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臘月天,初旬。忽一r ,天降大雪。子嫣身著素絨繡花襖、藕荷s 軟毛織錦披風,腳踏一雙暖雲靴,縱身翻上城堡之頂,觀覽欺霜傲雪。但見︰彤雲密布寒氣侵,饕風號空,歲暮肅殺;豐年瑞雪飛梨瓊,素裹林樹,紛紛灑灑。蒼茫乾坤,萬物銀壓。
萬里飛雪,高處不勝寒!朔風凜凜,侵肌蝕骨,她身上落滿雪花,凍得薄唇發紫,俏臉麻木通紅,手腳都僵了,渾身不住打顫,篩糠似的。天地再是嚴寒,但也不及她內心的冷涼。她仿佛有意在透骨奇寒中折磨自己
本是嬌貴弱女,千金小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猶若溫室鮮花,坎坷苦難,本不屬于她,她該享受的,是那無邊的安樂與幸福。但是,老天偏偏愛捉弄人,讓她身心飽受滄桑,生不如死。讓那顆脆弱的心靈,再也經不起突如其來的打擊。
子嫣坐了片刻,才緩緩蹲子,伸出瑟瑟發抖的蒼白素手,揉個雪團,摁了摁,待硬實之後,用力向前方擲去,直飛出十余丈遠近,砸在塔身之上,「 」得一聲碎開。隔了陣子,謝玉峰從底下經過,子嫣又捏個大雪球,朝下扔去,真是個準,可可落在他腦袋上。
謝玉峰嘿嘿一笑,四顧無人,叫道︰「出來罷!早就看見你啦。」子嫣早就藏好,地面之人,決計發現不了,她心想道︰「想誆騙我,沒門。」突然,謝玉峰飛身躍上,縱到子嫣上方,這一落地,勢必會壓在她身上
玉峰也沒想到,子嫣會躲在這里,生怕踩到她,未免唐突佳人,遂輕輕一個轉折,左足在右腳背上一踏,借力停頓須臾,翻個筋斗,挪出丈許,才避開她,落了下來,道︰「我找了半天了,原來你跑到這上面來了,走罷,下去吃飯。這里很冷,也不怕凍壞自己。」
子嫣坐下來,抱住雙膝,幽幽道︰「謝大哥,你去吃吧,別管我了。」謝玉峰見她神情不對,紅彤彤的臉上,還流露著淡淡地哀傷,聲音里有些沉滯。她雙眸依舊清澈、純淨深邃、亮若星辰。沒有男人能抵擋住她那盈盈如水的眼波。但此時此刻,卻多了一抹苦澀。
謝玉峰心道︰「她適才還有心思給我開玩笑,這會兒怎麼又愁上心頭?」當下問道︰「子嫣,你沒事吧?」子嫣道︰「沒事,謝大哥,我給你說,從小到大,雖然我愛調皮胡鬧,經常搗蛋,可是沒做過一件虧心事,可是……可是……」
謝玉峰知道她想說甚麼,當下安慰道︰「世事變幻如棋,結局往往難以預料,焉能順心如意?你不過是無心之失,才鑄成大錯。絕非出自本心,情有可原。既然事已至此,一切都要看得開,莫要引咎自責,活在痛苦之中。世間一切,皆有定數,人之生死禍福,前緣分定,根本不可改變。」
子嫣的肩頭聳動,嘴里發出了低低的哽咽聲,在寒風中雙淚交墜,簌簌不得止,嚶嚶而哭,涕泣道︰「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每次想到爹爹割下自己的肉來充饑,以此生存五年,全都是為了助我化劫,我便心如刀絞,恨不得死去。我……我……真是不肖。」
謝玉峰道︰「對於這件事,我有個疑點。令尊既知‘迷仙林’絕非凡人可居之地,他大可不必先行進入,而是盡快找到你。若真有神靈,暗中施法,或人心神,更能暫時主導別人思想,而把你們父女誘入林中,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循著接引之光月兌困。如此一來,可免受五年之苦。」…,
子嫣聞言一震,道︰「是啊,你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這點,這是甚麼緣故?爹臨終前曾說︰‘當我成年之後,那六位神女,或早或遲,會鬼使神差的令我來到此地,誰也不能阻止我進入,屆時難逃一死。’難道……難道……當時爹爹認為我已在林中,才巴巴的趕去?沒道理啊,爹爹沒這麼笨吧,他可以事先派人打探我的行蹤啊!」
謝玉峰皺起眉頭,撫額想了會兒,緩緩道︰「這事兒卻也玄乎。令尊明知入林九死一生,但依然未見你後,先行進入,難道就不怕餓死在內,也會斷絕你的生機!他最是愛你,決不會這麼做。
但是,他卻有勇氣食己之肉,我此刻想起都難以置信。更用神水生肌復原,之後再切肉,傷口又愈合如初,反復循環,長達五年之久。此‘生死人肉白骨,的奇妙之物,令尊他一介凡人,絕對沒有,擁之者非仙即神。
有可能,便是那六位女神所賜,至於用意呢,極其歹毒,就是要讓他在絕地中,靠這唯一的存活之法延續生命。這麼一來,就明白了,令尊冒犯神靈,才被她們以極刑懲罰,一定是被迫進入迷仙林,飽受這無邊之苦。」
子嫣听得肝膽碎裂,五內如焚,內心悲傷極矣,潸潸清淚如涌泉,結成冰淚。銀牙緊咬下唇,直流出血來,恨很道:「這六個惡神,恁的殘忍!就算爹爹與娘親私通,也沒甚麼大不了,怎就如此折磨於他。此仇不報,我夏子嫣枉為人子。
無論她們在仙界有多尊貴,法力多麼廣大,我都要修成大道,苦練神通,將她們打得灰飛煙滅,以泄心頭之恨,謝大哥,我問你,如果你是我爹爹,也會為了愛女,割肉充饑,苦等她到來麼?」
謝玉峰拜手道:「我可不成,古往今來,也沒幾人能做到。若真到了山窮水盡、餓得奄奄一息的田地,我寧可去死,圖個痛快,還管甚麼女兒。」
子嫣道:「雖然我記事以來,就見過爹爹一面,但他是多麼的愛我,比世間所有得父親都偉大。但是,這麼多年來,怎麼爹爹一直沒去看我?」
謝玉峰撓了撓頭,道:「這個嘛,就不得而知了。肯定是有特殊的原因,多半你父親沒來得急給你說。」這時,謝玉峰從腰間解下碧玉葫蘆,啟開塞子,先聞了聞,深深地吸口氣,臉上現出極是陶醉的神s ,仰起頭來,「咕嚕、咕嚕」得喝了起來。
子嫣心里苦悶,想借酒消愁,奪過葫蘆,猛喝一口,忽覺咽喉如火炙烤,又辣又痛,臉上越是嫣紅,彎下腰來,大聲咳嗽,緩過一口氣來,道︰「你這是甚麼酒,恁般辣人,不喝了。」
謝玉峰笑道︰「這是我自己釀得酒,夠烈吧?」子嫣嗔道︰「討厭!也不和人家說一聲,害我難受。」謝玉峰道︰「子嫣,走,去客棧,我請你吃飯。」子嫣道︰「好,我正餓著呢。」兩人翻身落地,向學院南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