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顧雲娘平日里再怎麼放蕩撩人,終歸也是個烈性女子,對于一些事情,不執著則已,一執著,必然是毀天滅地的。
胤珩坐在了舍內的椅子上,側著額頭,看著水晶榻上睡相安穩的顧雲娘,暗暗地想,當時他趁機將她打昏,才免了一場災禍,可就算是這般,影響也是不小。
君北漠站到了門口,伸手在一旁叩了三叩,胤珩看過去,見是君北漠,走到顧雲娘那邊,掖了掖被角,就走了向君北漠。
「哥哥!」小小的,軟軟的身子直接撲向胤珩,胤珩抱起她,問︰「怎麼了?」
「我想你。」孟姜說的萬分無邪。君北漠看著,心里很是黯然,覺得自己這個相公是白做了。
胤珩看向君北漠,挑挑眉毛,笑的很是得意。
君北漠一臉淡然,看著孟姜,很是寵愛,無視胤珩的得瑟,他冷硬道︰「過些時候血祭,祭徒就是顧雲娘,你和她說說,讓她把魔界本源引到這邊來,我們好將無盡天放到九曲澗里頭。」
胤珩的目光看向里頭,一牆之隔,但他卻清楚的記得那里頭床榻上睡顏柔和的顧雲娘。
他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看似妖媚張揚的女子已經在自己的心里駐足。
「血祭?」胤珩頓下了手中的動作,語氣斬釘截鐵,「我不同意。」
「這種事情,容不得胡鬧。」君北漠皺著眉頭看著胤珩,語氣很沉,他再怎麼斬釘截鐵,這場血祭,也是勢在必行。
胤珩直接扔下了孟姜,往門里頭走去。
孟姜茫然萬分的看向君北漠,問的也無邪︰「哥哥為什麼不理我了?」
君北漠走到孟姜身前,揉揉他的發髻,略有著趁人之危的意思︰「嗯,哥哥不喜歡你了。」
孟姜……
……
其實呆在無盡天里也不是不好,只是這世間斷然沒有什麼是永遠都強大的,是以,為了不再重復三清境的那一場慘劇,鴻賦君北漠二人同刑冽商量了,必須要將無盡天收九曲澗里頭去,但是要怎麼收,刑冽將「血祭」兩個字說的斬釘截鐵,尤其是魔界皇族後裔的血,鴻賦同君北漠商量了一下。
胤珩的血是絕對不可以的,他的能耐自然是不用說,只是有一個姑娘身上自然而然的帶著魔族本源的氣息,想來一定能夠更加容易些許,是以,君北漠和鴻賦選了顧雲娘這個女子。
胤珩站在水晶榻旁邊,伸手搭著顧雲娘的手脈,一道暗紫色的幽光緩緩的浸入,顧雲娘略微痛苦的皺起眉,她睜開眼楮,墨色的瞳孔放佛吸食盡了世間所有的光輝,不帶星點璀璨,她收回手去,轉頭,見是胤珩,即刻閉目。
「我知道你醒著。」胤珩的聲音,听起來萬分的寒冽。
顧雲娘不理,依舊睡著。
胤珩的眼楮微微眯了眯,甩了甩雲袖,霎時一個黑洞就出現在了一旁,他的聲音還是無邊的冷漠︰「一盞茶的時間,要麼你出去,要麼你去做血祭的祭徒。」
然後,確定胤珩走了出去,床上的顧雲娘方才睜開眼楮,她坐了起來,往外頭看了看,桃紅色的羅衫飛舞,片刻沒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而這個舍內,一貫如常。
……無盡天里日夜不分,胤珩走出去的時候,原本一片晴空的天上突然就黑雲壓陣,胤珩往屋舍里看了看,只見的擺設在了外頭的一幅畫,那畫上的梅花錯落有致,想來必然是無盡天曾經的女主人所弄上去的,而無盡天里,也就這麼一個稍微顯得雅致點的地方,其余的地方全都是水晶。
胤珩尋思著,這些東西若是拿出去賣錢,當古董,必然是極為珍貴的。
「你放了她?」刑冽站到了胤珩的前面,眼底一片灰暗,與顧雲娘的那一雙不會又任何光輝的黑色瞳孔,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是。」胤珩覺得沒有什麼好掩埋的,是就是了,「雲娘就是幼年時候,陪我練功的雲兒吧。」
「現在才察覺出來?」刑冽看著胤珩,這個少年是他在暗中一點一點帶大,他的成長,他盡數看著,有時候,他是真的想將他收成女婿,可是這胤珩始終不給自己機會,也不給他的雲兒機會。
「阿姜已經受到應該受的懲罰了,可以夠了。」胤珩的聲音不冷也不淡,這樣的語句,隱隱有著懇求的意味。
「遠遠不夠。」刑冽雙手背負,不再看一眼胤珩,「你是我帶出來的……」
「她是我妹妹。」胤珩打斷刑冽,說完後就往另外一處走去,刑冽看著少年的背影,背負的手,緊握。
整個祭台是正正方方的樣子,四方都有著極為綿長的階梯,斷層,胤珩往上走去,到了頂端,不曾想見到了孟姜,她還是一個小小的孩子,梳著雙環髻,她仰頭看著胤珩,一臉稚氣。
「哥哥。」孟姜開口,帶著疑惑和不解,「你怎麼來了?」
「小七?你怎麼會在這兒?」胤珩也是極為疑惑。
「不知道,夢里有一個聲音,引著引著,就把我引到了這里來,我睜眼的時候,就在這兒了。」孟姜此刻萬分郁悶。
突然的,天空之中大雨傾盆而下,電閃雷鳴,胤珩抬頭看向上空,漸漸凝成一個漩渦,似是帶著毀天滅地的趨勢,剎那的風雲變幻之間,傾盆大雨變換成鵝毛大雪,紛紛落在地上,不過片刻,周圍是一片雪的白色,而上頭的漩渦里隱約傳來龍吟虎嘯之聲,胤珩伸手,將怯怕的孟姜摟在了懷中。
孟姜的眼中全都是淚水,死死的往胤珩懷中鑽。
剎那之中,一只龍首虎身鷹翅的動物從漩渦里出來,直直擊向胤珩,胤珩側身躲過,將孟姜更為小心的護在了懷中,孟姜看向看動物,眼中的恐懼不是假的,她咬著唇,聲音顫顫︰「神獸敷塵。」
敷塵——戰神坐騎。
而敷塵的目標,顯然是胤珩懷中的孟姜,幾個回合的功夫,胤珩身上已經被抓破了六道口子,顯然,胤珩不是敷塵的對手,孟姜躲在了胤珩的懷中,深切的認識到了這一點,她咬咬唇,看準了時機,將胤珩推出去,胤珩不慎被偷襲,直直朝著那神獸身上飛過去,孟姜睜大了眼楮,眼看著神獸一爪子直擊胤珩的心口……
不——!!她不想這樣的!她只是想一個人承擔而已……
流淚沒有結果,她憤怒的沖向神獸,只見他張開雙翼,一下子飛向了空中,她雙目充血,看著天上的那個龐然大物,拿起地上的東西就往那畜生砸過去,不斷地砸,畜生不斷地避開,她無可奈何,狂吼了一聲,四周的大地顫了顫,咬牙切齒卻始終不得要領。
黑色的影子沖向孟姜,老虎的利爪一下子劃破了孟姜的臉頰,她痛苦的流著眼淚,毫不示弱的咬過去,卻要了個空,一口銀牙,卻似是被咬碎了一般。
怎麼辦?怎麼辦?相公呢?相公呢?哥哥——哥哥……還有,還有鴻賦……
……
蒼茫大地一片雪白,整個無盡天都被黑暗籠罩了,沒有月色,只有瑩瑩白雪的顏色。君北漠坐在院子里,自孟姜消失後,原以為她只是貪玩,可是心神隱隱的不寧,讓他極為煩躁,自凳子上站了起來,他往門外走去,只見鴻賦正要敲門。
「走吧,去祭台。」鴻賦的語氣帶著嘆息,
虎頭龍身鷹翅的龐然大物在祭台上方盤旋,上頭有著稚女清脆嘹亮的啼哭聲音,而祭台下方的一片雪色似是沾染了這一場肅殺,隱隱約約有著鮮血的腥味。
不知何時,原本應該是絨絨軟軟的雪,也變得冷硬的擱的人直生疼。
「阿姜!」君北漠的瞳孔緊縮,那上頭是他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公主,這一回,正在祭台上,被無助的摧殘著。
瘋了一般的往里頭跑去,卻在結界那邊被擋了下來,他怒起,劃開了手中,鮮血噴出,一道道的血色灌入劍中,一劍過去,整個大地顫了三顫,而那祭台,隱隱約約卻有著倒塌之勢。
鴻賦看著瘋了一般的君北漠,微微覺得頭疼。
他刑冽布下的結界哪里是說能夠就能夠破的?
祭台上方盤旋著的畜生覺得累了,更覺得有些餓,落到了地上,一步步朝著胤珩的身邊走去,準備吃之充饑,孟姜拿出最後的力氣,一下子往胤珩那邊跑去,糾起胤珩就往祭台外頭扔去。
那一爪雖然正中要害,但不足以胤珩亡命,胤珩被扔出去的時候,雙目看著孟姜,他的眉梢,看不清是白色的還是那白雪覆蓋的顏色。
神獸餓了,而食物又被孟姜甩了出去,怒氣之下,狂吼一聲,帶著虎嘯,帶著龍吟,帶著蒼鷹的啼叫,直直的沖向那邊孟姜,孟姜已經有了死亡的覺悟,手里拿著祭台上的木桌,沖向神獸。
剎那之間,一道吼聲,天崩地裂,祭台下方開始崩塌,滾石陣陣,聲音隆隆,配著蒼茫的雪色,不盡淒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