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雲歸何處尋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雲錦掛帥

作者 ︰ 元墨清

重兵把守的一處營帳,里面關押著柳新柔,一個徹底瘋了的女人,整日狂喊著︰「她掉下懸崖了,我親眼見到的,我親眼見到的……」

傅雲錦走進去,柳新柔像是見鬼了一樣蜷縮成一團,頭抵著膝蓋不敢看,渾身瑟縮著︰「鬼啊!鬼啊!」

傅雲錦在她的床前立定,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很可憐。她費勁心思為自己的夢謀劃著,她可以利用身邊的每一個人,出賣身邊的每一個人,甚至是自己,可是她的夢終沒有實現。

甲冑下嬌小的身軀積蓄著力量,似乎能將天頂起。雪白嬌顏好像浸染了風霜,看上去不再是想讓人呵護著的小女子,變得更有韻味,更為堅強。她的堅強不再只是為守護她的愛情,守護她的女兒,守護她個人的尊嚴,而變得更為寬廣。她小小的胸腔里好像能吸納天地,一吐一吸間都是力量與自信。那雙清澈的眼楮里再不是以前滿含的哀愁,變得更為明亮,日月星辰都在那晶黑的眼眸里流轉。

「我沒有死。」傅雲錦淡淡說著。

「皇上,京城那邊,臣願一馬當先。」孫崇站出來請命。

她的臉上掛著淡然,原來閑庭雅詩在這軍營里很合適,塵埃即將落定,她的心是如此的安定。

穆直側眼看著孫崇道︰「雖然是清除余亂,但你的身份不合適。廢帝作亂,但他是先帝的兒子,是皇子,要將他拿下的也只能是皇上,定其罪的只能是皇上。」

氣氛肅穆,在場的人皆望向傅雲錦,投以仰望,好像傅雲錦身披霞光,就是那萬人之上的戰神。

這塊泥土,現在它在我的手里是一整塊,我若要是奪回我寧家的江山,那麼這片土地將會像這塊石頭一樣,被撕裂,碾成粉。這是我不願意的,因為我愛這片土地,我愛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就如容曄一樣。zVXC。

這樣的改變是他給予的,上官容曄,這個男人是他的弟弟,他這輩子的對手。他可以將一個柔弱女子打造成一把尖刀,他真的很可怕。為什麼這樣的人會是他的弟弟呢?如果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如果自己沒有得到過權力,那他這輩子的命運會是如何呢?

萬物俱寂,空氣中只有風聲和戰馬嘶鳴的聲音。

傅雲錦輕輕搖搖頭︰「我只是為了擺月兌你,柳新柔,如果不是你心胸狹窄,如果不是你心虛,我想你已經成功了。我現在應該在上官容琰那里,受著你的折磨……我的心里始終只有容曄,就算上官容琰再強大,我都不會是他的……」

孫崇張了張嘴想不到話來反駁。

激烈討論著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有人說話。

再者,柳懷濤投靠上官容琰,卻並未得到最上等的優待,可想而知,以後柳家也再難風光了,柳懷松知道上官容琰大勢已去,自是知道此時若不選好邊,以後難逃死路,柳家就徹底走上末路了。

十日後,柳懷松反叛策/亂,一切都快的措手不及,柳家軍營一夜間潰敗,柳懷濤輸的無聲無息,他的頭顱在風高月夜被人拿下出現在離上官容曄軍營十里外的一顆老槐樹上。

柳新柔慢慢平靜下來,側著頭似乎在思考,她倏地又轉過頭來用更加狠戾的眼神盯著傅雲錦︰「不對!你是不會臣服于容琰,但是你不會讓我好過,你一定會想方設法在死前絆倒我!傅雲錦,你好卑鄙,你用裝死了躲過所有人的視線,你不肯放過我,為什麼你不肯放過我!」

主帥營里上官容琰頹然坐倒,雙拳抓得死緊,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可是她回來了,是來亡他的……他縱然想過她不會愛他,可是他想著,她是大盛皇族的後人,上官家跟李家竊取了她們寧家的江山,她不會跟他們任何一個在一起,可是他又錯了,傅雲錦對上官容曄的愛超越了一切?他慘然而笑,他從未看透過她,既然是這樣,那麼就算是輸,他也寧可死在她的手下!他的目光冷然,視死如歸。

他笑開,染血的臉像是盛開的妖嬈的曼陀花,「你要建功立業,要成為他身邊能與他匹配的女人,我成全你……經過這一役,無論你是傅雲錦還是傅珺淖,神之公主的名號將名揚四海……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他,有邵靖恆,可是……」

傅雲錦站在營帳前等了很久很久,天空蔚藍,雲朵潔白緩緩向西移去,變幻出各種各樣的樣子,營帳四周狗尾草隨風搖曳,毛絨絨的,蒲公英飛起,小小的雪絨花飛向遠處,她突然想起一句詩來︰笑看庭前花開花落,醉看天際雲卷雲舒。

上官容琰無力冷笑︰「呵呵,我是不會向他投降的,所以就算是死,我也寧可死在你的手里。」

傅雲錦在軍營靜靜站了一會兒,對柳新柔來說能不能生孩子無關緊要,她的心中只有她自己而已……

她手松開,手中泥沙安然在她手心,「有句話叫‘握不住的沙,放下也罷’,我不知你听過沒有。」風吹過,手中沙土隨風而散。令旗落,號角嗚嗚,晴朗天氣忽然烏雲遮日,殺伐開始,鮮血染紅衣袍,壯士們的喊殺沖鋒聲響徹天際。

上官容曄疲倦得閉上眼,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夜色如水,兩人相依相偎,後來的事自有後來做……

東方紅日升起,染紅了颯颯招展的錦旗,神之公主突現神州大地,上官容琰震驚︰她未死,她還活著!

忽然,遠方叫喊聲驚天動地,響徹雲霄,原來是京城城門大開,洛惜朝協同晉國公盧鴻英分別從東、西兩面,與傅雲錦抗擊的正南方形成包圍,將上官容琰徹底圍死。

柳新柔臉色死灰一樣,眼神渙散開來,空空洞洞的,「我輸了?哈哈哈哈,我怎麼會輸?我還沒死,我不會輸的……」她的身下血跡緩緩印染開來,可是她像是毫無知覺一樣猶自在瘋笑,血跡越來越大,她像是被針扎到一樣「啊!血!怎麼會流血,我要死了嗎?」

她變了,上官容琰雙眸緊隨著著她。

傅雲錦于戰車上親自擂鼓助威,鼓聲隆隆,敲擊在他們的心上,熱血沸騰。刀光寒影,鋒利的刀劍變得嗜血起來,時刻尋找著敵人的心髒。天上落下箭雨,可是沒有一個人退縮,因為他們知道,這場戰役以後,他們就能回家了。

「我來。」安安靜靜的空氣里冒出一個女聲來。傅雲錦看著眾人,眼神堅定,「我來掛帥擒賊,孫崇你來助我。」

家里,有慈祥的老媽媽,有溫柔的妻子,有可愛的孩子,再沒有流血,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會過得快樂而滿足……

她想起于秋說過,容曄遣散上官容琰的後宮時,只留了一個柳家的女人——柳郁梅。原來這步棋他早已藏著。柳氏是個大族,柳懷濤是一祖之長,他得勢時,柳家其他幾房都得听他意思,可他失勢時,恐怕不能繼續壓住其他幾房了。容曄早已想到萬一將來有一天跟柳家翻臉,自己的對策便是策/反柳家,柳郁梅便是媒介。

傅雲錦回望著上官容曄,他的心里是痛苦的吧。有多少人因為這場戰爭魂歸沙場,有多少人因為這場戰爭家破人亡,他不會因為勝利在望而喜悅……

傅雲錦從戰馬上下來,彎下腰撿起一塊泥土,「我們都踩在這片大地上,百年後我們都將被它掩埋,我們的最後結局都會是一樣的。但是,你我之間又是不同的。史書上,你,上官容琰,將會是一個攛掇江山的逆臣賊子,被後世唾罵。至于我,就算是籍籍無名,清明重陽都會有人來為我上一柱清香。

傅雲錦盯著她露出的一截手腕,上面淤痕青紫,磨破皮的地方已經潰爛發黑,她撥開衣擺走出營帳,對著外面的守衛交代︰「去找軍醫來,她還不能死。」柳懷濤現在不敢發動正面進攻的原因就是還在顧及他這個女兒,柳新柔若死了,他必定不惜拼盡身邊一兵一卒來瘋狂報復。

柳新柔猛抬起頭來,頭發散亂,眼楮血紅,直勾勾得看著傅雲錦尖叫︰「你已經死了,你掉下了懸崖!你還要拉著我陪葬!」

其實若是按罪論處,柳家罪責足以株連九族,但上官容曄答應放柳家其他人一條生路,放還柳郁梅,削官抄家,柳家以後再不得從仕途,至此,北雁再無柳氏第一大族。真是成也懷濤,敗也懷濤。

柳懷松?傅雲錦站在一旁靜靜思索,是柳新柔的叔父,前皇帝的其中一位妃子——柳郁梅的父親。她想起那位佳人來,曼妙的舞姿,旋轉開來的衣裙,飛舞的螢火蟲……

所以,我不會像你一樣。如果我是你,我寧願在他的手下為他效命,為他的江山做點綴,而不是覬覦不屬于你的東西。」

傅雲錦眼楮濕潤︰「我不想你死的,只要你投降認錯,我就能為你求情的。」她低低嗚咽,手下的這個男人,他幫過她,這份情她一直記得。

「皇上,那柳懷松已然生有反心,只要趙岩培再詳加勸服,相信他必定會倒戈相向。」

「皇上,為何要等著柳懷松投靠我方,以現在柳懷濤的實力,我們直接拿下他未嘗不可。」傅雲錦出聲問道。

忽然,紛亂的戰場安靜下來,像是定格一樣。傅雲錦揚起鼓槌的手,緩緩落下,前方人群中,那身穿烏金甲冑的男人像是崩塌的高山一樣轟然倒地。他身旁的人退開又圍住了他。

上官容琰痴痴凝望著眼前的女子,他得到過江山,得到過無上的權力,可是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人,為何他的弟弟得到這一切卻是那麼的容易?父皇給了他最好的鍛煉,他有最好的謀士,有大把的人誓死追隨他,甚至眼前的這個女子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而自己,她卻不屑一顧。

傅雲錦並未看向同是騎在戰馬上的上官容琰,她揚起手中令棋高喊︰「奉皇上口諭,降兵不殺!」

上官容琰低沉的聲音響起︰「若是有人想要投降,斬立決!」

「皇上,您現在的身體不宜顛簸。」軍醫給上官容曄診視一番後得出結論。

士兵們像潮水般涌來,上官容琰一方將士大亂,面露驚恐。有士兵丟盔棄甲準備逃跑,上官容琰一箭將他貫穿,「逃跑者,殺無赦!」此令一下,有心逃跑的人只能硬著頭皮應戰。

他低低冷笑起來︰「傅雲錦,哦不,我該叫你傅珺淖,對嗎?你要用上官容曄的名義來剿滅我?可是據我所知,你可是前朝的後人,與我上官家可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你確定現在殺了我,上官容曄會給你一個好下場?」

傅雲錦在戰車上只看到黑壓壓的一片,她從戰車上跳下來奔了過去。擠過擁擠的人群,躺在地上的上官容琰曲起一條腿,一手捂著當胸的箭,一手撐在地上想要站起,幾番掙扎後頹然躺在地上喘氣。

柳懷濤一死,柳懷松也不敢居功,弒兄的事情他不敢聲張,畢竟柳家家系龐大,他不敢背負那個罪名。另外,柳家反復無常,先是背叛上官容曄,再來背叛上官容琰,他知道現在這位君主難再信任他,現在上官容曄願意與他談判,也只是念著十萬兄弟的性命,是以,他只敢將柳懷濤的首級掛上以示悔過。

夜下營帳里,傅雲錦給上官容曄換完藥,靠在他的身側幽幽說起柳新柔的事情,而後她問︰「等事情都平定之後,你打算怎麼處理她?」

幾人面面相覷,聶九上前要說話,就見上官容曄一揚手止住了他︰「好!」他看向傅雲錦道︰「她是百姓選出來的神之公主,由她來平亂,再合適不過。」

柳氏一族全部投靠了上官容琰,那容曄想要收服柳懷松究竟有何奧秘?柳懷松又憑什麼會歸順于他?

走向金頂營帳,上官容曄及手下一干大將正圍著他商討事情。

上官容曄抬起頭看看她眼里有著讓她感到沉重的神色︰「我的刀箭不應該對向我北雁的人,我的兵馬不應該碾壓在自己人的身上。若是能不費一兵一卒結束這場戰爭,那才是真正的勝利。」

傅雲錦察覺到手下的身體溫度越來越冷,上官容琰黑色的盔甲一片濕濡,她急道︰「別說了,別說了……」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爭,自古戰場上攻心為上,柳懷松早就與柳懷濤心有嫌隙。柳新柔明知道正統皇帝是上官容曄,卻將柳郁梅引薦給了上官容琰,這才有了後來柳郁梅被囚困于冷宮中。再從柳新柔被從不歸島救走開始,嫌隙擴大。同為柳家女兒,一個逃了出來,一個還困在宮中,身為父親,怎能不心急?

傅雲錦憐憫地看著她,沒有如果,沒有重來,她看著柳新柔淡然道︰「不是我不肯放過你,而是你自己不曾放下,你,輸了……」

她捂著肚子爬到傅雲錦腳跟前抓住她的衣擺,忽然落下淚來︰「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清亮的聲音在人群中散開,敵軍軍容出現松動。

京郊外三十里,兩軍對壘于陣前,傅雲錦一身戎裝騎在戰馬上,身上銀白盔甲在陽光下閃耀,就像白蓮花盛開,迎風招展的帥旗是她的花葉。

這一戰,是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上官容琰騎在戰馬上,眼楮隨陣勢的改變而動,對方陣營里,那抹嬌小的身影雙臂擂起鼓槌,銀色頭盔下,烏發飛揚,那個的身影是那麼的美,那張臉是那樣的充滿著活力,充滿著自信。他忽然笑開,眼底一片死寂,你要做能與他並肩的人,那麼我便成全你吧……

傅雲錦上前扶他半坐起,上官容琰的眼眸迷離,卻在努力對焦。他染血的手無力地撫上傅雲錦的臉頰,「你來了,真好……咳咳……我想最後再看你一眼。」他說話,鮮血從他嘴間溢出。

上官容曄果著胸膛,皺眉。這意味著他不能回京親手擊敗叛軍。

這一仗,于上官容曄一方來說,他們積蓄已久,只等著最後一撲。而上官容琰一方,一直在被磨掉實力,磨掉士氣,人人厭戰。

門簾掀開,軍醫搖著頭從營帳里面出來,傅雲錦問︰「怎麼樣?」

軍醫嘆口氣道︰「我治刀傷箭傷有一手,可為女人做這種事還是頭一回……那個孩子是鐵定保不住的了,那女人傷人傷己,她行刺皇上那天強行掙月兌繩索,已然已經弄傷了自己,毒素已經進入她的血液,是以才會有今天的滑胎,以後她都不會再有孩子了。」軍醫搖搖頭,向傅雲錦拱手告退。

他皺眉猛咳起來,鮮血溢出得更快,「可是你的心里沒有我……這下,你將會永遠記住我了,永遠記住我……」他把著傅雲錦的手用力按下去,將胸口的箭羽插得更深,曼陀花慢慢枯萎,那抹笑掛在他停止的嘴角,眼皮永遠的闔上……眼敢渾傅。

傅雲錦大喊︰「上官容琰!」回答她的是盤旋嘎嘎粗叫著的寒鴉,天空烏雲漸漸散開,雲縫里透下絲絲金光,結束了,叛亂終于結束了,手里握著兵器的士兵丟下兵器歡呼開來,互相擁抱著,他們勝利了……

終于死了,讓人糾結的人,哎,不多說了……親們,快完結了,沒有鮮花來打賞謝幕咩?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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