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五星級賓館豪華套間的外間,采購了一下午QD市當地特產的姜顏已經沉沉入眠。
安然安安靜靜的躺在豪華的大床上,眼楮睜得大大的,目光中沒有一絲困倦。透過房間的窗戶,安然望向夜空中的明月,原本美麗的景致此刻在她的眼中只剩下一陣陣淒涼,似乎那月光中也有一股冰冷的味道。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刻,安然既沒有像外間的姜顏那樣用來休息,也沒有如同往日那樣進入空間中修煉或者玩耍。
她很想什麼都不想,腦海中卻忍不住不斷的浮現出白天家門口前的那一幕——或者,那里已經不能再被稱之為「家」了。沒有了前世的爸爸媽媽,沒有了前世自己曾經在其中度過的那些歲月,剩下的不過是一間普普通通的房子,一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家屬樓,如同這個城市里隨便哪一間房子一樣。
沒有在那曾經的「家」里找到爸爸媽媽,甚至房子的住戶明確表明連QD一中也沒有尹書陌和秦香這兩個人。安然或許可以繼續自欺欺人的表明,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變動,可能是爸爸媽媽的工作換了,他們還是存在的。
可是,安然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更大的可能是前世的爸爸媽媽已經不存在了。可能是現在的爸爸媽媽已經不是從前的爸爸媽媽,甚至他們可能不再是夫妻的關系,沒有生下曾經的尹笑笑;也可能是這兩個人在這一世的世界上本來就是不存在。
那個神仙給了自己一世的新生,給了自己新的親人,新的爸爸媽媽,同時也剝奪了曾經的那些親人和爸爸媽媽。對于他這樣的存在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有得必有失,自己這一世的條件已經得天獨厚的令人嫉妒了,就不必再貪心不足的奢求彌補前一世的遺憾了。安然如此自我安慰道。在這般自我暗示的同時,安然忽略了把心髒刨出一份般的那種疼痛。悵然若失,一根看不見的線斷掉了。
安然閉上眼楮,寂靜無聲,朦朧的月光下,惟有她的眼角似乎滑過一滴晶瑩的淚珠,直直浸入枕中,倏然不見。
……
今天的安然在姜顏眼中有些奇怪,具體奇怪在哪里,有些說不出來。或許是因為從早上起來後她的神色就莫名的有些冷淡,不過安然平日里也不是多麼熱情的性格;或許是她的周身流露出一股哀傷的氣場,但再一觀察,似乎剛才的發現又只是錯覺。
而之後安然的行程安排,在姜顏看來,就更不太對勁了。
回北京的機票訂在了晚上七點。而這剩下的一個白天的時間,安然既沒有去什麼著名景點游玩,也沒有在賓館內養精蓄銳,甚至連前幾日大呼美味的當地海鮮美食,都沒怎麼品嘗。而是包了一輛出租車,在市區內到處亂竄——是的,亂竄。姜顏只能這樣形容。
先是去了一個老舊的兒童樂園,看著廢氣的娛樂設施發了一陣子的呆;後又去了QD一中,仗著一張學生面孔在學校內逛了一圈;最後甚至沒有目標的讓司機繞著城內隨便開。難不成這是在體驗一個當地人一天的生活?就像書上說的那樣,像一個本地人一樣融入這個城市。
搖了搖頭,姜顏自失的一笑。來到葉家擔任這個葉家小公主的貼身保鏢也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了。她卻從來沒有看懂過自己需要保護的這個女孩子。美麗聰明,乖巧懂事,這些不過是她的外表。內心深處的安然是什麼樣子的,姜顏不知道。或許就連葉家老爺子他們也是不知道的吧?姜顏如此想道。
被自己的貼身保鏢暗暗月復誹看不懂的葉大小姐,此時完全無心理會姜顏怎麼看待自己這種毫無目的的亂逛行為。她只是希望能夠再多看這個城市幾眼,希望能夠重走一遍曾經走過的路,僅此而已。
……
意外,總是來得那麼突然。安然這種緬懷逝去的歲月和曾經的記憶的行為,被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打斷。
因為安然事先有吩咐,出租車司機把車速開的很慢。徐徐而行的車流中,安然透過車窗,瀏覽著熟悉的風景和陌生的人群。就在路過一所醫院的時候,安然發現了那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外表三十來歲的男人。男人長得很好,如果說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就是手里拎著一個古樸的藥箱。當然,這不是這個男人讓安然如此吃驚的原因。事實上,安然驚訝的有些失態,是因為她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是一個修真者!這是安然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自己的同類——一個貨真價實的修士!
眼看著車子就要跟這個男人擦肩而過,安然連忙朝著出租車司機喊道︰
「師傅,麻煩停車。」
吱嘎一聲,車子略顯急促的停了下來。姜顏朝車外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只好有些無奈的問道︰
「小姐,你這是是要?」
「姜姐,你跟司機師傅在這等我一會,我下去辦點事。」隨口應付了一下姜顏,安然就打開車門,下了車,步履急匆匆地朝著那個修士走去。這一刻,安然甚至忘記了她一直掩蓋自己修真者身份的歷史,也沒去考慮如何去跟這個素不相識的中年人搭訕。她只是太激動了。
如果換個時間和地點,安然會更謹慎一些,可在這剛剛發現失去了前世爸爸媽媽的時間,在這前世的家鄉,安然在失去根源的時候,第一次發現了一個自己的同類,這種身份的歸屬感讓她失去了一貫的謹小慎微,只單純而又急迫的想認識這個人。
鳳昭剛剛從QD市第一人民醫院出來,這次來QD是受人之托,年輕的時候欠的老人情債,讓自己過來給他的父親看看病。鳳昭也沒開車,而是選擇了步行,事主給自己訂的賓館離第一人民醫院很近,今天天氣不錯,正好散散步。
剛出醫院大門,就感覺到一道僅僅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不過,作為一個看起來剛剛三十出頭的大帥哥,鳳昭一向格外有吸引力,這樣熱切的注視,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所以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多麼注意。
然而,很快的,鳳昭就發現自己錯了。
看著眼前這個攔著自己的這個女子,或者說女孩子更合適一些。鳳昭最先注意到的是這個女孩子的外表︰傾國傾城的容貌,空谷幽蘭的氣質。按說在修真界,因為修煉導致的通透肌膚和輕靈氣質,很少有丑的女人。可是,以自己幾十年的閱歷來看,就算跟那些女修士比起來,這個女孩子的容貌也是數一數二的。
再仔細一觀察,這個女孩子竟然也是一個修士。好吧,或許這沒什麼大不了。雖然在一般人眼中,修真者都是傳說中的神化人物,可實際上,算大各大秘境中的修真大派和零零散散的散修,中華大地上的修士數量也不是少的可憐。那麼,偶爾遇上一個修士也不是多麼稀奇的事情。
既然也是修士,相比起作為皮囊的容貌,打量一下對方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可是,不探查還好,這一探查,後果讓鳳昭簡直是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這個女孩子竟然是一個築基期的修士!這是什麼概念?
鳳昭作為有著千年傳承的修真大派醫藥門的前任門主高徒,現任門主,他的資質在同輩人中是數一數二的。更兼有醫藥門提供的豐富資源,如今才也只是一個築基後期修士。這還被師父看成振興醫藥門的希望,被蓬萊秘境中的無數門派羨慕不已。
可是,鳳昭的父母都是醫藥門的修士,生下來後又不斷用藥浴給他奠定基礎,更是十歲不到就拜入醫藥門,被師父收為嫡傳弟子,可他到達築基期也用了整整四十多年的時間。而到達現在的築基後期則用了九十多年。是的,別看鳳昭一副三十多歲美男子的外表,實際上,他已經一百零三歲了。
這樣的年紀,放在世俗界,或許已經是垂垂老矣,已經一腳邁進了墓地,可是,在修真屆,還真算不得什麼。進入到築基期之後,修士的壽命就普遍能夠達到兩百多歲。
這些年,修士的水平越來越差,大多數門派弟子都還掙扎在練氣期。能夠達到築基期的,基本都是各大門派的長老,至于築基後期,已經可以算作鎮山之寶了。而金丹修士,那就是傳說中的人物,反正,醫藥門是沒有的了。師父已經快兩百多歲了,也仍然還未能突破。
而眼前的女孩子呢?鳳昭可以以自己醫藥門門主的身份打賭,她絕對不是什麼像自己這樣靠著修煉保持外表年輕的老妖怪。她這外形,分明是尚未發育完的孩子。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個孩子還不到二十歲。一個不到二十歲的築基中期修士!
這哪怕是那些名門大派傾全門之資源,也難以培養出來的。畢竟,現在地球上的靈氣濃度已經大不如前,哪怕是各大秘境之中也不例外。秘境中也不過是比世俗中要好一些罷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築基中期修士,鳳昭只在門派的典籍中听說過。那是千年之前,地球靈氣還尚且濃郁的時候才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