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期間,瀾江城的街道兩旁都掛起了紅燈籠,這種喜慶的氣氛也令大家的工作熱情不怎麼高,各行各業大抵都是如此,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也就正月期間才能自己給自己心理上放松,真正休息幾天。
陸錚所住的瀾江賓館也是如此,過年期間沒幾個客人,服務員們也就落得清閑。現今老百姓手里都沒多少錢,便是有來城里串親戚的,也沒人舍得花錢住賓館,尤其瀾江賓館規格挺高,在瀾江地區來說數一數二的高檔。
陸錚回瀾江的時間是正月初七,當天晚上,方向東就模了上來,可能這兩天晚上他一直在給陸錚打電話,等陸錚回來,所以陸錚一到瀾江,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看到方向東提了瓶紅酒,又滿臉猶豫欲言又止的樣子,陸錚就笑道︰「多為難的事啊?說吧,不管多為難,都沒關系,本來叫你來滇南,是準備把咱們貿易公司好好搞一搞,但現在政策有變,整天做點木材貿易,還因為怕國際上抨擊咱們掠奪資源,要保護原始森林,貿易額小的可憐,對你來說,是大材小用,我心里還挺不落忍的。」
方向東苦笑著,給陸錚斟了杯紅酒,說︰「陸總,是我對不起你,我是來跟你辭職的。」
陸錚怔了下,說︰「有大公司來挖你跳槽?給的你什麼條件?」
方向東搖搖頭,說︰「那倒不是,是鄧三昆找了我,說他的自治政府準備成立一個經濟發展局,要我去當局長。」
陸錚呆了呆,旋即笑道︰「這個老鄧,挖牆腳挖到我家里來了是吧?」
方向東猶豫了一會兒,好像挺難為情,說不出口,最後還是說︰「還有,就是,就是我在果邦,又娶了個老婆,還有,還有另一份提親的……」
陸錚一陣無言,看著略顯羞愧的方向東,咳嗽一聲說︰「這也沒什麼,家里安排好就成。」看來,鄧三昆很下力氣,實則如果沒有太遠大的追求,在果邦生活還是不錯的,內地人在果邦很受優待,便好似高人一等一般,很多內地人,去了果邦後,便樂不思蜀。更莫說方向東這般有嬌妻美妾、高薪厚職的誘惑。
拿起杯子和方向東踫了踫杯,陸錚說︰「行了,看來你也考慮清楚了,我就不說留你的話了,也省了你為難。不過果邦畢竟是異域,你萬事小心,以後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咱們的友誼,常青吧。」
方向東總算松了口氣,最怕就是陸總挽留,太抹了陸總的面子,終歸不好
「陸總,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關照。」方向東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陸錚笑道︰「也不知道是誰,總不能是來拜年的吧。」陸錚是掛職于部,加之住的地方又太明,過年期間來坐一坐的人不是沒有,但很少有提著大包小包來拜年的。
走廊中,站的卻是一個陌生人,三十左右歲的中年男子,穿著夾克衫,打扮中規中矩,一看便是普通的上班族。
陸錚正以為對方找錯屋的時候,來人卻也是有些吃驚,打量著陸錚,猶疑的問︰「請問,陸專員是不是住這里?」
陸錚微微點頭,說︰「我就是。」
來人更是吃驚,呆了下,說︰「我,我是謝洪文的哥哥,我叫謝洪亮。」
陸錚又一怔,小謝的哥哥?這麼一看,兩人面相依稀有些像,不過雖然謝洪文被選了跟自己,但同這個年青人,接觸並不多,因為謝洪文這人好像個性很強,混不似一般秘書那樣經常湊在領導身邊噓寒問暖。
虎子就對他意見很大,說謝洪文這人不行,誰也沒要求你拍馬屁,但你也別恃才傲物不把領導當領導,簡直就是個二百五。
陸錚同樣對其不滿意,但也沒想過要換掉他,本就無所謂,自己又不屬于地方于部,做好本職工作便好,地方上的于部如何,自己也不必操心。
謝洪文的哥哥來找自己?令人很意外。陸錚便拉開門,笑著說︰「進來說吧,應該是有事?」
听到面前年青人就是行署副專員後,謝洪亮便顯得很拘束,跟在陸錚身後進來,又在陸錚手勢下,坐在沙發上。旁側方向東,給他倒了杯水,又對陸錚說︰「陸總,我就先走了。」
陸錚擺擺手,說︰「坐會吧,我還有話跟你說。」看向謝洪亮,問道︰「什麼事?不會是小謝想辭職吧?人各有志,我不會勉強,再說從組織關系上來說,他想辭職,我也管不到。」
謝洪亮呆了呆,弟弟最近還真有這意思,這位陸專員怎麼知道的?旋即忙道︰「不是,是洪文他,下午被公安抓了,我怎麼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所以,想問問您有消息沒有。」
陸錚微怔,說︰「被公安抓了?瀾江市局還是地區公安處?」
謝洪亮無奈的說︰「就是不知道被哪里抓的,所以我才著急。今天下午,他去小玲家了,正好踫到孫森林,听說他們倆又打起來了,後來就來了公安,把洪文抓走了。」見陸錚表情有些不解,便解釋道︰「小玲是洪文以前的女朋友,後來和洪文的好朋友孫森林結了婚,不過因為以前小玲在外地工作,洪文一直照顧她父母,她父母對洪文就好像對親兒子一樣,這不過年嗎,叫洪文去吃飯,洪文其實不想去,但老太太親自來家里請了,洪文就去了,誰知道本來說在自己家吃飯的她女婿突然冒上來,然後,好像就因為什麼事情說僵了,兩人就打了起來,現在老太太也後悔的不得了,她還說,是孫森林先動的手。」
陸錚微微點頭,大體便清楚了事情始末,孫森林,是地委副書記、組織部長孫厚堂的兒子,在外經貿部工作,為了提正科孫厚堂找過自己,但最後,听說還是沒能如願。
「陸專員,看來您也不清楚這事兒,那,我再去打听打听。」見陸錚沒有頭緒,謝洪亮顯得有些意外。
方向東在旁邊說︰「陸專員剛從北京回來,晚上才到的瀾江。」
陸錚笑了笑,方向東這是幫自己解釋呢,委實,不管謝洪文和自己關系多麼生疏,但最起碼名義上,是跟自己的秘書,被公安抓了這麼大的事,完全沒人通知自己,面子上是有點說不過去。
「這樣吧,我打電話問問。」陸錚從茶幾底下模出個紅塑料皮的小本,是瀾江本地于部的通訊錄。
翻開第一頁,陸錚便拿起電話撥了瀾江地委副書記、瀾江市委書記張大鵬家里的電話號碼。
一個小時前,在賓館大堂,陸錚還踫到了地區政法委書記、公安處處長劉波,寒暄了幾句,如果是地區公安處抓的人,劉波知道的話,必然會跟自己說,何況這個案子充其量便說謝洪文打架斗毆,多半便是市局治安科亦或派出所出的警。
市局的事情,自然便得問張大鵬。
最近有傳聞,行署專員趙前進要調走,如果省委不空降的話,張大鵬和孫厚堂都是呼聲比較高的人選。
話筒另一邊,听到是陸錚,張大鵬就笑起來,說︰「陸專員,過年好啊這幾天還正說抓空去你那里坐一坐呢。」
陸錚笑道︰「過年好過年好,張書記,大過年的,有事情麻煩你,就是經常幫我寫材料的小謝,叫謝洪文,听說是跟人發生沖突,被警察帶走了,沖突的地點是」看向了謝洪亮,謝洪亮急忙道︰「老線毯廠家屬樓|40」陸錚便按照他原話重復了一遍。
「哦,這樣啊,等我找紙筆記一下,你再說一遍……,行,行,我問問,你等我電話。」說著話,張大鵬掛了電話。
「陸專員,麻煩你了,那,我就回去听信?」謝洪亮感激的說。
陸錚擺擺手,說︰」等會兒吧,如果不是市局抓的人,那就是地區公安處。」看了謝洪亮一眼,說︰「看來,你和弟弟感情很好啊,我的地址是他告訴你的?」
謝洪亮忙不迭解釋︰「洪文嘴很嚴的,怎麼會和我說公家的事,是我听說他被抓了,就什麼也顧不上了,翻他的通訊錄想找他朋友打听一下,可是一下午,也沒人有準信,沒辦法,才,才來找您,我來的太唐突了,都是我自己,什麼也不懂,和洪文沒關系,您不要怪他。」剛剛來找這位陸專員時他還沒覺得什麼,畢竟再大的官,好像和他也沒關系,還不如他們公司的部門主管更令他發 ,但現在漸漸的,才覺得有些後怕,畢竟,面前的年青人雖然隨和,卻是整個瀾江地區的大領導,便是自己公司的老總,在人家面前,都得畢恭畢敬的。
張大鵬辦事很利索,很快便打來電話,說是趙莊所抓的人,現在市局干部已經下去處理了。
瀾江是地區委員會和行政公署駐地,為縣級市,公安派出機構的話,市區內歸城關所管,趙莊所是城郊的一個派出所,雖然老線毯廠家屬院距離趙莊所比較近,但一般治安案件,也不該趙莊所出警,何況,這本來只是民間的小糾紛而已。
不過陸錚也沒說什麼,謝了張大鵬幾句,便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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