」
那人的聲音更大聲了,顯然,他正處于憤怒中。
「就算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會去表演的!」男人的怒吼聲傳來,連路過的人都听到了。
而黃瓜已經邁開步子離開了。
黃瓜離開後,一個男人走到了窗前,看著人來人往,那個男人微微一笑,他有一頭銀色的長發,淺灰色的眼眸剔透晶瑩︰「這麼生氣做什麼,開開玩笑而已,而且,我之所以要極樂樓招人,要招的可不是你這樣的廢物。」
「你說什麼。」年輕的少年鐵青著臉瞪著男人。
男人微微回頭,淺淺一笑,嘴角的梨渦顯得很親切︰「怎麼,對我不滿?想挑戰我嗎?」
年輕的少年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