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忘了什麼事?梁子靜看著記事本,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漏了什麼重要的事。
房租也繳了,機車也送去維修了,駕照也換過了……
「星期五我會到你家接你。」林蔭守看著她發怔的表情,輕揚嘴角,知道她又陷人自己的思緒。
「什麼?」她沒注意听他剛才說的話。
「星期五大姊那邊有烤肉,約你一起過去。」掩去笑意,他像是在交代公事般說著。
「不是星期六還要去大姊家嗎?」最近她常被安安邀請到他家做客,只是接連兩天都到他們家,會不會太叨擾了?
「安安他說要烤玉米給你吃。」
「哦!」想起安安,梁子靜臉上忍不住微笑起來。
「還是你不方便?」他探問著。
「是有一點,不過沒關系。」她再重新訂定行程就可以,她不忍心讓小男孩的期待落空;發現到上司好像欲言又止,她好奇的問︰「還有什麼事嗎?」「我看到你桌上有兩張電影票。」一早便注意到她不時看著電影票發呆。
「那是我媽寄給我的。」要她找朋友去看場電影,而她根本不知道該約誰去看,這點讓她感到很煩悶——她好像除了工作以外,其他的事都辦不好。
「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他語氣平常的問。
「咦?」她怔了一下。「我下班沒事。」
「你是在約我嗎?」他是在追求她嗎?
「電影票是你的,應該說是你約我才對,還是你已經約了其他人?」「沒有,那就下班後一起去吧!」她點頭,見上司還沒離開的打算,疑惑的看著他,「請問——」
「你中午吃什麼?」「啊?吃什麼?」她呆怔的重復一次後才答道︰「我自己帶的一些簡單家常菜。」
「你有時間煮嗎?」他順著話問下去。
「哪是我前一晚準備的。」她分心的思考著他的問題重點到底在哪里。「菜都是去哪里買的?」
「我有時下班,會直接到家附近的超市采購。」她是有問必答。
「嗯。」他像是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只這磨說︰「下班見。」「好。」她拿筆記下,心中的疑惑卻是更深,他…剛才是不是想和她聊天呢?
原來是庸人自擾!當她和林先生兩人安靜的看完電影,靜靜的走在路上,梁子靜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說是追求,林先生也未免太不積極了——沒什麼交談,像是在上班一樣,靜靜的做著各自的事,他買爆米花,她去畫位;他走前面,她走後面;若這樣能激出什麼火花,那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梁子靜走在林蔭守身旁,很習慣這種沉默的氣氛,有時她會在心里想著,哪天林先生話要是變多了,她反而會變得別扭。
「你都是去中華路上的超市嗎?」
「對。」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那邊的折扣比較多,假如有辦會員卡的話,還有紅利點數。」她說話的方式就像平常在對他做報告一模一樣。
「我沒去過。」
「那里離你家有點距離,對你來說比較不方便。」「我知道。」
梁子靜不自覺的擰眉,完全听不出他話中的重點。「你是不是——」「我在想——」
同時出聲的兩人相互看了對方一眼。
「你先說。」
「你是不是想向我借會員卡?」她很自然的問出心里的疑惑,因為她覺得超市這個話題真的沒什麼好說的。
「什麼?」他有點懷疑是自己听錯了。
「你是不是想向我借會員卡去那家超市買菜?」她猜測著。
他不發一語,只是瞅著她看。
「我可以借你,你也可以順便幫我積點數。」互利互惠,有何不可?
「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他順勢提出邀約。
「為什麼?」上個超市買菜很難嗎?
「我需要你的意見。」
「何時?」梁子靜迅速拿出記事本。
「明天。」
「抱歉,不太方便。」她明天下班後要去書店拿訂閱的雜志。
「星期五你本來也是沒空的。」可她卻為了安安,改變了自己既定的行程。
她膘他一眼,怎麼覺得他的語氣有些泛酸?「後天可以嗎?我剛好要去采買生活用品。」多一個人應該沒什麼差別。
「哪就後天。」
她將行程填上,卻訝異的發現到,她在一個星期中竟有三天的私人時間是和他在一起的;再往前翻到上星期的行程,是兩天;再上上星期則是兩天半……
梁子靜闔上本子,告訴自己,這全是因為安安的關系,所以兩人的交集才會變多,這沒有什麼。
「你要買什麼?」
「就生活必需品。」梁子靜忍不住又偷瞄他一眼,覺得他真的很古怪。「會買零食嗎?」
「不太會。」不知為何,她突然有種被做身家調查的感覺。
「我看你牛女乃喝得很凶。」他知道她的心情一不好,就會想喝牛女乃。
「喝牛女乃能讓我放松心情。」辦公室的女乃粉還剩一點,她得去買個家庭號備用;還有洗衣粉、衛生紙、衛生棉……等需要補貨。
等等,她怎麼記得衛生棉還有?照理說上個月就應該用完…梁子靜突然想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她停下腳步,慌忙的翻開之前某個日期,發現在注明生理期的欄位竟是空白的!
「你怎麼了?」
梁子靜臉色慘白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終于想起那件非常重要的事。「沒事……」
「請假?」林蔭守眉頭緊擰,不滿的看著人事小姐。
「粱小姐今天早上打電話來,說她身體不舒服要請假。」接到通知的人事小姐很害怕的說著。
「嗯。」林蔭守應了一聲,心里的擔優不減反增——除了出差的公假外,梁子靜是從來不請假的。
昨天她看起來人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覺得身體不舒服?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回到位子上,林蔭守才拿起工讀小弟送來的報表,卻又放回桌上,瞪著前方的空位,三分鐘後他拿起鑰匙,向工讀小弟交代了幾句後,開車來到梁子靜的住處。
他按了門鈴,卻沒人回應;他心急的撥打著手機,卻也沒人接听,他不死心的撥了好幾次,直到被接起的那一刻,他才松了一口氣。「你人在哪里?」
「是……林先生嗎?」手機另一端的梁子靜,聲音顯得既微小又虛弱。
「你還好嗎?身體不舒服怎麼不在家休息?」「我在家里。」
「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口,可我按了好久的門鈴,都沒人來應門!」擔心她是不是難受得走不動,「你開門,我帶你去醫院。」「不用……你等我一下。」
林蔭守在外面等了好一陣子,門突然被打開,他看見臉色慘白的她,想上前扶她,卻被她不著痕跡的拉開距離。
「我只是一婦女病,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只要休息一下就好的模樣,「我帶你去醫院。」「真的不需要。」她走回客廳,坐在沙發上,樣子顯得有些恍神,听到水壺煮沸的笛聲也仿佛沒听到似的。
林蔭守走到廚房幫她把火關掉,看到櫃子上的女乃粉罐,順手幫她泡了一杯,走回客廳放到她面前。「你的牛女乃。」
「謝謝。」她接過,怕燙的喝了一小口,感覺心里的焦慮似乎被撫平了一些。
「你哪里不舒服?還是家里發生什麼事了?」她抬頭看了_他一眼,「沒…沒什麼事。」他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說詞,沒事她會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嗎?
「可不可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我先帶你去醫院,等確定沒事後,我就會離開。」「我去過了,你是個好上司我知道,你不用擔心。」她不耐煩的回道。
她到底是懂不懂他的著急啊?「你看起來還是很糟,有吃藥嗎?我看你先回床上躺一會兒——」
「我懷孕了……」她突然的打斷他的話。
林蔭守錯愕的看著她。
「我懷孕了,怎麼辦?」
在一個寧靜而炎熱的夏日午後,在某個巷弄的咖啡館里,一對男、女對坐著,女人先拿出一疊厚厚的文件放置在桌上,再拿出慣用的記事本及原子筆,一切準備就緒。
「事情已經造成,我這里提出四個補救方案,你可以參考一下。」梁子靜慢條斯理的將文件遞給對面的男士。
「方案?」林蔭守不太滿意她的用詞,她現在是把小孩當作公事在處理嗎?
「我不希望小孩是在不被期待的情況下生出來,我的第一個方案是︰我拿掉小孩,你負責一切的開銷。」她直視著他的眼,沒有退怯。
他緊繃著俊臉,不懂為什麼她可以如此冷漠的說出這種話?
「第二個方案是,小孩生下來很由我自己養,但你不能和孩子相認。」「他是我的孩子!」
「我沒打算幫別人養小孩,他是我的小孩。」她的語氣中似乎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思考了一整夜,這是老天爺送她的禮物,她決定要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緣分。
「哪也是我的小孩。」他再次強調。
「第三個方案是,我生下來,交給你養,不過我希望那時候你已經有了另一半;相對的,我也不會與他相認。」如果他能保證給他們的小孩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那她可以選擇退讓。
「真公平。」公平得讓他心底的無名火全都冒上來了。
「最後的方案則是,由我們兩個一起養孩子,不過細節要再討論,但我比較不建議這一點,我是覺得小孩要在健全的家庭下長大,對他才會比較有利。」「你的打算是什麼?」他想先听听她的想法。
「我打算自己養孩子。」不自覺的嘴角微揚,經過一夜思考,她變得冷靜許多,甚至開始期待小孩的到來。
「那你的人生規畫呢?」
「為此我已經做了一些修正。」她會努力的去找尋另一半,以便能給小孩一個完整的家,她頓了一下,「你放心,我會盡全部心力去照顧我的小孩。」「我們的。」這女人似乎真的打算把他摒除在外。
「總之我的想法就是這樣,那你呢?你有什麼想法?」梁子靜在第二方案上畫了一個大大的星星。
「第一,我要「我們的」小孩留下來;第二,我比較偏好其他的方案——」「但是——」
「我還沒說完。」他冷冷的打斷她,「我們的小孩會在健全的家庭長大,所以我們結婚。」「結婚?」「你沒考慮過這一點嗎?」
她不是沒想過,但她以為可行性並不大——早在兩個月之前,她和他甚至談不上熟稔。
「你不是打算要在二十八歲結婚嗎?」
「你為了小孩,打算犧牲自己的婚姻嗎?」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是會下這樣的決定。
對他而言,這一點也不算犧牲,而是個好機會,「我想過了,我們可以給小孩一個美好的家庭;你需要婚姻,而我剛好單身,現在這樣一切都恰恰好。」「可是……你對我而言,就只是上司。」兩個沒有愛的人在一起,能給小孩一個健全的家庭環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