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地方能被稱為大哥的人,安然明白,看樣子眼前這個中年人應該就是青夜幫的龍頭大哥,夏玫瑰的爸爸,也是這次綁架案的主謀,夏夜。
在沒有被綁架之前,听過夏玫瑰關于夏媽媽的故事後,安然就在猜想,夏夜,這樣一個能夠讓夏媽媽這樣一個良家女子托付終身,並且願意為之付出生命代價的男人,一個從黑道底層的小混混爬到頂端龍頭大哥的梟雄,他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此時見到了真人,安然有些失望。
怎麼說呢?能夠讓夏媽媽一見傾心,非君不嫁,安然想,他起碼年輕的時候應該是英俊的,有魅力的。
當然了,這要是在夏玫瑰的故事是真實存在,而非為了騙自己而虛構出來的的前提下。不過對于這個故事的真實性,目前,安然還真不敢肯定,因為她已經無法相信夏玫瑰的無辜,這種種安排無法用巧合來解釋。
再或者說,夏夜可以不英俊,或許他吸引夏媽媽靠的是內在。那麼作為一個在京城地面上呼風喚雨的黑道老大,他又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在影視作品中,他可能是凶狠暴戾,滿臉猙獰,殺人如麻的惡人;在小說中,他可以是身邊氣場強大,威嚴的讓人不敢直視的強者。可惜,這些他也都沒有。
因為眼楮被眼罩蒙著,不怕因為睜眼而被發現未曾昏迷的真相,安然反而可以肆無忌憚,直勾勾的打量夏老大來。打量的結論就是,眼前的夏夜實在是太普通了。
長相普通,不好看也不難看;體型普通,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氣質也普通,就是尋常的路人甲。
如果說有什麼不普通的地方,恐怕只有他的一雙眼楮。他的眼楮中似乎時時刻刻在醞釀著種種情緒,又似平靜無波的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但是,如果盯著他看上一會,就會讓人感到窒息的壓抑。
固然是人不可貌相,但是人們的身上,往往總有泄漏他們身份,地位的地方。
……
葉安然打量夏夜的時候,夏夜也在看向依舊昏迷不醒的葉安然,很顯然,夏夜滿意她的昏迷不醒。
看了看激動,忐忑,感激,種種情緒都掛在臉上的小陳,夏夜又開口問道︰「小陳,這趟活沒出什麼意外吧?還有首尾都處理干淨了嗎?」
小陳因為剛才被老大安排給蔣護法帶,對夏老大和幫派的敬仰和歸屬感又增加了不少,聞听老大問話,連忙恭敬的微微彎著腰,回道︰
「大哥,您放心,處理的很干淨。把她引誘出學校的那個叫陳楚楚的女孩子,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用了假名跟她接觸的。過程中也並沒透露出咱們青夜幫或者我個人的任何信息。
還有我讓小馬過去帶人的時候,車子掛的牌照也是假的,中途還換過一次車子。現在第一輛車已經處理了,第二輛還在樓上停車場內等著。
這個女孩沒見過我和小陳的臉就被迷倒了,中途也一直都是昏迷著,沒醒過。」
夏夜對小陳的縝密安排很滿意︰
「嗯,不錯,你考慮得很周到,手腳也很麻利。你先出去吧,把樓上停車場內的車子也處理干淨。另外讓那個小馬把嘴關嚴實了,這件事就濫到你們肚子里。還有,這兩天你跟小馬先出去避避風頭。」
「是的,大哥。」
小陳有些吃驚,這個被綁的到底是什麼人,從盯梢到綁人,安排得這麼周密隱蔽,成功後還要把手腳處理的這麼干淨。
不過,明擺著,大哥希望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那自己也會沒眼色的瞎打探。所以小陳沒廢話的老老實實應下了,關于安然的情況連問都沒問,就退出房間,關了上門。
……
房間內安靜了下來。
突然,房內右手邊連著的一個里間的門打開了。從中走出一個看上去有三十來歲的青年男子。
這青年男子長得還挺不錯,算得上英俊,只是氣質有些漂浮不定,一雙眼楮給人飽經酒色財氣污染的感覺。這人一身名牌,打扮得光鮮亮麗,手上的勞力士手表,羊脂玉戒指,都宣告著他不菲的身價。而接下來夏夜的話則是宣告了他的身份︰
「楮少爺,你看,人帶來了,沒錯吧?」
當然不可能錯,這不過就是為了引出下面正題的客氣話而已。不過他的稱呼讓安然知道了,這個青年男子就是綁架自己的指使者。如同猜想的那樣,這個人自己並不認識。
目的達成,楮少爺心情不錯,所以對夏老大說話的態度還算得客氣︰「夏老大的手下辦事,我當然放心,強將手下無弱兵,怎麼可能錯了。」
邊跟夏老大說話表示著自己的滿意,楮少爺邊看向沙發上的安然。
說起來,他也沒見過安然本人,之前不過是通過傳言听說過,通過照片見過這個葉家的小公主。
傳言里葉家小公主是葉家三代唯一的女孩,從出生前的渴望已久,到出生後的如珠如寶,這些他都是听圈子里的人說過才知道的。再後來,從把注意打到她身上後,楮少爺收集過安然的資料,資料少得可憐,僅僅是一張證件照。照片上是一張稚氣中難掩驚人美貌的面孔。
現在看到真人,楮少爺才發現照片還未能充分描述她的美。安然本人比照片上更加光彩奪目,美麗攝人,還有照片難以記錄的獨特氣質。這讓楮少爺一時間有些愣神︰這葉家的小公主,真是美麗的讓人著迷!
就算她不是葉家唯一的女孩,單憑這外表,相信也肯定會被家人視如珍寶。自己見過的女人也不少,像這麼有魅力的還真沒幾個,更何況她年紀還小,尚未到女人最有魅力的年紀。以後張開了,再加上這家世,嘖嘖,不知這京城的大少爺們得瘋狂成什麼樣子。
不過這樣也好,她越珍貴,葉家越看重這個孩子,那麼自己越容易達成目地。
……
夏夜也在看著葉安然。葉安然這個名字,夏夜听了快有半年了,當然是從自己寶貝女兒的口中。
從最開始的「驚人美麗,氣質無雙」,「很好相處」的新同桌;到後來的「她有個很討厭的哥哥叫葉治」,「我想跟她交朋友」;再到最近的「她成績破紀錄了,是我們班很多人的偶像」,「我們的關系越來越好了」之類的。
如果可以,夏夜也不願意傷害這個叫做葉安然的女孩,要知道在自己最愛的女兒口中,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可不低。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玫瑰這孩子,面上看著大方熱情,跟誰都能說上話;實際上眼界挺好,能讓她看上眼,打心里接受,當成朋友的同學從小到大還真沒幾個。而眼前這個女孩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處實在太多。楮少爺主動找上了自己,提出讓青夜幫把葉安然綁過來的要求。那麼,哪怕再怎麼惋惜,怎麼不舍,自己也要照辦,畢竟她只是女兒朋友中的一個,不是唯一,更不是女兒本身。
實在是眼前的這位楮少爺自己無論如何都得罪不起。
楮少爺本人只是一個開了家不入流公司的小老板,這樣的人在京城不要太多。如果單單是這身份,夏老大是連正眼瞧他都不帶的。但是,楮少爺有個軍方大佬的好父親!
新中國建立之後,十年的運動,中國黑道的根基被徹底摧毀。真正有多年傳承的古老黑道幫派,散的散,逃得逃。現在黑道上的人,大多都沒有多少根基。這樣的黑道哪怕再厲害,面對警察軍隊的武裝力量也是不堪一擊。
水至清則無魚,國家可以容忍黑道的存在,但是前提是黑道人士不能挑釁國家機關的威嚴。這就造成了黑道在政府官員面前,低人一頭的局面。
所以,楮少爺找上門,夏老大只能照辦。這樣就不會因為得罪了他而遭到致命打擊,讓自己幾十年的心血毀于一旦。而且,楮少爺也承諾了,只要幫他辦好這件事,那麼往後,楮少爺就是青夜幫的靠山。
這些年來,夏夜不是沒有拜過碼頭,拉攏腐蝕過政府官員,但是像楮少爺父親這樣級別的,一個都沒有。夏夜從來不曾否認過︰自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不心狠手辣,命早就沒有了,何談今天這副局面。
威脅加引誘面前,夏夜選擇了自認為正確的選擇︰沙發上昏迷不醒的葉安然就是選擇的答案。
無論是女兒日常的敘述中,還是這個找上門來的楮少爺提供的資料,以及自己找人查的結果,都顯示,葉安然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是公務員,但只是普通的辦事人員。
在京城這種「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的地方,也就是小老百姓一個。再加上頻頻听到的「驚人美貌」的形容詞,夏夜和他的小弟們,一樣認為,楮少爺綁架葉安然是為了求色。這也符合這些官二代大少爺們一貫的德行。
夏老大唯一不解的是,這個楮少爺也太麻煩了。綁了葉安然,還要遮遮掩掩,隱瞞身份,有必要嗎?以他老子的身份,葉安然家又是普通人家,那壓下這樣小事,還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現在不畏強權的包青天可沒幾個了。
思來想去,只能解釋為楮少爺的謹慎。葉安然的父母也是體制中人,如果被她認出來,他父母又選擇魚死網破的鬧開了,就算最終壓下來,那對楮少爺的父親也是負面影響。
……
不管怎麼為這麼一朵尚未綻放就要凋零的花朵感到惋惜,既然已經作了決定也就沒有半路而廢的道理,所以夏夜盡管知道接下來會發生在葉安然身上的悲劇,還是不動聲色的開了口︰「楮少爺,你看需要把人弄醒嗎?」
「不用,這樣就好。相反的,還要麻煩夏老大再給我弄點迷藥來讓她服下,效果越強越好。此外,不知夏老大能不能暫時把這個地方借給我用幾天,我希望在我借用的這幾天內任何人都不要到這里來,包括夏老大你本人。」
夏夜暗自鄙視︰這楮少爺的嗜好還真夠奇怪的,奸尸很爽嗎?不過這跟自己無關。至于房間,自己還真沒參觀的愛好,讓給他好了︰「濤子,去,按照楮少爺的吩咐辦。楮少爺,那我跟濤子就出去了,這房間您隨意,愛用多久用多久。迷藥一會送到。」說完,夏老大就帶著將護法,也就是他口中濤子出去了,只剩下葉安然和楮少爺。
房間內再一次安靜下來。
其他人都走了,看著安安靜靜如同沉睡中的公主的葉安然,楮少爺終于松了口氣。
對于夏老大和青夜幫的人,楮少爺是既利用又防備。自己的身份在那擺著,又有著以後罩著青夜幫的承諾,楮少爺不怕夏老大不就範。事實也證明,夏老大是個聰明人,他很快做出決定,投靠自己,按照自己的吩咐綁人。
但這里有個前提,那就是夏老大不知道葉安然的真實身份。
或許是上天也在幫自己,葉家為了給這丫頭一個不受打擾的成長環境,在學校的檔案里做了假,給她按上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家庭背景;葉安然的口風也緊的很,在學校老師同學面前從來沒有吐露過自己的真實家庭情況。
種種有意無意的巧合下,就連夏老大也把她當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這給自己省了很多麻煩。
就連楮少爺能盯上葉安然,也有著巧合的成份。首先,他認識了一位長輩是國內政治大佬的朋友。朋友的孩子正是上高中的年紀,自己又是禮物又是討好,那孩子漸漸跟自己親密起來。有一次,朋友孩子跟楮少爺分享他的同學的照片,指著照片里的葉治,半是嘲笑半是打趣︰
「楮叔叔,這個叫葉治,我高一的同學,葉家的三代。他高三轉學了,從我們京城四中轉到京大附中去了,你知道什麼原因嗎?」
提到葉家,楮少爺也是知道的,國內頂級政治世家,家里老爺子還健康的很。楮少爺是羨慕葉家少爺們的,有那樣的老爺子頂著,根基身深,父輩又個個不是省油的燈,比自己這樣的二代好混多了。當然,這都是命,羨慕是羨慕不來的。對于朋友的話楮少爺順勢捧哏︰「不知道,什麼原因?」
「給他妹妹當保鏢去了,逗吧?太可憐了這孩子。」在這些世家里,大多是重男輕女。所以這孩子很是嘲笑葉治。
當時,兩人只是當成笑話講講,可誰成想,當楮少爺開始想謀劃這件事的時候,就想到了綁架的最佳人選,葉安然。
……
,敲門聲打斷了楮少爺的思緒,他響應了聲,進來的是去而復返的蔣護法,手里端著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只針。說道︰「楮少爺,這是您要的迷藥。」
楮少爺接過托盤,又向蔣護法確認道︰「蔣護法,你確定這只是迷藥吧,有沒有什麼副作用?還有,你這針消過毒了嗎?」
蔣護法有些無奈,難道大少爺的腦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樣?你說這楮大少,說他憐香惜玉吧,他把人小姑娘綁來干這種事。說他辣手摧花吧,他連打個迷藥都小心萬分,生怕給小姑娘造成一點損傷,你說這都是什麼事。
當然,蔣護法也只敢在心中月復誹一下楮少爺的怪異思維方式,面上卻還是要恭敬萬分的回答他的話︰「楮少爺,您放心。這是最新型的迷藥,保證無任何副作用,針也沒問題,新的,我還特意給消過毒。打下這針,保證24小時內您怎麼折騰她肯定不會醒來。另外您還需要其他物品嗎?」
這什麼其他物品,是男人都知道的事,不需言語,即可意會。楮少爺知道他們這是誤會了,不過誤會的好,這樣都不用自己再另行編造綁架目的。
現在夏老大不知道安然的身份,這樣最好,要是他能一直不知道更好。就算瞞不住,也要在這事辦成以後,現在就讓他知道了,恐怕能嚇得他馬上把自己出賣了。
什麼江湖道義,那都是騙小孩子的把戲,楮少爺可不打算把希望寄托在夏老大的忠誠上。這也是他要求和葉安然單獨相處,不希望夏老大和他接觸的原因。
至于以後,只要自己的目的達成,把葉家這丫頭放回去,那時候夏老大再知道了,想告密也可能了,作為幫凶,他還要千方百計的擦,幫著自己隱瞞。
擺了擺手,楮少爺示意蔣護法退下︰「不用了,麻煩你了。」蔣護法識相離開。
把針內的液體注入安然體內後,楮少爺才徹底放松下來。在安然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他神態有些怔怔的︰還好,菩薩保佑,這事辦得實在順利,一點意外差錯都沒有。否則的話自己都要懷疑這個決定下的是否正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