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傳揚于禿林之中。但見林間一條有著古典土黃的大道中一匹快馬縱蹄奔馳,而那馬背之上便是一女一男,他倆一前一後,正是紫石和李炎。縱馬穿行之時,產生了極強的風勁。紫石顯然應對不了這寒風的侵蝕,似已將嬌笑的身軀完全藏進了他的懷中,可那嬌滴俏面卻仍然被那疾風給無情的踫觸。
李炎卻似未曾察覺,或許也只是他無心去察覺。命懸一線的太原之戰即將來臨,而安史叛軍神秘的力量也或許正在一點一點的靠近。他不得不快馬加鞭,不得不忍風迎冷,不得不摒棄憐香惜玉。
眼前,道路中一片狼藉。快馬驟然揚蹄不前,兩人頓驚。適才遠觀之時,前方的淡淡黑點竟是些死不瞑目的尸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大道之上。究其裝束觀之,大概都是些逃難之人。可竟為何會不明不白的死在此處呢?
「他們怎麼」李炎一時語塞。
「我想又是一批‘黑龍蛇’的祭品。你看他們的死樣便知,都是沒有任何反抗的,應該是被蛇給活活咬死的。」紫石含唇而道。
「哼!該死的‘南轅北轍’兩大護法!」
李炎一陣憤怒,不禁捏緊了手中的韁繩。腦中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浮現出自己當初中毒之時所見的那群馬兵。難不成從那時起‘南轅北轍’就來了中原?對付叛亂的馬兵尚且算了,可如今連手無縛雞之力的難民也他抑制不住心痛,忽然不忍再視眼前慘景。
猛然,禿樹枝丫一陣搖動。紫石當即心慌,美目駭然望去,空空如也。卻感覺,一股突如其來的恐懼,讓她的心好壓抑,卻又道不出為何!
「怎麼,不忍心?」道路中不知何時已閃出一黑衣蒙面人,那人從頭到腳,卻只能見著他眉間與雙手的膚色。然而,他的雙眼,如同虎狼之目,泛出的是不屑一顧的殺氣。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渾濁,讓人聞而不安。
「你是何人?」李炎踉蹌一聲。
「不必知道我是誰。你只要清楚,這群人是因你而死的。」
「你」李炎無言以對。心中自知,倘若當初答應了與兩大護法的交易,便可以抑制他們,而這些人便不會無緣無故的被活祭,或許還可以逃亡安全之地。然而,只因自己一念之差,為了所謂的忠孝,現在卻落得了個不義之名。
「哼!難不成你是想逼我們與他們交易不成。」紫石氣急,厲聲道。
「哈哈哈哈!」那人長笑幾聲,卻又接著道︰「交易不交易與我何干!只不過你們一心想救人,可現在卻是在害人,著實讓人可笑!」那人道完,虎目中不屑一顧的眼神猛地射向兩人,兩人心中不禁為之寒顫。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他的言行舉止都表現得那麼不屑一顧。他是想在此戳倒我們的決心嗎?好讓我們不能趕去太原,不能揭開邪門的陰謀,不能助李光弼破滅敵軍。那麼他的身份,是‘西蛇門’人,還是安史走狗。可是,他的武功似乎高的讓人不可想象,連短短的幾句談話就能讓我感覺他的可怕。他的身體里難道潛藏著摧毀一切的巨大能力嗎?不然,為何為覺得膽寒」李炎坐立于馬上,心中頓思,卻又是萬分的不安。
「你這人甚是奇怪,既然交不交易與你無關,何故在此惺惺作態。更何況我們以大義為重,此等難民更是為大義而死,可謂死得其所。他們只是在此遭受了邪人的不白之冤,魂斷于此。日後,定會有人為他們雪恨」紫石平了平心態,嬌口而道。
「呵呵!果真是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好,那我便要看看爾等的大義。我們日後還會再相見的,哈哈哈哈。」笑聲在路中傳蕩,那人的黑色身影卻若隱若現的在路中閃動離去。此等身法更是詭異非常。
李炎、紫石躊躇前方,望著那閃去的身影。
「為什麼三言兩語就將他說退了?日後,我可不想日後再看見他。」紫石撅著粉唇,心中暗暗道著。
「還在思索?」李炎問。
「呵!想那怪人干什麼?我們還是趕快動身吧!太原可能迫在眉睫了。」紫石微笑。
李炎微微頷首。縱馬如飛,古典色澤的大道上又是一陣蹂躪。路就是這樣,永無安寧。或許是因為世道不太安寧吧!不僅是路,就連人,他們也變得不得安寧。
冷風,她幾乎蜷在了他的懷里。背部感受到的是他的心跳,耳根處感受到的是他勻暢的呼吸。而他,胸前體會到的是她玉背的體溫,呼吸處嗅到的是她尚未被風完全掠走的殘香。他依稀記得,偌大的梨園內,清幽的梨花香。那是雙月身上所特有的香,也是與眾不同的香。如今,卻是永遠嗅不到的香。極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他不再回念,或許他認為是永遠也不要再回念。
天色漸暗,這一日之內沒有太陽,因此也沒有殘陽。眼下之際,兩人仍身處林道之中,這條林道似乎太過悠長,任馬狂逐,半日竟未能逐盡。
「大哥?快看,路邊有座破廟。」紫石凝視道路的左方。但見一條灰白小徑長約百米,兩旁亦是禿樹成行,然禿樹卻似在引著小徑直至廟門口。
「天色快黑,不如我們今晚在此借宿一宿吧!」
「好的!」紫石又露出了微笑。
放慢馬蹄,勒轉韁繩。百米小徑,緩踏而入。兩人紛紛下馬,但見廟門微張,門頂廟檐之下一橫匾已是傾斜不已,似乎搖搖欲墜。而那橫匾上的「蘭林廟」三個金漆字跡著實可見,那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因看其規模,便知是一小廟,或許才用那般大小字樣。
「蘭林廟,這里是蘭林嗎?」紫石淺吟。
「先進去看看。」李炎率先走上那近似幾步的台階,紫石卻在下面牽著那匹馬兒,四下里正張望個不停。
推開了那扇廟門,李炎再度回身,拉著紫石手中的韁繩,牽馬而入。紫石也淺步而隨,卻突然在進入的一剎那,感覺一股死亡之氣正在外泄。似乎,從開門的那一刻起,那股氣流就在外泄。那麼,這里面是不是有死尸?而且是剛死不久!
李炎將韁繩系于檐柱之上,關了廟門。陪著紫石向內堂走去。
「怎麼了?」李炎察顏觀色道。
「這里面有死人!而且他們」紫石道。
「你在這等我,我去後堂看看。」李炎便要離開。
手,被她的縴細玉手挽住。她望著他,他也望著她。而她的眼神似在說話。再說,我們一起去。
後堂,便是所謂的神像之後。果真,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具尸體,都是男尸,個個衣衫襤褸,發絲散亂,且地上還有亂墜的兵器。然而,他們的死相竟與白日道路上百姓死相截然相同。面目猙獰,似乎忍受著劇烈的痛楚。
「他們,是山賊!」李炎一語斷定。
「不管他們是什麼人,我只知道他們又是一批黑龍祭品!」紫石面無表情。
「該死的‘南轅北轍’!」
「未必是他們,我倒認為白天的那黑衣蒙面人更可疑。」紫石一語驚人。
「你說的未必沒有道理。這地方狹小,他們人多勢眾,可四周卻無任何眾人走動跡象。」李炎模索道。
「他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只是為了顛覆我們所說的大義嗎?如此視人名如草芥,豈不是讓萬人恨之。」紫石心中暗暗道。
「我們還是先把尸體燒掉吧!我害怕與死人過夜。」她回神又道。
「嗯!不過要留意尸體上是否有那些毒物的血,別沾在手上。」
「我當然知道。」
廟後,一片火光。處理完尸首,兩人回到廟內,繼續著這恐怖的思索。都只是在心中暗會,誰都不能說出個一因二由來。他倆已離開靈武近十日之久,這太原不知何日能到,可如今,一路是如此不堪
廟內,清幽一片,依稀能听到那馬的輕嘶之聲。直至天全黑,廟內才燃起火堆,兩人圍坐其旁,卻都是雙眉緊鎖,無心言語