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梓樺听到門鈴聲過來開門,見是漾歌,有些驚訝。再仔細一看,見她竟是滿臉淚痕,忙把她拉進了門︰「怎麼了?」
漾歌搖頭,不發一語,朝葉梓樺撲了過去,她現在最需要的便是一個能夠安撫她的懷抱,可是她不能去找秋尚言或秋以人,她認識的人之中,唯有葉梓樺能傾听她的委屈了。
葉梓樺伸手輕拍著漾歌的背安慰著她,語氣輕柔,似乎充滿了關心和擔憂。她把漾歌扶到了沙發上,背著漾歌去倒水的時候,親切憂心的面容和神色卻在漾歌看不見的地方變得幸災樂禍,明艷的美目充滿了得意和快慰。zVXC。
她從漾歌身邊坐直了身子,手機塞進了沙發的坐墊下,鮮艷的嘴角譏誚地上揚,秋漾歌啊秋漾歌,誰讓你是秋以人心愛的妹妹。有這種下場,你也怪不得別人。他欠我的,就由你代他還了吧!
但掛上了電話後,他緊接著又撥出了一個號碼,這一次他語氣溫和了許多︰「莫妮……」
她換下拖鞋後,看到了玄關的穿衣鏡,不由停了下來︰鏡子里的她面色灰沉,雙目呆滯,眼楮下方還浮著深深的黑眼圈——那模樣,憔悴極了——分割線君——
愛與不愛,哪里是你單方面說了就算!
雖然他不能違背劉悠的意思,強拉著莫妮去拿掉她月復中的孩子,但如果要制造一樁讓她流產,且無跡可尋的意外絕對不是難事。他敷衍了區行傾幾句,只說是有了其他的考量,就掛掉了電話。
兩人臂膀相挽,與漾歌擦肩而過,莫妮在經過漾歌身邊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用肩膀撞了下她。她一個沒站穩,被擠到了牆邊,肩膀撞到了牆壁上,發出了一聲悶響。任澤默注意到了她,冰冷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她。
他要她幫忙整理是嗎?
秋漾歌,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葉梓樺的瞳孔緊縮,萬分緊張地期待著她的回答。不過她萬萬想不到的是,那個從來不屑于她的男人此時的心思竟與她是一模一樣。
秋漾歌,這場游戲我沒有叫停之前,誰允許你提前退場的?
「愛?」漾歌虛弱地趴在水桶邊,她干嘔了半天,雖然什麼也沒有嘔出來,但才一會兒的功夫,人看上去也已憔悴不少。听到葉梓樺這話,漾歌沒急著回答,她一雙眼如燃敗了的死灰,了無生氣。
像是回應了她心里的想法,從臥房竟婀娜地走出了一個女人,她看到了漾歌,笑容諷刺︰「喲,這麼早回來呀?」莫妮衣著光鮮,妝容精致,神采奕奕,與漾歌完全是兩個極端相反的例子。怎懷可頭。
他眼神陰鷙,面色鐵青,神情冰冷。破碎的玻璃渣子在他腳下「嘎嘎」地響,他走回書房,拿起座機給區行傾撥了電話,告訴他計劃取消了。
時鐘晃晃悠悠地走過了兩三個小時,陽光從一點點的柔和的光線變成了灑遍屋子的艷陽,溫暖的熱度卻怎麼也捂不熱漾歌的心。她依舊維持著同一個姿勢蹲在門口,整間屋子,沉靜地仿佛死過去一般。
終于,她開始有了動作。她伸出手,扶著牆,一點一點地撐起僵硬的身子。蹲了這麼久,腳早已經發麻,剛一移動,就疼得她縮起了腰。她像是自虐一般,固執地邁開了腳步。
她伸手撫上了臉,心里酸澀︰莫妮的樣子,定是比她好上千百倍。
「漾歌,你的意思是說,你覺得他,呃,任總做出這種事,讓你惡心了?」
好啊。她木然地動手,把衣服鞋帽都給歸置開,把原本屬于她的位置一點點讓出來。
但可惜,很多時候真相往往都是極為殘忍的!
一股難以抑制的惡心感從漾歌的心月復涌上來,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地難受。最終她沒有開口回答葉梓樺的問題,但惡心的嘔吐的聲音已替她作了答。
任澤默展唇對電話那頭的莫妮笑得溫柔,臉上的表情卻如鬼魅一般猙獰。
金屬的鑰匙被蠻力丟擲到對面的玻璃酒櫃上,酒櫃竟應聲而裂,嘩啦啦地落了一地的碎玻璃。
她瞪大了眼楮,水盈盈的大眼里寫滿了乞求︰不要這樣對她!
第二天一早,漾歌回到了家。推開門的時候,她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我回來了。」說完之後,她苦苦一笑,這是在與空氣對話吧?這個時候,如果他昨晚有回來也應該已經去上班了。
像是過了大半會兒,她才有了動靜。她遲遲地笑起來,聲音干啞難听,如同是個六旬老嫗一般︰「不愛了……不是不愛了,是不敢愛了。」
是嗎?漾歌有些迷茫,她已經忘記剛才魂不守舍地都說了些什麼,她順著葉梓樺的話往下想。惡心……阿默讓她覺得惡心了?是啊,他拿那張親過她的唇親吻了別的女人,他拿那雙摟過她的手擁抱了別的女人,他居然還……
任澤默的目光沒有絲毫落在她身上,听到了漾歌的問話,他冷淡地回答︰「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莫妮懷了我的孩子,我自然是要把她接到身邊來好好照顧。主臥的位置好,最適合養胎,以後她就住在主臥了。對了,你反正呆在家里也沒事,待會兒就替她整理一下東西吧。」
任澤默從莫妮身後走出來,他掃了漾歌一眼,把手搭在了莫妮肩上,語氣柔和地仿佛只要他大聲一點就會嚇壞她似的︰「你的東西都已經搬進去了,剩下的你就別動了,免得太勞累傷到了寶寶。」他的手輕輕覆上莫妮的小月復,從漾歌的角度看,他從眼神到動作,無一不是細心溫柔。
只是與語氣迥然不同的是,他眉目冰冷,俊美的容貌如冰霜一般冰凍著。
葉梓樺假裝耐心地听漾歌哀訴著事情的經過和她心若死灰的痛感,私下卻悄悄地拿手機撥出了一串數字。
曾經那間已經慢慢有了她影子的主臥,現在滿滿得堆積著另一個女人的東西。
忽然,有一陣細微如小貓一般嗚咽的哭聲從她嘴里傳出來。她死命地搗住嘴,雪白的貝齒狠狠地咬在手背上,卻仍是有哭聲溢了出來,哭聲淒厲,卻無人在乎。
她倒了水以後也跟著漾歌坐進了沙發,漾歌把頭挨在她的肩上靜靜地流淚,兩人擠在一張窄窄的沙發上,看似就如同姐妹般親密。
門板在她身後「 噠」一聲闔上了,漾歌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她通體冰涼,像是被人用一盆冰水由頭至腳灌下,澆得透涼。她貼著牆,緩緩地滑到地上,將手腳縮起,蜷在牆角。
此時仍在默默垂淚的漾歌根本就沒想到她回家後會面臨如何一個令她難堪至極、痛心至極的境地。
葉梓樺及時掛斷了電話,任那前半句一字不落地傳進男人的耳里。
他剛接到葉梓樺的電話,听到漾歌在她家時,原本擔心了一晚上的心總算安定了,原想拿著鑰匙去接她回來,跟她好好說說莫妮這件事的。看來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
既然你已說不愛,就讓我看看你的決心!
精致的手機被用力摔出去,撞到牆上,瞬間四分五裂。
任澤默的目光卻不帶一絲情緒地移開了。
葉梓樺等著漾歌把情緒漸漸平復了,才開口問她是出什麼事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已經知道了莫妮的事。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她震驚地瞪大了眼,伸出手指顫抖地指著莫妮。她的心思千回百轉,雖然早已知道如果沒有那個人,莫妮是不可能進得了公寓的,但心里仍在竭力否認這個事實。
是誰當初死皮賴臉地要嫁給他,恬不知恥地說愛他,還他媽說要愛他一輩子的?!現在居然告訴他不愛了!
任澤默的胸口隨氣息起伏不定,他雙眼惡狠狠地瞪著手機上已結束的通話畫面,不敢相信剛傳入耳中的竟然會是漾歌的回答。不愛了?她居然敢說不愛了!
……
漾歌的心如同刀絞一般,那種痛,絕對可稱得上是痛徹心扉。她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伸手胡亂地扶住了牆才勉強穩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這……是怎麼回事?」她狠狠地深吸了幾口氣,淚意盈眶,晶瑩的淚珠從她臉上滾落,砸落在地。
葉梓樺滿意地勾起了一絲笑痕,按住了手機的听筒︰「你……是不愛任總了嗎?」這個問題,不只是她,就連電話那端已怒不可遏的男人也暫時壓住了怒氣,屏息等著她的回答。
心從最開始的刺痛,慢慢地變成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最後,卻是麻木了……
就這樣吧,如同把自己的影子從這個房間里剔除一般,把他也從自己心里剔除吧。雖然過程很痛,痛到頭皮發麻,痛到五髒六腑都擰成一團,痛到血流干涸,但最後也都會習慣到麻木的。
漾歌把莫妮帶來的幾張照片擺到了最顯眼的位置,里頭有她和任澤默的合照,也有莫瑾旖和任澤默的合照。擺好後,她退了幾步,又細心地調整了幾遍,心里,似無波無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