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夏鏡花已經入了鄧洲地界,在一處小鎮上尋地方夜宿休息,夏鏡花依舊去打听最近經過的官兵,結果果然在一處客棧打听到今日比她們早兩個時辰的確是有一個人帶著十幾個隨從官兵入住了天字房。(
知道了這趙回住在哪,夏鏡花就笑了,叫小二開好三間屋子當夜他們在住下,隨後又叫了阿東過來,吩咐了一些事情後滿意地轉身負手回屋休息。
當晚,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原因,住在客棧里的十幾個官兵都拉起了肚子,那帶著官兵的為首之人也更是不能幸免。
"小姐,都辦好了,這些人沒不休息兩天,也沒力氣爬上馬背。"阿東和阿西進來笑著小聲告訴夏鏡花。
"嗯,這就好,拖住他們兩天,我們也就輕松些了。"
"這里離嶺南的刺史衙門所在的嶺城還有兩三日路程,小姐你這幾天連日趕路睡的少,吃的也差,不如何也停下腳來歇息半日。"
夏鏡花搖搖頭,道︰"還是先到嶺城吧,否則也總睡不安心。"停頓一下,夏鏡花有點愧疚地看向阿東阿西,道︰"是我心急著趕路,難為你們兄弟二人陪我吃苦受罪了。"
"小姐這是哪里話,我們從前跟著老侯爺可是在西北的風雪地里戍守了七八年的,這點北方的小風雪比大西北陰山關外的風可就是毛毛細雨一樣,只是小姐你說到底還是個女子,這種苦吃的可是委屈。"
"我還好,沒事兒。"夏鏡花笑著表示無事。
"那錦王將來若不娶小姐為妃,好生愛護,可就是天理不容。"阿西在旁邊接口。
"好呀,倒笑話起我來了,還不都去休息,小心明天一早趕路誰起不來。"夏鏡花揚手將桌上的兩只桔子丟過去,笑著趕人。
阿東阿西將桔子接住,隨後笑著一前一後離開,關上門。
夏鏡花听著屋外趙回與客棧老板的爭執,坐在屋中伸手在屋內的火盆上烤火,暗自滿意微笑,打了個哈欠滿意地熄了燈回床上休息。
翌日,五更天,夏鏡花帶著阿東阿西繼續南行,而趙回和那十幾個官兵則因拉了一夜的肚子而虛月兌地留在客棧繼續休息一天。
又是三日頂風趕路,終于到了嶺城。此次通運匯潰堤的地方就是在嶺南的鄧洲境內,最著離近的就是鄧洲的嶺城,正好鄧洲刺史的衙門也設在嶺城內,所以當初獨孤錦衣到此監督修渠振災也是在這一片。
相比晉都城,嶺南要略略暖和一些,風沒有北方那麼凜冽,加上南方近來天晴,夏鏡花入城的時候還有太陽,一切倒也還好。
在城中尋了一處中等的客棧入住下,夏鏡花一刻也不耽擱,借著吃飯上菜的時候就拉了小二打听關于最近錦王在這邊斬殺刺史一事。
"喲,看客官是外地來的,竟也听過這事兒了,這可是最近嶺南城中的大事。"小二有點興奮地回答。
"怎麼說?"夏鏡花側身詢問。
"這就算是個平頭百姓被斬首也是熱鬧事兒,刺史死了,還是被傳說中的聖上授予給錦王的多金鳴劍給斬的,當然是大事。"小二邊抹著桌子邊隨口笑說。
"話說,你們這個刺客為人怎麼樣?"夏鏡花笑著詢問。
"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夏鏡花自袖下取了一點零碎銀子遞給小二,道︰"我這個人,素來好奇心重,總喜歡刨根問底,小哥就細說說你知道的吧。"
有人听自己講零碎話,還有銀子收,這可求之不得,小二收起銀子,左右看看也沒人留意,就彎了腰身壓低聲音道︰"話說,我們這個嶺城說大也不算大,可說小也不小,在這南邊論起來也算是副富佘之地,在我們這兒當個馮刺史可是個肥差。這次被錦王斬殺的刺史來我們這兒也有四五年了,當官吧不算太差,但也不是什麼青天老爺,百姓沒吃太大苦,但也沒太受他多少恩惠,在百姓圈里的口碑好壞就五五開算吧。這次通運渠崩潰,照理說他好好幫著朝廷復修也就結了,卻不知怎麼的,他就與來督修的錦王對著干了起來,听說呀他幾次當著其他在場官員的面挑錦王的梁子,這不就有了後來的事。"
"他不過就是個刺史,怎麼敢與一個王爺尋事兒?"
"對呀,我也這麼想呢,就是想不明白呀,結果那錦王殿下拿出了聖上親授的多金鳴劍,刺史就自己尋了死路唄。8"
"那你可知道錦王現在這城中住哪?"
"錦王殺了刺史,這鄧州這邊的都護將軍馬將軍就帶軍來了,把錦王圍在了一處驛館別苑里,說是要等朝廷上面派人來為馮刺史討公道。"
夏鏡花若有所思地哦著點了點頭,又向小二打听了驛館別苑府的位置後就就讓小去上菜。
匆匆用了飯,夏鏡花配劍出門,雖然外面天色還早,太陽也還掛在天際,但卻開始刮起了風,涼嗖嗖的直吹人臉發寒。
留了阿東在客棧,夏鏡花帶著阿西出門去找驛館別苑,因為現在錦王暫殺了馮刺史的事滿城風雨,所以要打听驛館別苑也方便,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兩人就到了別苑外。
只是,這別苑外五步一兵,十步一崗都站著鄧州當地的駐軍把守,連走的太近的百姓都被驅趕走開,看樣子想要進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姐,這怎麼辦?要等到晚上潛進去嗎?"阿西詢問。
"這里守衛森嚴,潛進去的機會不大,而且我們不熟悉牆內的布局,不知道里面的守衛程度,萬一進去了卻被發現,反倒麻煩于怎麼月兌身。"
"那怎麼辦?"
"這里人這麼多,總要吃飯的,去找找這里的後門,看看進出的人里面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不。"
夏鏡花與阿西在驛館別苑的後門不遠處,等了小半個時辰,果然看到有挑著擔子的老汗領著一個身著粗布衣裳的女兒出來,看他們筐子上面還余勾著的青色菜葉,夏鏡花就知道他們是菜農。
夏鏡花隨著那對父女走了一陣兒,到了一處偏僻的地兒才上前,客氣地攔下二人,費了些嘴皮子功夫,用銀錢買了那老汗女兒的一身外衣,和他肩上的空筐子。
隨後,夏鏡花讓阿西涼街上隨便買些菜把筐子填上,自己則去找個僻靜的地方換了外衣,把頭發弄成偈是方才那個菜農女兒的模樣,一切弄好,便挑著菜筐去別苑的後門。
三花確是三。原本,阿西是要堅持自己隨著夏鏡花一起喬裝送菜的,但夏鏡花怕人多誤事,而且她自己一個弱女子送菜,守門的會在潛意識里放松警惕,若再跟個壯年的漢子,反而讓人懷疑就讓他留下在,在門外不遠處的路口牽馬等候。
夏鏡花扮作去而復反的菜農姑娘,借口今日別苑里要加菜,自己把余下的送來,那守門的侍衛看她一身打扮都是老樣子,就是挑了一筐菜,也沒多盤查就揮了揮手讓她進去。
夏鏡花進了別苑後門,挑著菜在苑內行走,倒送菜送糧的就攔下來,把好在這別苑不是特別的大,記下這里的格局倒也不是特別費神,在別苑轉了一小會兒,見到兩個打扮比較講究的丫環自一處回廊行來,夏鏡花趕緊躲到了回廊下蹲子。
"錦王長的可真是好看,听說還沒娶妃呢。"
"是呀是呀,我還從來沒見過長相這樣英俊的男子,又是皇子……"
"就是不知道這次錦王殺了刺史大人,皇上會怎麼處置錦王,真希望他沒事。"
"說到底,也是皇帝自己的兒子,肯定不會太狠的。"
"可人家都說,現在錦王在民間的聲勢都壓過太子了,太子不會放過錦王……"
兩個丫環邊閑聊著邊自回廊上走過,夏鏡花听著這些對話,就知道她們顯然是見過獨孤錦衣了,順著她二人方才來的方向看過去,回廊盡頭唯一通往的就是一處圓形拱門,應該就是獨孤錦衣住的地方了。
夏鏡花把菜筐藏到回廊下,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留意,就麻利地自回廊下起身翻到回廊上,沿著回廊朝那拱門去。穿過拱門,是一處小院,院內種了一些耐寒的萬年青,階下擺了幾盆已經沒有花的不知名植物,兩步階岸上就是一處看起來像是寢臥的屋子。
夏鏡花進院,自青石板上走過上階,走到門口朝內看去,就見到有身著月白衣衫的人正背對著她立在一處窗戶前,負手而立,下顎微抬著正看外面的藍天白雲,俊秀的側臉如完美的勾畫工筆畫作。
夏鏡花輕步入屋,悄然走到獨孤錦衣身後,抬手握了他的眼楮,抿著唇輕笑,並不說話。
"你怎麼來了。"獨孤錦衣抬手,握住握在自己眼楮上的手。
"你怎麼知道就是我。"夏鏡花放下握著他眼楮的手。
"你身上的味道。"
"我沒用過香粉呀。"夏鏡花左右朝自己身上嗅了嗅。
"不是香粉的味道,是一種感覺。"獨孤錦衣轉身,笑著看夏鏡花。
"你在這里的時間可還好?他們有沒有為難你?"夏鏡花抬手,朝獨孤錦衣胳膊上握了握,試探有沒有受傷,然後又上下仔細打量他,發現他清瘦了一些。17ST1。
"我畢竟是皇子,除了限制了我的出行,別的沒人敢怎麼樣。"獨孤錦衣伸手握住夏鏡花握在他胳膊上的手拉她到旁邊的火盆邊坐下,又接著道︰"你怎麼來嶺南,這樣冷的天,得吃多少苦。"
"我沒事,你看這不好好的嗎。倒是你的事兒回傳京城,皇上發了不小的火,下旨讓史部的一個左侍郎趙回來辦理此案,我不放心就又求了燕王殿下出面,這次由燕王殿下監督此事的辦理,就算太子能收買了趙回,有燕王在他也不敢冤枉你。我過來是不放心,與其待在晉都城里擔心,不如趕過來看看你,也幫些忙還安心。"
"二哥也來了?"
"燕王殿下比我的行程慢一些,估計要明後天才能到,那個趙回……應該也差不多。"
看夏鏡花說到趙回時有忍不住的笑意,獨孤錦衣微微皺眉,心中猜料她應該是卻了什麼手腳,不過也不揭穿他,只輕輕搓著她發凍的手為她取暖。
"對了,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覺得,我會無緣無故殺人嗎。"
"我自然相信你,所以我才敢去求燕王。如今這事情總要解決,我還是要听你說一遍緣由,我也好早做打算。"
"我早些時候奉父皇的旨意,帶了兩萬兩白銀來嶺南監督通運渠的修復工程,其中拔了一萬五千兩作修復工程費用,余下的五千兩便作為渠提下游百姓的撫恤之資。工款銀兩存在刺史衙門的庫房里,用多少便提多少,那馮刺史和他手下的一幫官員自工程一開始便對銀子下發之事克扣怠慢,負責修渠的造工營司多次來向我檢舉訴苦,但那馮刺史卻毫無改進,甚至在工程行到一半時忽然借口工程庫房銀兩支出數額不對後要求將工程停下。本王要求馮刺史交出工程帳目,由我親自接手,卻不想那馮刺史就帶了手下一大批的嶺南官員到驛館外跪下請罪。這說是請罪,明擺著就是要我難堪,官員都到我這兒跪著,工人都在工地上閑著,你說怎能不上火。"
"如此以眾要挾,可真是可惡,所以你就殺雞儆猴?"
獨孤錦衣側眸看夏鏡花,微微搖頭,道︰"侍衛取出了父皇授予我的金鳴劍想要威懾眾人,告訴他們見劍如見君,要他們服從我之命交出帳本,卻不想到最後來那馮刺史竟然就忽然沖上前來抽出金鳴劍當場自縊了。"
"他是自縊,可他衙門里的奉書侍郎卻立馬上到朝廷,把折子送到內閣那里卻是說你當眾斬殺了嶺南的刺史,然後再把你軟禁在此。只要皇上相信了折子的事,到時候讓人來南邊調查,這相隔千里的,要是有人想給你屈打成招或是下什麼陰狠的手斷,不就是易如反掌了。到時候就算皇上覺得冤枉了你,要重查此案,只怕你已經被人在南邊落了套,遇了不幸了。太子,肯定又是他,他就只想著要早早的弄死你。"夏鏡花氣憤地說著,伸手就在旁邊的椅背上一拍,發出一聲沉響。
"太子的心性,你是知道的,他要害我之心早就有了,若不是父皇建在,他只怕連這等心思都不用費,直接尋個罪名安在我身上便要動手了。"
"不過他要失望了,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夏鏡花起身,自信地抬起下巴。
夏鏡花在驛館別苑里留了小半個時辰,與獨孤錦衣聊著交待了一些事情,因害怕有人會來,自己被發現,就不舍地與獨孤錦衣作別,回到了早先放竹筐的廊下,挑著竹筐找了個地方將菜倒掉,然後再挑著空筐子打後門出去與阿西匯合。
當夜,夏鏡花男裝出行去城中的茶樓喝茶,那里來往人多,也最是嘴雜,夏鏡花就在那里听城中的百姓談論這次關于刺史之死的事,大概听了一兩個時辰,夏鏡花發現百姓們對于這個馮刺史的死倒也沒多少可惜,顯然更大的興趣在于皇子殺刺史這個噱頭上。
只要百姓不介意這個官死了,那麼夏鏡花就覺得有了一些底,隨後夏鏡花讓阿東阿西分頭也去城中打听一些關于馮刺史的事情。百姓都是八卦愛好生物,現在已死的馮刺史風頭正盛,要打听他的八卦更是容易了幾分,什麼有七房小妾,有十幾所莊園宅子的事兒會被探听到了。
第二天,夏鏡花一早就出門,去了運通渠修復的工地附近,發現那里只已經沒有工人,工程算是基本全停下來了,修了一半的河堤擺在那邊,還好時值冬季,沒有漲大水,否則只怕這也用不了多少的時間,就會因為沒有繼續工程而將一半沒有繼續加固的堤壩給再泡毀了。
夏鏡花扯著馬沿河道走過,發現有一個人在工地里走動,灰色的長衫,被冬風吹得翻拂,那人手里還拿著只本子,手腕上掛著一只竹節,手里捻著一只筆,正在寫畫什麼,隔一下就在竹節里沾兩下繼續寫。16655619
夏鏡花有點好奇,就眯眼迎風朝那個背影看,不想身下的馬兒踩到了工地里的石叫了一聲,那堤壩上的人就回轉過頭來,打量著夏鏡花走過來,道︰"你是何人,怎麼在這里。"
夏鏡花上下一打量這人,模約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有點呆頭呆腦的模樣,但眼楮又異常的明亮,很有睿智的感覺。
"在下夏五,途經于此而已。公子又何是人,怎麼會在這里。"夏鏡花歪過腦袋反問。
"本官乃是鄧州的工司主薄,宋衣檜,在這里勘察工程,這里是朝廷的修堤工地,公子若沒什麼事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這工程都停了,主薄大人還在這里寫寫畫車,有什麼用。"夏鏡花從馬背上附子,朝那人手上的本子上看,發現他竟然是在記錄這里的所余工程料,什麼沙灰多少袋,什麼花崗石有多少。
"這里的工程雖暫停了,但日後總要再建修的,這些余下的材料不可浪費,需要登錄清楚,日後方才明了清查,也不至于讓人借停工便夾帶私走這些材料。
"宋大人打算的精細,有大人這樣細心的人監督修渠,是朝廷和百姓之幸。"夏鏡花拱手行禮,隨後又作出有些疑惑的神色道︰"不過,即是有大人在此,為何這工地上又沒有工人?"
"本官再精打細算,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銀子下來,工程自然停下,只怕是要等到錦王之事過後,看朝廷再如何打算吧。"這個叫宋衣檜的工司主薄提到關于工程銀款的事就面露愁色,看向身側一直以流著水的堤壩十分的憂心,長嘆一聲,道︰"南地的春日來的早,若不趕在開春前將堤壩修好,夏日一到,水漲潮起,再來修復堤壩可就難了。"
這個司工主薄看起來是真的為堤壩之事憂心,夏鏡花心中對他也頗有了幾分好感,但也沒打算現在就表明自己是來解決錦王之事的,只笑著拱手作別道︰"宋大人,天寒風大,堤之上寒氣重,大人保重,在下先告辭。"
宋衣檜也抬了抬手意思,隨後回身繼續取筆沾著竹節里盛的墨汁去登記工地上的余下材料。
夏鏡花自河堤邊離開,順河去了下游的兩個村子中,因為當初的通運河提崩潰,下游的四個村子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損失,最嚴重的兩處村子因為正處于河堤正下游的地方,農田盡毀,果木林也被沖毀,連村子里的房屋都有大半被沖垮,無法之下村民只能暫時在村邊地勢較高的地方搭起臨時的棚子。
夏鏡花去那些棚子區里找了一戶中年夫婦人家借口路過討水喝,用些碎錢買水,村民沒收錢,給她倒了清水喝,夏鏡花就也借機向眾人探問了一下關于當地衙門在出事後的舉動。
原來,河堤崩潰之後衙門倒是有人來處理,這些他們住的棚子就是衙門那邊組織來臨時搭起的,說好只要朝廷拔下的款子到了,就能分到各戶各家再建新房,眼看著幾個月過去了,入了冬,眼瞧著這春節就要到了,他們卻半點關于重建家園的消息都沒有。有的人有親戚關系的,就臨時搬到了親戚家過冬,而對于一些沒有親戚在身側的人家來講,就只能還住在這些臨時搭建的棚子里,忍受寒風隆冬之苦。
夏鏡花坐在這棚里一會兒,就覺得冷得發 ,看夫婦兩都穿的單薄,把厚實的衣裳都給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夏鏡花順手將自己身上的細絨鼠毛披風取下來,披到了那個孩子身上,然後又將自己身上帶著的碎銀子給了夫妻兩,要他們去買些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