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水晶棺里面的女子並不是太美,而五官也不是萬分精致,兩道眉色極為濃烈,是這一張臉上唯一的墨彩,她的頭發微微帶著點紫色,睡得了無生息。
與孟姜相比起來,這等姿色,只能說是暗淡無光,可是偏生,自己身為三清神君的時候,自己的丈夫戰神,偏生舍棄自己,選擇了她。
孟姜站在水晶棺前,想著自己作為魔族公主與君北漠的種種,居然還有這隱約心痛的感覺,她長睫微垂,也許、興許,這就是塵世所言的相愛吧。
四周竄起了一道道藍紫色的幽冥鬼火,圍成了一個圈,漸漸的開始迅速轉動。
孟姜攤開手掌來,一道道光輝漸漸凝聚,漸漸匯成一個暗紫色的圓球,里面似是有著煙霧,飄飄渺渺。
她一揮袖,打開水晶棺,手中的圓球緩緩進入那女子的眉心。
*
昏暗的大殿內,燭光飄忽,地上一道長長的紅毯直及那以金雕刻的座椅上,椅子上的男子一身戰袍,他雙腳分叉坐著,一手支著額頭,一手放在膝蓋上,墨色的長發落到了上,眉眼闔著,似沉睡了一般。
脆耳的鈴鐺聲由遠及近,只見一名身段嬌嬈、穿著桃紅色羅衫的女子緩步而來。
金座上的男子緩緩睜眸,赤紅色的眸子昭示這他的血型,他坐正,看著面前的女子,淡淡的道︰「雲兒。」
顧雲娘微微擠出一個笑來,她滿滿的走到男子的身邊,跪在了金座的旁邊,仰頭哀求道︰「爹,讓我看看娘親,就一眼……真的……」
刑冽只覺得萬分疲倦,他伸手揉揉顧雲娘的發,她的頭發是繼承了顧瀟的,微微帶著點紫色,卻在昏暗的大殿內看不真切。
「你把這里的燈用火折子全都點亮了,我就讓你去。」刑冽說著,從袖口拿出火折子,遞給了她,顧雲娘結果,吹亮火折子,滿滿的站起來,走到一座座燈台那邊,開始點燃。
刑冽睜著眸子看著行走于燈台只見的顧雲娘,唇角微微的笑了出來,帶著慈愛。
「雲兒,你還喜歡著胤珩嗎?」
顧雲娘的動作頓了頓,繼續點燈火,燈火明明滅滅,讓人看得不真切,她道︰「不喜歡了。」
「為什麼?」
「他不喜歡我,我自不喜歡他。」
刑冽失笑出來,卻在笑的剎那,這個宮殿的蠟燭全都亮了。
顧雲娘手中的火折子落到了地上,看著滿殿堂的蠟燭,再看向那邊面色冷漠的刑冽,抿唇。
刑冽略微失控的站了起來,唇都在顫抖,他看向顧雲娘,道︰「瀟瀟,醒了。」
顧雲娘頓時睜大了眼楮,一時間,有著一些舉措不安。
「走吧。」刑冽看著呆怔的顧雲娘,笑的溫柔而祥和,即便是那一雙血色的瞳孔,也讓人覺得無害。
「嗯。」
沿著燭火走向一片又一片的黑暗,顧雲娘只覺得心涼,這個大殿是她從小生活到大的,每一處每一寸,她不可為之不熟悉,卻在這時,一點都不熟悉。
刑冽,這個娘親深愛的男人,這個讓娘親心甘情願去為之而亡命的男人,她突然就覺得,娘親喜歡上他,是對的還是錯的。
整個地方燃燒著幽冥鬼火,藍白相間衣袍的女子頭戴金冠,她站在水晶棺的旁邊,神態安詳。
「孟姜!」顧雲娘驚之。
孟姜抬眸,未有看一眼顧雲娘,直接看向刑冽,不語,然後再看向水晶棺。
水晶棺里的女子緩緩睜眸,初始的時候尚有些茫然,漸漸清明起來之後,她坐了起來,撫了撫太陽穴,她第一眼看見的,是刑冽,原本應該欣喜的,如今卻怒目而視,冷笑道︰「怎麼?帶著正室來滅我這個妾室了?」
刑冽無措,他道︰「我……沒有。」
「娘親!」此刻最為開心的莫過于顧雲娘,她歡喜的喊道,絲毫沒有受到剛才顧瀟所言時候不悅的影響。
顧瀟顯然是被怔住了,這個大姑娘的出現讓她有些不適應,她略微疑惑的問︰「你是……雲兒?」
而此刻孟姜卻冷笑了出來,她看向顧瀟,冷言厲詞︰「你連個妾室都算不得,我怎麼會將你看到眼里?」
刑冽看向孟姜,抿唇不言。
顧瀟看向孟姜,惡狠狠道︰「你是神君,你自厲害!」
孟姜未有多言,只是笑出來,看向刑冽,但是笑意卻不曾達眼底,她道︰「按照凡間的說法,妾室不能再正室之前有孩子,有了孩子也得要打掉,而如果不慎生出了孩子的話,孩子也只能管嫡妻叫母親,至于是未有做過奴、妾的女子生了孩子,那也只能算是孽種。」
果然,孟姜看到顧瀟的臉色變白,孟姜低下頭去,唇角一抹不屑,她扯扯自己的袖口,弄平衣褶,接著放下去,轉身,淡淡道︰「你們好好聚聚。刑冽。」
最後兩個「刑冽」,說的是萬分冷淡。
孟姜走出這間密室的時候,只見外頭一片如水光輝,而光輝里,有著一名男子,他身材欣長,一聲清已。
月光將他的背影拉的長之又長。
——君北漠。
「我想和你確定一些事情。」君北漠轉身,看著面前一臉平淡的孟姜,說的淡漠。
「嗯。」孟姜垂下眸來,手一揮,變出一張石桌幾張石凳,端正的坐了下來。
「從魔族小七開始,我遇上你,是你刻意而為,只為渡你魔界情劫?」
「你落入竹林空間我不曾料到,但是接下去的確多數是我刻意而為。」
「我將你壓上伏魔台,也是你早已料到?」
「我本以為你只會對我用用刑罰之類,沒有想過會是伏魔台。」
「當初第一次你一個人殺上九重天,虛無上神和九淵神君的出現是你刻意引他們的?」
「你應該去問時寒和鴻賦,我也不知道。」
「第二次殺上九重天的時候,那個魔君是時寒還是刑冽?」
「他只是一個替身,魂靈是刑冽。」
「你自從以身殉洪荒之劫之後,本體一直是骨架?」
「是。」
「那魔族小七呢?」
「魔。」
「如今呢?」
「依舊是一副骨架。」
「從臨安開始,這一切都是你布下去的局?從成為魔神之後,你就布下了這些局?直到如今,這番場景,我成神,也是你布下的局?!」君北漠看著孟姜一步一步的畢竟,一雙眸子有著不盡的痛苦與掙扎,他現在,只希望她說一句不是。
「魔家小七是鴻賦的局,而之後的一切,則是我的局,如此而已。」孟姜嘆了出來,看向君北漠,鄭重道,「你是人,我是神,神胎天生,天者不與人苟合,即便你如今算是一個神,但也終歸只能是人。」
君北漠頓時咬牙切齒,他看著孟姜,問︰「那你計劃之外的魔族小七和長虹上仙的孩子呢?」
「晾著。」清清淡淡,簡簡單單的一個詞語,將孟姜自己所有的責任都推月兌的一干二淨。
「呵!」君北漠怒極,一張臉上沒有半點多余的表情,他冷斥,「素聞神界三清境內三清神君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如今看來,為蒼生而不顧己私,罔顧親子,背棄家室,好一個功德無量的三清神君!」
「我現下已然不是神君了。」孟姜笑了出來,眉眼彎彎,一反剛才鄭重作風,在桌面上變出一些瓜果酒盞,倒下兩杯,道︰「現在的三清神君是你,來,坐下與我喝一杯,讓我好好祝賀你成神。」
「我成神,也是你策劃下來的?」
「自然!」孟姜順口,萬分逍遙。
君北漠突然就覺得心口很亂,他看向孟姜,問道︰「那麼……你呢?你算什麼?」
「白骨精呀!」孟姜說著,渾身的裝束不再,顯現出了原身,一身白骨。
君北漠頓時怔住,看著面前的白骨架子,頓時就想到了那時候在三清境里面的一切,這骨頭架子動不動就散架,自己動不動就拼骨頭的悲慘日子!
「咦?」面前的白骨架子揪著自己一頭如墨的發髻,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卻是感覺神奇,「我怎麼會有頭發?原本沒有的呀!」
青絲,情絲,饒是孟姜變為了骨架,那烏黑如墨的發啊,還是那一般,君北漠突然心里就有了底了,他一笑,道︰「阿姜,你心里有我。」
骨架子頓時不干了!它慢慢走到君北漠的面前,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腔骨之中,道︰「你模模,有心嗎?」
君北漠誠實道︰「沒有。」
骨架子點點頭,然後變為一個人樣,站在了君北漠的面前,道︰「我沒有心,何來心里有你?」
君北漠被噎了下,然後將面前變為人樣的骨架子打量了一下,道︰「心里就算沒有,你的骨髓里有!」
輪到孟姜被噎住了,她瞪著君北漠,繼續道︰「難道你將我剝過皮,拆過骨?」
君北漠低頭,坐了下來,悠閑笑道︰「這倒沒有,不過你如此的反問,倒是顯得你有寫心虛。」
孟姜站了起來,冷笑諷回︰「你腎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