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變得密集，躲在樹下也難免濕了外套，伴著葉楓，一股寒涼從頸脖鑽進來，四季又打了個冷戰。
林堅剛停好車子，立刻從車里出來，大步走向樹下的某人。
看到正走向他的男人，四季睜大了眼楮，他越靠近她就越忍不住想要往後退。
「上車啊，傻愣著干什麼？」林堅大聲命令。身上還穿著剛新換的短袖體恤和運動長褲，路燈下清楚看到兩邊厚實的肩膀上有點點雨滴。
「林堅……」四季往後退了兩步，睜大眼楮看他的臉，輕輕咬著下唇欲言又止。
「你想在這里變成落湯雞嗎？」林堅抓起她的手腕就往車的方向走，和往常一樣把人塞車里後自己才上車。
「這麼多條路，你怎麼偏偏選了這條？這個時間來往的車輛少之又少！」林堅沒有看她，自己系好安全帶後準備開車。
四季瞄一眼他的側臉，好看的五官還是緊繃著，于是不敢多說話，安靜的在副駕上。
「系安全帶！你自己沒有手嗎？」車子已經發動了，正調轉車頭。
「哦……」平常大多時候都是林堅動手給她系安全帶，今天這情境，四季難堪又失落。
「林堅，對不起。我知道現在多說等于狡辯，可是……你能讓我解釋一下嗎？」上路後兩人在車里沉默，四季醞釀了好一會才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今天我很累，不想听廢話。」林堅絲毫不留情面，說完竟然還順手打開收音，又是交通頻道夜間的歌曲時段。
「不是廢話，我說認真的。」四季提高音量繼續道︰「關于那個熊子合……」
不等四季繼續，林堅把收音音量調大，旁邊的人兒從此安靜了，扭頭看窗外，用力咬著下唇，沉默，沉默。
原來也有過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分秒難熬，但是那種心情和現在是截然不同的。那時候或許緊張不安，而現在更多的是失落和害怕。
像是心突然被人剮掉了大半，不能供血無法呼吸，也像是一條被丟棄在岸邊的魚，張大著嘴，無助又絕望……
但其實她沒有魚那麼悲慘啦，至少現在外套還是濕的，有水的滋潤，而且這滋潤就要過了頭，感覺整個人泡在雨水里，正如現在窗外的景象——秋天，怎麼會有這樣的大雨？
然而，那不過是四季的錯覺，不是窗外的大雨，是眼眶里沒來得及落下的淚。
「喂，你到家了。」林堅停了車，叫醒心情低落又困倦的四季。
「嗯？哦！」四季這才注意到雨已經停了，車門外就是她熟悉的小復式公寓。
「謝謝。」既然他不想听，四季也不敢繼續糾纏下去，主要，這樣下去的意義何在？
「等等！」林堅叫住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的四季，身子微傾靠向她，朝她的臉頰伸出手去……
四季隨他的動作下意識往後靠，大手已經貼過來，拇指在顴骨附近摩挲了一下。
「這是什麼？」感覺到沾在大拇指上的濕潤，林堅的心跳竟然莫名加速。
「那個……」四季急忙抹掉臉上的痕跡，「剛才下雨淋濕的……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局促和彬彬有禮，如此氣氛中兩人都分外不適應。
林堅沉吟沒有說話，四季轉身下了車，推開柵欄掏口袋拿鑰匙——囧了，那串平常會叮當響的、可愛的金屬片去哪里了？
「oh，no！！」四季暗暗叫苦，果然給林堅送枕頭是個錯誤。
車里的林堅還在回味手指上的微涼，轉頭一看頓時心情好了大半——四季正在自家門前又是跺腳又是捶胸。
「我怎麼會這麼粗心，天啊，快來收了我吧！」正門走不進，四季下了階梯到邊上洗衣房陽台看，之前覺得倍感安全的防盜網現在尤其礙眼。
「怎麼辦？難道要我砸了房間的窗戶跳進去嗎？以前那麼壞，怎麼不去學人家撬鎖啊！！」四季糾結，在房子周圍轉悠。
身後傳來關車門的聲音，回頭去看，林堅從車里出來走到她旁邊。
「也只有你這種蠢人才會忘記帶鑰匙出門！還有，你剛才那些是什麼動作？你的胸就是這樣被捶大的嗎？！」林賤人回歸了有木有？！
四季漂亮的眼楮睜得大大的，對身旁的林堅眨眼楮——打死她也不會承認很開心又見到賤嘴男。
「看什麼看？我不會幫你撬門的！」林堅說，「還有一套鑰匙在老金那邊，我叫他送過來。」
「那你呢？」林堅轉身回車里，四季著急。
「我回家。既然已經把枕頭都送回去了，不回去好好享用貌似對不住某人的辛勞！」這男人邊走邊說，竟然連頭也不回就真的上車了！
「林堅，我可是為了給你送枕頭才進不了家的！大晚上的你就這樣把我丟在這里嗎？！」掙扎，就算是死魚也要拍兩下魚尾不是麼？
「我沒有要求你做，本來就說過今天讓老金把東西收拾好給我送回去，是你自己多此一舉。所以，我沒有義務在這里陪你。」
這些話，竟然是從林堅的嘴里說出來，從幼兒園到昨天，他的變化大得讓四季感覺不真實。只是短短的幾分鐘，就這樣徹底的改變兩人之間的關系。
四季沒法後悔，因為一切都是自找的。
「那你路上小心開車，再見咯！」腦袋微微一偏，嘴角揚起來，果然，她沒有理由和勇氣厚臉皮。
就算是熊子合沒有出現，他們之間也走不到那個美好的結局吧。林堅的好，四季怎麼會不知道，如果她還是當年純純沖動又好勝的四季，現在兩人也不用這麼尷尬了。
有些事情，做過了錯過了，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關于」如果」那都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願景，而四季對那些東西不敢奢望。
感情從來不由人，這樣也好……
四季坐在自家大門的台階，腦袋枕在架著膝蓋的雙手上，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金明亦到的時候，看她縮成一團的樣子，不免有點心疼——過去一直和林堅對抗的四季豆，其實也就是個小女人罷了，表現出來的倔強既是自我保護的武裝，也可能是她最大的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