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雲歸何處尋 第一百零五章 解,劫,結 2

作者 ︰ 元墨清

邵靖恆舉起手,拍了拍她的臉頰安慰道︰「沒事的,我不會有事的……唔……」傅雲錦明顯覺得他在壓抑著傷口的疼痛,她手心下顫抖的皮膚不是能掩蓋住的,她抬起頭慌亂叫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靖恆哥哥,你堅持一下!」

柳新柔像是崩潰了一樣,呆呆傻傻坐在地上,手中握著的簪子上血液滴落,滿手的鮮血,拔簪子時噴出的血濺在了她臉上,看上去妖異不已,她嘴里喃喃著說著︰「是他自己撞上來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她忽然尖叫一聲猛得爬起來要沖出門外,上官容曄趕緊上前制住她,強迫她安靜下來。

他一邊要強按住柳新柔,一邊要分心看邵靖恆傷勢如何,不由爆吼一聲︰「還不快進來!」

傅雲錦一瞬不瞬得盯著邵靖恆,搖搖頭。

「一定要全力救治,朕不想听到這麼喪氣的話!」李宣易沉穩的聲音發出,幾位御醫忙俯首稱是,又交頭接耳商量起對策來。

上官容濘點點頭,柳新柔固然可恨,但這樣的結局未免可惜了,她費盡心思做了那麼多,本該將要做皇後的了。三哥能成功稱帝,她不無功勞,可事事總差那麼一線,只能說她命中與皇後位無緣吧。可憐了邵靖恆,幫雲錦擋了這一劫。他們之間本該有轉機了,如今變得更復雜。

被遣散在外面的家奴沖進來看到這場面,不由一愣,面面相覷。很快他們反映過來,其中一個沖出去找大夫,一個找了繩子上前綁住柳新柔。柳新柔見到繩子又尖叫起來,拼命扭動,又踢又咬。那可憐的家奴忌憚她的身份,不能下狠手去對付她,又要躲開她的攻擊,又要綁住他,在其他幾個家奴的幫助下才收拾妥當在上官溶液的示意下挪送到隔壁房間。

她穿過眾人,走到床前,看了一眼昏睡中人,聲音發冷︰「你們都出去,傷者需要新鮮空氣還有,他需要安靜。」

「大人傷口很深,肺部被傷及,不容樂觀。」

「錦兒,天快亮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他會沒事的,明天,南豐皇宮醫術最高超的御醫就會到達這里,這段時間,我相信他能挺過去的。」上官容曄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再不能讓她這樣不吃不喝不睡下去了。

嚇呆了的妍雅只曉得躲在門邊,瑟縮在那里,娘娘她是不是瘋了……

一陣沉默過後,「那現在新柔她怎麼樣了?」上官容濘問道。珠簾晃動,進來的人叫兩人驚訝。現在還是四更天,他們是連夜快馬趕過來的?

一張清麗的臉孔出現,眼楮明亮,她穿著與南豐御醫一樣的黑色錦袍,頭戴醫帽,頭發束在帽子里,乍一看,像是個少年。

「暫時被關押起來,一切等回去以後再說。」上官容曄嚴肅道,「這件事情總要有個交代。」口人哥心。

傅雲錦手中布條滑落,臉色白的幾乎透明。她茫然瞪大了眼楮,搖搖欲墜。

她悔恨自己又跟上官容曄復合,若是自己堅持回去,靖恆哥哥就不會來找她,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有一千一萬個後悔……若是靖恆哥哥有什麼意外,她該怎麼去面對,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足惜……

傅雲錦在院子一個人坐至深夜,誰也不敢上去打擾她,因為她哀傷的眼眸叫人心碎。上官容曄守在她身後,靜靜看著她,今後將如何,他也不能做出決斷了,從來都是運籌帷幄的他如今嘗到了無力的感覺,未知最讓人覺得恐懼,他不知道他跟雲錦還有邵靖恆將是怎樣……

上官容曄看她臉色不對,急忙要托住她,她卻轉了身跌跌撞撞走出了廂房。她不敢再去面對又一個至親的人如今生命垂危得躺在病床上,難道真如村民所說,她是一個不詳人?

傅羽錦昂著頭看著幾個人嘴巴張開閉合張開閉合,嘈嘈切切的聲音吵得她耳朵都發痛,他們說靖恆哥哥難以救治?不會的,不會的,靖恆哥哥那麼強大,他不會有事的。她更加茫然而又無助。

滿室的沉默,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壓抑、沉悶,卻誰也沒有離開……

傅雲錦輕手輕腳走到他的床邊,像是怕自己會驚醒沉睡中的人一樣,小心給他掖好被子,她多希望靖恆哥哥一下掙開眼楮對她說︰「我是在騙你的,我很好……」

上官容曄突然發了話,說要將邵靖恆帶到北雁去讓北雁的御醫治療。

一番折騰下來,還不見老大夫從內室出來,傅雲錦心吊在喉嚨口,手里的染雪的布條被她攥緊在手里,勒進皮膚都不覺得疼,雪白的手現在一片鮮紅。她的眼淚撲簌撲簌滑落,不斷責怪自己︰「都怪我……都怪我……」

四周一下安靜了下來,扭頭看聲音的來源。

一番話,讓場面更加雜亂,像是在油鍋里澆了一勺水。

上官容曄心疼她這樣責怪自己,欲要上前將她摟在懷里撫慰她,傅雲錦卻退了開來,含著眼淚搖頭︰「我不該離開他的,我做錯了……」

上官容曄挫敗的站在一旁,眼下只能等大夫出來再說了。邵靖恆是為雲錦而受傷,他一定傾盡全力救治他!若是救不回……他看了一眼猶在落淚的傅雲錦,不敢想下去。他轉頭看了依舊安靜垂著的珠簾,里面人影晃動,鼻尖血腥味依舊,不知到底如何了……

上官容曄充滿了無力感,他從沒覺得這樣無力過,好像所有的事情在這里被打上了死結,他不知道要怎樣解開……

她小小的個子,此時看上去卻很有力量,讓人忍不住按著她的話去做。

「是新柔,她的情緒失控了……」上官容曄簡單把事情回顧了一遍。

「三哥,怎麼會這樣?」上官容濘走過來探頭看看邵靖恆的情況,滿臉焦慮。確切的說,在場的人沒有不憂心的。

不,他若是有那麼一天,他一定不要讓她知道,他再不要她這樣痛苦,不要她這樣傷心。她哭,可是滴滴眼淚都是落在了他的心頭,滾燙滾燙,灼著他,叫他呼吸都不敢用力。

過來許久,老大夫挑開珠簾走了出來,搖搖頭嘆氣︰「傷者傷口甚深,已傷及肺部,老夫已經盡力,就看傷者造化了。」

上官容曄多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他,那樣他就不會有歉疚感,不用承受傅雲錦的漠視。他想要是他將要死了,雲錦會不會也哭得這麼傷心?zVXC。

「撕拉」一聲他扯下自己的衣服下擺先捂在他的傷口上。家奴利用很短的時間做了個簡易擔架,上官容曄跟傅雲錦小心將邵靖恆抬上擔架將他送至廂房里。

她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在經歷那些磨難後,她會變成一個更堅強的人,可這些日子下來,她反而覺得自己是這樣的沒用,她是這樣的脆弱。她惱恨得捶著自己的心,她恨自己無能為力,都是她的錯呀……

只消兩位御醫院首的話,在場的人都明了邵靖恆的處境了。其他御醫默默垂首,又是一片死寂。

上官容曄騰出身來幾步跨到邵靖恆那邊,撕開他的衣襟查看傷勢,一看那汩汩出血的血洞不由蹙眉,簪子雖然不像刀劍那樣容易造成大傷口,但簪子本身長,那一下插進去,只怕插傷了他的肺。

幾大御醫會診下來,都是搖頭嘆氣。

過了許久許久,傅雲錦的身子才動了動,她緩緩站了起來,在轉過身時看到身後的上官容曄,她只是瞟了他一眼,像是沒看到一樣向邵靖恆的房間走去。

一下子,現場更亂了。

來人正是听聞急訊趕來的李宣易跟上個容濘,後面跟著一群御醫。

「臣也無能為力,大人能熬過三天,事情就有轉機,若是三天熬不過去,就……」

她伸開手想給他擦擦汗,可手一張開,她才發現自己的手上滿是干涸的血跡,她渾身顫抖起來,眼淚止不住落下,只能攥著衣袖給他擦冷汗。淚珠落在邵靖恆的臉上,很快分不清到底是她的淚還是他的汗,她胡亂得抬起胳膊擦淚,卻越擦越多。

「我來照顧邵大人。」烏壓壓的錦袍中,突然冒出一個嬌柔而又堅定的嗓音。

屋內燭光搖曳,燭台上燭淚已經垂掛下來,照看的婢女坐在一旁打瞌睡。邵靖恆安靜躺在床上,乍看只是像睡著了一樣,但他的臉色蒼白,額頭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嘴唇都失了血色,她不能相信白天還活生生的人現在已經接近了死亡!

「不可以,邵大人如今命在旦夕,豈能隨意挪動!」

「南豐御醫名醫多的是,不需要你們北雁的來插手。將我們首輔大人害這樣現在說要叫你們北雁的人來治,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嗎?你們北人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上官容曄跟在傅雲錦的身邊,見她這樣,只能默默遞上擰干的毛巾。傅雲錦接過,一下一下輕拭邵靖恆的臉龐,那樣小心翼翼,好像那是易碎的琉璃人。

眾人一個接一個離開,傅雲錦還坐在床沿上,一言不發。那人冷冰冰的看向傅雲錦︰「你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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