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雲歸何處尋 第九十五章 雲歸江南 竹林隱世

作者 ︰ 元墨清

帶走她的人是她的靖恆哥哥。竹林小屋,一塵不染,仿佛它的主人從未離開過。

傅雲錦醒來時已是陽春三月。竹林冒出女敕芽玉筍,欣欣向榮。靖恆哥哥說他听到她有危險,前去找她。他慶幸他去的不是太晚,又懊惱他去的太晚,讓她吃了許多苦頭。

傅雲錦慘淡笑笑說沒關系,生死由命。

傅雲錦兜著裙子裝邵靖恆挖的蘆蒿,邵靖恆滿手泥巴,趁機抹在傅雲錦衣裙上,傅雲錦笑著閃躲,兩人笑聲朗朗。蘆葦中翠鳥被感染,躍躍欲飛……

兩人回到竹屋時,衣服鞋襪上沾滿泥巴,玩泥巴的孩童一般。

南豐太尉黨雖被打壓,喘氣不得,但李萱羽到底有南豐公主頭餃,若輕易對付她,必招南豐發難。可李萱羽急切,想出這樣的手段陷害雲錦,正好為三哥所用。縱然李萱羽有南朝背景,但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她一個妃子犯錯,眾目睽睽之下,怎可能有例外?就算是有南朝背景,也是無可奈何。

船靠岸的時候,漁民送了他們兩條魚,傅雲錦接過道謝對著邵靖恆說︰「我弄魚給你吃?」

皇貴妃被褫奪封號,進了望吾宮反省。望吾宮「忘吾」,此後李萱羽再無翻身之日。zVXC。

「羽皇貴妃謀害皇子的事情你可曾對雲錦說過?」

「那我自然是願意的。」上官容濘坐在竹林桌椅上,淡淡笑容,如沐春風,對傅雲錦的小心思絲毫不介意,「私下里,我更喜歡有人稱呼我為公主亦或彌笙,那才覺得親切,某人拘謹,我糾正不來。」

「別擔心,小福福我已經派人出去尋找了。天若有眼,一定會被你感動。」邵靖恆抽出帶著的藍巾,將她浸潤在湖水里的手拿出,慢慢給她擦干手。她的心思他怎不知,孩子是她心頭肉,孩子丟了,她的心空了。

「怎麼說雲錦也是皇子毒害案的受害人,她會不會傷情,你如何得知?」

上官容濘笑容漾開︰「碧海竹林,怎又育出一位客謹的人來?」她有意無意掃過一旁的邵靖恆,邵錦恆作揖行臣禮。

他默默陪在她身邊,帶著她踏青,泛舟,只想讓她慢慢釋懷,忘卻前塵過往,那顆空洞而破碎的心就由他來慢慢填補吧。不知道她偶爾會不會想起上官容曄,那個傷得她遍體鱗傷的男人。

傅雲錦與邵靖恆泛舟湖上,滿眼的綠水,心里也開闊起來。她將指尖浸潤在湖水里,湖水沁涼,水下有魚兒游過。她想到福福,若是福福在這里會怎樣呢?她一定會樂的叫「抓魚,抓魚。」唇邊的笑如曇花一現,福福不知在何方,母女連心,她深信福福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等著她去尋她。

是啊,她還要消沉到什麼時候呢?靖恆哥哥放下纏身的公務來陪她散心,有那麼多的人在幫她找福福,她為什麼還要這麼傷心呢?漁民與天斗,所以有收獲,她消沉哀傷,除了讓關心她的人擔憂,能有什麼收獲?

漁夫打趣︰「小娘子賢惠,小相公有福氣。」

遠處漁民打魚回來,船上漁歌嘹亮,似乎是滿載而歸。

「小淖在是如此,不在亦是如此。」邵靖恆手間動作優雅,行雲流水一般,茶香裊裊,茶葉沉浮,透明水澤漸漸染上綠色。他徐徐倒上一杯清茶奉至上官容濘面前︰「娘娘請喝茶。」

傅雲錦這才意識到昔日芸香公主已經是高高在上的濘皇後,她赧然,不知如何是好。

邵靖恆側耳傾听,抽出蕭來以蕭合曲,傅雲錦靜靜听著,心里開闊起來,眼前出現漁民奮力與浪搏斗,與風雨抗爭,終于滿載而歸的畫面,她的眼里涌上淚花。

「雲錦,是我。」她出聲,對著一旁的邵靖恆輕輕點頭。

上官容濘望著他,以退為進不失為上策。他用辭官來明心志,向那些人宣示他不會是第二個竇太尉,這種胸襟難能可貴。可現在南豐需要他,皇上需要他,她這個做皇後的當出力,這是她該做的。

竹屋門前站著一位碧色衣裙的少女,翠竹一般,清潤絕縴埃,娉娉婷婷,笑顏對人。

傅雲錦開懷,邵靖恆趁機拉著她去挖蘆蒿。蘆蒿碧綠,滿手清香。

傅雲錦笑笑,頓覺輕松下來,拿著今日收獲進去收拾。

她在靈虛庵堂時,與三哥山中飲茶,三哥曾用茶道來點化她。

「濘皇後,小淖要親自下廚,可否賞臉留下品評?」邵靖恆邀請。

邵靖恆微微一笑,回答道︰「皇上勤政愛民,深受百姓愛戴,臣想該停下歇一歇,享受一下竹林清風,山間明月了。」

「……」傅雲錦不言語,低下了頭。

傅雲錦失笑︰「公主就是公主,彌笙是公主,公主是彌笙。」

「公主,你……」傅雲錦看著她,腦海里閃現出上官容曄的冷俊模樣來,她的心里一滯,來到江南地界她就決定要徹底忘記他,奈何,總以為埋在心底的人卻經不起翻騰,只要有個與他相似的人出現,那心底的人就直接浮現在腦海。

她抽出邵靖恆放在一旁的玉笛,與他和奏起來。

邵靖恆對于北雁發生的事情閉口不提,傅雲錦從不發問,好像決心忘記在北雁發生過的事情,兩人在這方面頗有默契。

她理了下心情,上前行禮,上官容濘眼楮揪著她,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為什麼你不當我是彌笙呢?」三幸晚出。

邵靖恆淺笑︰「她知道你到了南豐,說要來看你呢。」珺淖自從醒來後,幾乎不開口說話,將心事藏在心里。有時候她會像是得了失魂癥一樣毫無目的地亂走,有時候她可以呆坐一整天不吃不喝。

大哥為服眾,即便考慮再三也不得不做出那樣的決定。李萱羽汲汲營營想登後位,終功虧一簣。至此,皇子中毒事件,贏家只有三哥一人而已。

傅雲錦在廚房弄菜,邵靖恆端上茶具,溫茶具,洗杯、置茶、洗茶,慢條斯理,有條不紊。

邵靖恆不答話,擺弄著幾個茶杯,慢慢收了茶具才道︰「小淖死里逃生,娘娘口口聲聲說與小淖投緣,既有姊妹情,怎舍得讓姊妹難過?過去的事情,應當做過往煙雲。娘娘對此事知情,本是件傷心事情,再次翻出來,不過是揭人瘡疤。娘娘用意,微臣略懂,只是時候不到,望娘娘見諒。」

她的眼眸朝屋內瞟去,對窗的傅雲錦正等魚湯翻滾,見著他們看她,對他們展眉一笑。「若是她不在,你還會如此回答嗎?」

太湖湖面,碧波萬里,兩岸青山,秀鸞疊嶂。

保鈺皇帝大婚,竇太尉不得不歸政于皇上,正是百廢待興之時。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太尉在位時門生遍布,此時不報師恩,更待何時?于是各地奏表上來,彈劾當朝首輔排除異己,獨攬大權。

上官容濘眉頭輕擰︰「大人這是氣話,如今正是用人之時,皇上提拔才干,官員有所調動是正常之事,大人何生意氣?皇上與大人從來都是一條心,沒有大人的盡心盡力,何來如今萬民擁戴的皇上?有人借故挑撥皇上與大人,讓你君臣二人間旁生嫌隙,大人若是上當,豈不是順了某些人的願?」

湖水拍打船舷,掀起細白浪花,魚躍而起,銀麟閃閃,歸來漁船上的漁夫對他們呼喊︰「喂!吹響亮點,真好听!」兩人對視一眼,越吹越有興致。

此為三哥反擊第二階段,他要奪位,必先要斬斷大哥所有後援。

傅雲錦回眸望他︰「公主可好?」那個像是天地孕育出的靈秀女孩兒,她可找到自己的幸福?

他知道她心里苦,他希望有個人能讓她吐露心事,但芸香公主是那人的妹妹,他又不大願意,怕她睹人思人。

傅雲錦抿嘴微笑著搖頭,那笑看在邵靖恆眼里,只覺雪霽天晴,一朗無雲。

果然,邵靖恆一改閑散,正色道︰「娘娘跟微臣所說的,可是只講明來看看她,娘娘此意不是令雲錦聞人傷情麼?」

邵靖恆覺得心里失落,他望了一下碧空下的遠影,淡墨色的帆船搖搖晃晃,似乎在收網。他溫柔的嗓音像珠玉般圓潤︰「小淖,你還記得芸香公主嗎?」

上官容濘接過,小口品茗。邵靖恆辭官在家,為避嫌,也為雲錦。該如何說動他回去?

「你什麼時候準備回朝堂?」上官容濘打破沉默。

傅雲錦輕輕掙月兌了邵靖恆的手,將手縮了回去。

舊年臘月上官銘康中毒,當時只有那郭姓女乃娘招供說是被嫉妒沖昏頭腦,此番罪名定是株連九族。那女乃娘臨時翻供,聲聲喊冤,竟在行刑台上道出此為皇貴妃幕後主導,皇上親審此案,一切真相大白。

他說杯中茶水,漂浮茶葉舒卷開,至山泉變色,再到茶葉緩緩下沉,這看似自然不過的事情,若喻人,再合適不過。茶如人,水如世,人在世上走一遭,無非就是浮世、入世、融世,最後沉世,不叫世界變了顏色,也就罔他一世。

那時她崇敬三哥有氣魄,也相信他能做到,如今,她自個兒入了世,該如何創造她的新世界?

《雲歸》進入新篇章了,感謝親們的一路陪伴,衷心感謝,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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